“他？他是谁？！”
“……如果她成功了，就要来这里找我。我答应了她的，现在做到了。向她发信号，告诉她李伯文死了。否则……当心她……我很害怕……害怕……”
声音越来越小，你只好把耳朵贴在她的嘴唇上听她耳语，眼泪止不住地横过脸颊，滴在她的面孔上。她的嘴唇多么柔软啊。
你哽咽着说：“我，我要带你出去。带你和百合一起出去。这些天我们都在一起的，是不是？不管你是不是日本人，是不是叫什么御手洗明子……我都要带你出……”
她用最后的力气举起双手，环住你的脖子：“我是……卫萌。”
你抬起卫萌的遗体，将她摆在石床上。
很冷，冷得像一月的寒流。
你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把自己关在超市深处的黑暗房间中，哭个不停，就像是个被坏人拐到荒山野岭的小姑娘。
这一切都是假的吗？是早都预谋好的吗？
他们都听不到李伯文的广播，只有你能。
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李伯文的藏身处，等待卫萌的原来是这样的结局。她早已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吗？如果病毒像她说的那样在上世纪六十年代注射进她的体内，她现在究竟有多少岁？她为什么要这样？李伯文还没死，她的使命还未结束，为什么这么早……为什么……
为什么丢下你一个人？
你坐在角落，突然想起了赵百合。
你恨透了李伯文。自始至终就是一个圈套，一个阴谋，一个央视大魔术，把你们所有人骗进了墓穴。
“百合！”
“百合！”
“百合……求求你，回答我！”
你叫着她的名字。她在哪？
空间内回荡着你绝望的叫声。
夹杂了奇怪的脚步声。
“谁？”
你紧张起来，握紧卫萌的遗物--她的一只中指。
不远的地方传来令人作呕的怪叫。
“老……老周？”
下层的石室空无一人，唯一可能出现的，就是老周。
他不是一直安安静静地坐着吗？在卫萌死去的时候，他一声不吭，简直像个冷血的局外人。
老周喉咙中发出夹缠不清的叫声，向你走来。
“别，别过来！”
你叫着老周的名字，想让他清醒一些。
尽管你知道，任何抵抗都是徒劳。
你看到他手腕上荧光表的指针。长针和短针组成一个诡异的角度，这个角度象征着你的死亡。
你根据他手腕上的荧光判断位置。实际上，在黑暗的实施中，你完全失去了方向感，只能一退再退。
你摸到了一只冰冷的手。那是卫萌的手，中指不可思议地握在你的手中，义肢和她缺了一只指头的手心一样凉。
“用它……电流能让他短暂休克，丧失意识……然后就杀了他，杀了李伯文，越快越好。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卫萌曾经这么说。
一次。电流只能用一次，用一次就报废，简直像一只国产的山寨碱性电池。
荧光闪动，丧尸老周向你扑来。你汗毛倒竖，按下卫萌手指上的小凸起。电流在你和老周之间舞出一个异常美丽的电火花，老周沉默不语，倒在你肩膀上，肮脏的口水淌在你的怀里。
你强忍着恶心，两手抱住他腐烂的头颅，在胸前用力一扭。
你推开老周，跪倒在地，祈求老佛爷开恩，祈求这烂透了的人生，尽早结束。
2月5日
……
要进一步采取有力措施，确保在本国滞留的外国公民的安全。各地区、各有关部门要按照《通知》的要求，进一步强化安全责任感，加强各部门、各单位的统一协调组织。要认真分析建国以来的特大事故、典型事故，研究提出相关措施并落实到基层和各个岗位。
一、要进一步加大对重点区、重灾区的安全监管力度，落实安全生产主体责任。各地要加大对人口密集区的监督检测力度，认真开展隐患排查治理工作，以防不安全的车辆、人员进入防疫区。要增强相关监管人员的安全意识和责任意识。对违规的非法出入人员，有关部门要依法严肃处理。
