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博又回忆起案发当天的几个细节。
他取了戒指冲出卧室,经过客厅时,他往沙发的方向看了一眼,熟睡的叶英子四仰八叉地躺在那儿,似乎快要从沙发上摔下来了。
赵博伸手去转门把手,却听到身后咚地一声响,声音挺大的,他吓了一跳,本能地回头去看。
只见叶英子的一条腿滑到了地上,刚才的那一声是她的腿中途磕到沙发旁的茶几角了。
赵博显得迷惑不解:“但我妈仍是睡得死死的,连哼都没哼一声。”
出了小区,赵博直奔大马路,但还没走出小区前的巷子,就碰到了一个人。
“那个人看到你了?”小吴停笔问道。
赵博偏过头说:“没有,他只顾着擦汗。但我认识那个人,他是新区教堂的方长老。”
小区前的这条巷子一头通向大马路,另一头就是叶英子居住的小区,没有别的出口。方长老和赵博走的是同一个方向,都是大马路那边。
方长老为什么来到这里,赵博摇头不知。他只是说,这个人摇摇晃晃地走在他前面,好像随时都可能中暑晕倒。
陈国强对方长老的尸检完成了,在尸体上收集到研成粉末的猫薄荷,剂量足够让十只成年猫咪发疯。
死亡时间确定在当天下午四点半到五点半,案发现场也就是死亡现场采集到的血液、体液均属于死者本人,撒落在死者身上及周围的毛发除了其本人和野猫搏斗时脱落的头发、体毛,均来自附近出没的一群野猫。
“他身上的猫薄荷哪来的?”陈国强按按疲劳的眼睛说,“尤其是他衣服的袖口,沾了很多。”
方长老陈尸的地方方圆十里都没有栽种半株猫薄荷,更何况,谁会把剂量如此之大研成粉末的猫薄荷到处乱放,所以,猫薄荷的来源可疑,整个事件根本不像是意外。我对他发表了自己的见解。
“金队长手头的死亡名单上又多了一个。”陈国强唉声叹气地说。
“凶手这次的意图似乎很明确,就是想要方长老死在猫爪之下。”我说,“而不像前两次,让人摸不着头脑。”
“你说,会不会不是陈钟干的?”
我摸着下巴上的胡茬儿说:“不好说,虽然作案手法有些差别,但只有他有杀死方长老的动机。”
陈国强点点头:“其实差别也不是很大,刘牧师和叶英子都不是死于暴力袭击,方长老的死也是借助动物而完成的谋杀,这些都符合陈钟年老力衰的身体状况。”
“关于叶英子的死,我有些新见解。”我说。
“哦,愿闻其详。”陈国强装模作样地拂袖作揖,滑稽的样子让我忍俊不禁。
“叶英子的死亡原因是窒息,对不对?我在想,到底是窒息造成严重缺氧,还是严重缺氧造成窒息。”
“当然是窒息造成严重缺氧了。”陈国强鄙视我的专业水平。
我摇摇头说:“不见得。”
“这话怎么讲?”
“叶英子的儿子赵博在叶英子公寓偷钻石戒指的时候突然感到头痛难忍,这是为什么?我记得我去叶英子公寓找相册那天也同样感到头痛胸闷,现在细想,不就是严重缺氧的表现吗?”
“还有,赵博昨天提到的细节,叶英子的腿磕到茶几带棱的角上竟然毫无知觉。这不仅是严重缺氧的有力佐证,而且还提示我叶英子当时很有可能已经陷入昏迷。”我说,“人体对缺氧的耐受存在个体差异,有人可能只是稍感不适,有人却是反应剧烈,我和赵博属于后者,叶英子可能就属于前者。”
“你是说,在空气中二氧化碳超标的情况下,叶英子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
“我想只有这种解释。”
“可是,开着冷气的房间里一般不会出现你所说的严重缺氧。”陈国强眼珠子一转说,“除非……”
我会心点头:“对,除非房间里有东西在制造二氧化碳。”
“有吗?”陈国强说,“叶英子的公寓几乎被我们翻遍了。”
“就在你们找到的现场物证当中。”我说。
陈国强撑着脑袋苦思冥想:“没有啊,我想不出来。”
“叶英子公寓角落里的新型绿色环保灭蟑螂药。”
“不会吧。”陈国强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我详细地查找过相关资料,这种灭蟑螂药在投放的过程中会释放一定量的二氧化碳。”
“应该是微量无害的。”陈国强说,“不然,不会被批准上市的。”
“理论上是这样,但是,叶英子家里的死蟑螂那么多,我估计投放的灭蟑螂药数量也很可观,释放出的二氧化碳量不可能不对人体有害。”
陈国强作沉思状:“就算对人体有害,可达到严重缺氧的程度,我觉得不太可能。”
“单纯是灭蟑螂药释放二氧化碳的确不太可能。”我说,“但如果有别的药物辅助……”
“药物辅助?什么药物?”
“药物或是别的什么,尚且是个猜想。”我无奈地说。
陈国强耸耸肩说:“这个猜想也许就只能存在你的大脑里了,下个星期一就是最后上诉期,如果在那之前找不到陈钟杀人的证据,我们警方就只能以擅自挪用公款的罪名起诉他。”
“这么快,那没有多少时间了。”我掐指一算,惊觉上诉有效期只剩下区区的五天。
陈国强却没什么紧迫感,他若有所思地说:“你为什么断定方振业的死不是意外呢。从表面上看,刘牧师像是死于意外,叶英子也是,按照这样的逻辑推断,方振业的死看起来像是谋杀,但实际上会不会就是一次意外?”
“他身上的猫薄荷怎么解释?”我问。
“这个猫薄荷嘛,是他自己买的,网上什么都有卖。”陈国强嘟哝着,“那个约翰,对,说不定是他对付那只黑猫用剩下的。”
“他愚蠢到把猫薄荷弄得满身都是?”虽然他的设想有几分合理,但是有些方面明显站不住脚。
“不是愚蠢,是不小心,所以我说是意外。”陈国强自圆其说。
“那前两个案子的凶手是谁呢?”我面带微笑继续发问。
陈国强别扭地挪动了一下身体:“方振业,或者他和陈钟合谋,但多数是方振业自作主张。你小子笑什么,我说的不对吗?”
“你所说的也不是不可能,”我认真地说,“我不知道该怎么讲,这么说吧,你的推理让案件显得索然无味。你不要生气啊,我就是有这种矛盾的感觉,合理但索然无味。”
陈国强还是有点生气:“现实就是如此,你以为写小说吗,追求惊心动魄。”
“你没明白我的意思,这是一系列精心设计的犯罪。”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自己想要表达什么,那种微妙的感觉潜藏在心底,无法描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