二、要进一步加大执法力度，严厉查处私自穿越防疫区的违法行为。各地要进一步优化警力部署，合理安排勤务，严格路面巡查，切实加大国道、省道以及农村地区县乡防疫区的管理力度，严厉查处潜逃、隐瞒病人身份、穿越防疫区等严重违法行为，严格落实对每个流动人员“六必查”措施，即体温必查、体表伤口必查、智商必查、身份证必查、安全知识必查、防疫区暂住证必查，坚决防范疫病人员进入防疫区。
三、要进一步加强防疫宣传教育，提高各有关部门、各界民众的安全意识。各地要结合当地特点，特别是针对农村地区节日期间群众生活特点，深入客运站、场站、打谷场等重点场所，通过多种行之有效的形式，向广大群众宣传防疫法律法规以及越境、非法隐瞒疫情等违法行为的危害，积极为群众提供安全信息服务，提高全民自觉遵章守法的安全防疫意识……
--有关部门，有关文件
你生命中的女人一个个离你而去了。自打你出生起，这个悲剧就伴随着你，看样子会伴随着你老去。你受到了来自外太空的诅咒，一辈子都是本命年。
首先是你的母亲，她是个平凡的家庭妇女，和你父亲一起，在车祸中丧生了。其次是你的叔叔，哦抱歉他不是女人，虽然他有点儿娘娘腔。你的叔叔失踪了，你好多年得不到他的音信。他说是去广州出差。广州好远呢。他出差，出着出着就不见了。
接下来是你暗恋的对象，她无情地抛弃了你。
接下来是你明恋暗恋的许许多多的非诚勿扰的对象，她们无一例外地抛弃了你。
你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黄子旺，你懂得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你审视自己，再审视别人。你是个没出息的小混子，比社会流氓差点儿，比幼儿园大班主任差点儿。你相貌平平，并非帅得惊动党中央，也非丑得吓坏民主党派。你泯然众人，生命中没经历过一点儿有趣的东西。
丧尸危机将你推上了风口浪尖。你带着你的妹子开始了生命中最离奇的历险：抢劫过超市、杀过丧尸、开过枪、睡过墓穴、和日本女流氓打成一片。命运赐予了你一段中国式的传奇，现在它要取走你的性命，终结这段历程。
在旅途中，你无数次地觉得下一秒就要死掉，可惜被命运拨弄，无论如何都没有死。因为被这样折腾得太多，你患上了严重的失心疯。你饿得头昏眼花，恨不得把老周煮了吃。
卫萌死了之后你只能想办法自救。她留给你的那根中指你塞进了内衣口袋。剩余的电量用了个一干二净，别说杀李伯文了，就连给卫萌说的那个人发信号都够呛。卫萌没告诉你那个人到底是谁，你也不关心此事，况且她都没说该怎么发信号。反正已经逃不出去了，你想不如干脆就和卫萌和老周死在一块儿，这样这个爱情故事也算是有点儿同穴而葬的罗密欧与朱丽叶的味道。老周是个污点。
你拉着卫萌的手，回想起赵百合的音容笑貌。
赵百合是个没出息的女孩子，大难临头就知道尖叫。你一直把她当妹妹看。这丫头要是出了点什么事，你也没脸面对她九泉之下的厂长爸爸。
你总不能一直拉着卫萌的手。她已经死了，尽管墓道中很冷，过不了多久，她就要腐败、胀开、生出蠕动的蛆虫，像所有这个星球上的死人那样，变得无比丑陋。
你这么思考的时候，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铁门在你的头顶轰然开启，随即又轰然关闭，余音震得你耳朵痒痒。李伯文回来了？你盘算着怎么对付他。也许可以利用卫萌的遗体，把他引下来，再……
你很快否决了这个打算。你要守护卫萌的遗体，不允许李伯文这个畜生动手动脚。
上层的吊灯骤然开启。黯淡的灯光照进石室，昏黄而幽怨，让你感到仿佛回到了照片中泛黄的二十世纪。
你替卫萌盖好那件脏兮兮的棉服，看了一眼脚边被扭断脖子的老周，抬头喊道：“李伯文？”
上层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动，你透过天井，看不到上面的任何情况。
你大声说：“李伯文，我们打算把你想知道的……告诉你。”
上层依然保持安静，隐隐约约能听到呼吸声。
那人不是李伯文？整个地下墓穴中还有谁？
你向前走了两步：“你是谁？”
“别、别过来！”听到了女人的声音。
百合？你心里一阵悸动。“百合？是百合吗？你在上面啊？”
“什么百合？！”女人换了愤怒的语调急切道，“你认错人了！”
“哦……”
你右手托腮，开始思考眼下的情况。分明听到的是百合的声音，为什么不承认呢？
你脑袋不算太笨，很快就察觉了真相。
“百……百合……”你鼓起勇气说，“你，你是不是……”
“我没有！”百合带着哭腔说，“我没有！我没有！你不要说了！”
你眼前一黑，觉得天旋地转。
卫萌在你怀里死了。老周被你杀了。百合……百合恐怕给李伯文注射了nB病毒。
你握紧卫萌冰冷的手，感到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卫萌曾经也注射过Orochi-nB病毒。她没有变成怪物，因为御手洗须弥替她注射的nA病毒克制了nB病毒，反正她是这么说的。可是她……她死了。
她死了就带走了一堆悬而未决的谜团，也带走了最后的光明。她身体里还有nA病毒吗？如果利用她的遗体，可以培养出能够克制百合体内nB病毒的nA病毒吗？nA病毒是否安全？卫萌为什么突然死掉？
你对上层喊道：“百合，救我上去。”
“我不是百合！”她开始大声哭泣，发出咕哝咕哝的喉音。
“……李伯文呢？他在哪？”
传来了牙齿咯咯作响的声音，不知道是由于愤怒还是恐惧。
你又问了一遍。百合哭着说：“不知道……我不知道……求求你不要问了……”
求求你……
这三个字正是你想说的。你想求她救你上来。可是百合也在最艰难的关头。你知道的，一个女孩子，被变成了……那种样子，尽管你没见过究竟是什么样子，但那样子一定可怕极了。nB病毒有两个特点：第一，会使人体的组织结构发生剧变。以人类的观点来看，凡是不像人类本身的，就是丑陋的，这么想来，变成其他模样的百合和李伯文，一定非常丑陋和恶心，程度绝对超乎你的想象。第二，病毒不会使感染者丧失理智。如果百合像老周那样，只是注射了原型Orochi-n病毒的话……
也许你能给她一个快速无痛的解脱，好比无痛人流。
等一等。李伯文怎么会有Orochi-n的原型病毒？卫萌的故事并没有讲完，对于整个段落的细节你一无所知。她和李伯文之间似乎还存在暧昧关系，她一直称他为“前男友”。在超市里，她说的那句“前男友”，是在指病毒是李伯文故意散播出来的吗？
可是卫萌对李伯文似乎没有……没有依恋。如果是前男友的话，背着科学家的丈夫和助手偷情，花言巧语、海誓山盟过，总会有一些感情存在。在卫萌临死前，没有再提过李伯文。她一直在帮你（真的吗？），希望你能安全离开，希望你能杀了李伯文。
你越想脑子里越乱，纠缠不清的关系让你感到万分恶心。在她生命的最后，是对你有……那种意思吗？你不禁为自己的这种小人之心感到可耻。不要再纠缠死者了！让他们好好往生去吧！
李伯文显然拥有以下两种：
Orochi-n原型病毒和它的变种，Orochi-nB病毒。
地下墓穴也许是七三一部队的遗迹，也许是李伯文私自修建的，但毫无疑问，这里是他的隐秘据点，没准儿还是他的实验室。他为什么要引诱你们来这里呢？他是想得到nA病毒吗？
“百合……”你好言安慰。“我们还有希望。李伯文的实验室里，一定有解药。”
“解……药？”百合换了一种贪婪的语气。“解药？”
“对对没错没错，”你连连应声，“救我们上去，我们一起找解药。”你暗暗吃惊，发现自己用了“我们”一词。卫萌已经死了啊。你还打算带着尸体一起走吗？
“活不了了！”
百合丢下这句话，拖着脚步，走远了。
捕获了猎物！
尽管还有一只给它逃掉了，但这一只正是我们之前想要的。
可惜的是，捕获时发生了一些小小摩擦，猎物目前已经死亡。
死亡的程度已经确认。头部和四肢分离，躯干部分也给扯成了碎片。尽管还保持着人类的骨骼，猎物的体表和肌肉组织已经有了相当大的改变，运动能力和反应速度不可与人类同日而语。
我们一直追求的病毒终于得到了。猎物已经死亡，但这不妨碍他身体细胞内的病毒。但是，暂时没找到合适的途径，将病毒注入我们的身体。尝试了血液交换、体液交换、性行为、食用……以及各种看上去能够感染病毒的方法，但终究没有让我们变成他的样子。
捕获的时候做出了相当程度的牺牲。这只生物同我们一样，同样能够进行信息传递。唯一不同的一点是：它似乎没有收听器官，或者它有某种方法，能够免除信息之间的干扰。他传递出的信息非常强，在墓穴的通道内战斗的时候，他的“广播”多次扰乱了我们的思维，重创了数百个同胞。
但它还是死了。在无数次战斗失败后，我们的枪械和重型武器发挥了作用。调整了队伍的结构，同它保持一定距离，一部分同胞手持长刀和棍棒一类近战武器，保护身后的枪手，懂得使用枪械的同胞则开始密集的射击。弹药并不多，由于腐烂的程度较高，射击的精度也无法保障，但终于将它送上了不归路。
我们早知道要做出以上残酷的牺牲，射杀并分尸它的前线同胞在第一时间被处决了。这时又发生了一些混乱，因为随后就收到了从远方传来的消息：允许杀死这只猎物。
悲恸和纷争花了很长的时间才解决，最后形成的结论是，继续深入地下，寻找另一只活体。腐烂的程度增加了，就连我身上的皮肤也开始大面积溃烂，肌肉一块块地往下掉。我不知道还能不能支撑到最终胜利的时刻，如果我死了，希望我剩余的亿万同胞能代替我，见证那奇迹发生的时刻。
“百合！回来--！”
你徒劳叫喊。
凄厉的声音，在灰白色的天花板一带回荡。
你埋头苦思，想不清楚地下室的结构。如果它只有一个出口，你必须想办法到达二层，找到大铁门的开关。如果它有另外一个出口，你也必须想办法到达二层。无论如何都要回到二层，但石梯坍塌，天堑横亘在你和生路之间。
也许百合打算死在这里了。但你不。你要活着出去。你不要一个人出去。你要拯救她。
眼前的人，一个个的死掉。你不能再等了，你要有所行动。勇敢无畏的行动，纯爷们的行动。哪怕……哪怕赌上这条贱命。
“赵百合……！”
回应你的只有老周手表单调的咔嚓--咔嚓声。这声音几乎要把你逼疯了。
你忍住一股恶臭，提起老周的胳膊，摘下他的腕表。他开始尸胀了，青色的脸肿得像只沙滩排球。你费了好大功夫才除下这块表，在衣服上胡乱蹭了蹭，戴在你腕子上。
手表里似乎有一颗指甲盖大点的纽扣电池，那电量简直微不足道，在你即将面对的恐怖敌人面前。
从上层传来杂乱的声音。你心里一惊，瞅了瞅老周的表。
11:58。
该死的，究竟是夜里的23:58，还是正午11:58？
噪声越来越大，有人开始拍门。
拍门的声音你无数次地听到过。在你租住的平房里，你和赵百合有生以来第一次听到丧尸拍门的声音，那声音与此无异。
2月6日
然而，因陀罗还没有回到众天神那里，就发现其中的危险：“这个身体精心打扮，衣着华丽，全身装饰，它也精心打扮，衣着华丽，全身装饰。那么，同样，这个身体眼瞎，脚跛，残废，它也眼瞎，脚跛，残废。这个身体毁灭，它也毁灭。我实在看不出其中的好处。”
--《歌者奥义书》
最后的防御即将攻破，堡垒便不是堡垒，从而形成了坟墓。坟墓本来就是坟墓，只是你求生的希望，无谓的希望将它幻化生命的守护者。
坟墓只是坟墓而已。
你在地下墓道的深处，等待进食者们的到来。它们有很多……可疑的装修工人、愤怒的农民、嬉皮笑脸的票贩子、****旺盛的大学生、被推翻摊点的小商贩、故作高深的学者、嗜酒成性的电台主播、卖弄风骚的同性恋者、一本正经的演技派人士。沉默的和不沉默的人，那些和你并没有恩怨纠葛的丧尸，来自死人世界的浪潮即将把你吞没。
门的结构并不稳固。破败的金属发出扭曲、弯曲、形状改变的声音，状况凄惨。它们在用各式各样的人工制品击打这扇门。门的制造者也许没想到它会被如此多的武器一齐攻击，也许没想到破坏它的将是无言的丧尸大军。
你像一只因过度肥胖而卡在微型滑滑梯里的仓鼠，眼睁睁地看着一只五花蟒蛇向仓鼠笼子里探进头来。
你因极度恐惧，笑出声来。
陪伴你的有亲切的战友卫萌（已死）、老周（已死）。
你忘了还有百合。
你听到百合的哭声后才想起了她。
百合又回到了距离你不远的地方，上层的地板隔开了你们的视线。她在哭，显然对大门的即将陷落这一悲情演出感到束手无策。你猜测那个英文名叫Brown Lee的李伯文同志肯定比你们先走一步了，那些丧尸不喜欢留下活口。即便是牛逼如nB病毒，也抵抗不了丧尸无休无止的进攻。
你决定打断赵百合没用的哭声，让她发挥一点儿哪怕是徒劳的作用。你喊道：“百合，你有没有办法加固那扇门啊？什么的东西都好，搬到门前，挡住它们……”
百合好像含糊地点了点头，你看到一个形状不太好描述的黑影从头顶一掠而过。
片刻之后，百合拖着一只金属柜子回来，抵住通往外面墓道的大门。那门的样子你没见过，但它肯定要比你想象得大一些，那只被撞得叮当作响胡乱摇晃的柜子显然不够。
百合声音嘶哑地说：“……最沉的就它了。”
你不由自主地又笑起来了。
抵抗是徒劳的。这里就是你们的埋骨之地。你想什么呢？你以为能从丧尸的围困中逃出生天？那些丧尸像是沙砾一样填满了整个地下坑道，挤得如同北京城早上九点半钟的地铁。它们嘶叫着，发出阵阵恶臭，你疑心自己还没被丧尸吃掉鼻子，就要在这臭气地狱断送了狗命。
百合继续去寻找沉重的堵门物。你坐在石床前的地板上，揭开棉衣偷眼看了看卫萌的裸体，微笑着后悔年轻时没认真谈过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一个毛乎乎湿淋淋的东西蹭到了你的手。
“百合？！”
你愣叫一声，条件反射般地站起来。百合不会是想吃了你补充能量吧？真搞不懂那些nB病毒的感染者。
出现在你脚下的，是一只全身黑色的丧猫，瞪着一红一绿两只眸子抬头凝视你。
前腿的肌肉腐烂，皮毛歪在一边，露出微微带点血色的细长腿骨。
你看着猫的时候，猫凶狠地张开没有下巴的嘴，冲你“喵嗷！”了一声。
“想干啥？”你向侧面一闪身，踩在老周的胳膊上。
那只丧猫对你似乎没什么敌意，就像它们带着你们这只赴死的队伍来到坟地时一样。你伸出卫萌的手指指着它，心里暗自祈祷它不要扑上来。
丧猫疲倦地眨巴眨巴眼睛，跳上卫萌所在的石台。
“滚下去！”你大声呵斥，挥动手中的中指。
那只猫开始在卫萌的脸上蹭来蹭去。你气极了，一巴掌向它扇去，猫敏捷地躲开了。与此同时，另一团毛乎乎的东西扑到了你的腿上。你一踢腿，另一只猫飞到一边。下一只猫准确地扑到了你的怀里，你抖动夹克，想把它抖开，丧猫却抓得更紧了。
在你应付那两只花斑白猫的时候，黑猫重新跳到了卫萌身上，踢开你的棉服，放肆地用它的脸在她的躯体上拱来拱去。
“百合，快救……”
你一边大声呼叫支援，一边使出浑身解数对付丧猫。眨眼之间又出现了两只黄猫和一只灰猫。它们缠住你，用尖爪勾住你的牛仔裤面料，阻止你妨碍黑猫的行动。
哪来的猫？
你一脚踢飞黄猫，准备扑到百合遗体前和黑猫拼命。黑猫拱到她手上的时候，突然抬起头，脖颈诡异地抽搐了三下，缠在你身上的几只猫随即也以同样的频率抖了三下，纷纷松开爪子，跳落你脚下。
在这场战斗中双方都没有人员折损，你得感谢厚厚的秋裤和厚厚的水洗牛仔裤，那些猫没感染到你。
由黑猫领头，所有的猫，一共一二三四五六只像石室的另一个房间飞跑。
“等下！”
你连忙跟在它们后面，看它们究竟在玩什么鬼花样。
我们说过，地下石室的结构层层叠叠，好比一座能把设计师自己绕进去的蹩脚迷宫。石室和石室之间几乎不存在任何区别，你觉得在这座迷宫里智商198和智商88的人终于可以握手言欢称兄道弟。
丧猫群跑动，转过每个拐角。你拼出最后的力气，紧紧追随。
流淌在石室深处的是你从未探索过的领域。在这里，通往上层的入口消失，石室终于迎来了低矮而极富安全感的天花板。光线越来越弱，直到从天井投射而来的灯光再也照不到这里。浓密的黑暗瞬间吞噬了你。你跌跌撞撞，跟着丧猫跑动时发出的声音，不时踩到它们身上掉下来的腐肉和肠子。
但你还是跟丢了。
在黑暗中，你被什么绊倒了，摔了一跤，手中紧握的卫萌的指头也掉了，幸好没丢太远，你很快就把它摸了回来。
你躺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突然脑中电光一闪，明白了猫群的意图。你耸肩举起指头：“嘿！你们找这个啊？在我这！在我这！****，在我这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