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约翰已经死了,是因为想起了一个女人说过的话,她说的时候我并没有把它当回事。
我打电话给王波问她有没有新区教堂工作人员的通讯录,王波说有,我就向她要了那个女人的号码。
她接到我的电话很意外,但立即同意了和我见面,我们约在她家附近的一家小餐馆。
这家名叫福记的餐馆环境不怎么好,门楣上的招牌挂得歪歪斜斜的,桌面的污垢似乎永远也擦不掉,大热的天,只有几盏油腻的壁扇对着食客摇头晃脑。
我问老板,怎么不开空调。老板拿抹布抹着汗说,空调坏了。一个常客悄悄告诉我,空调已经坏了个把月了。
喝尽三杯白开水,我约的人才姗姗来迟。
朱女士打扮得花枝招展,和在教堂里判若两人,引得不少食客侧目。
她笑容满面地坐在我对面,抓起老板端上来的杯子,灌下一大口大麦茶。
“不好意思,我迟到了,女人出门就是比较麻烦。”她擦掉嘴边的水渍,细声细气地说。
“没关系,像你这样的淑女,我还是愿意等的。”我说着,呵呵一笑。
“这次约你出来,想跟你打探点消息。”
“你来教堂找我就好啦,我很配合警方工作的,只是警察同志你们不想听。”
“哪有的事,你是我最可靠的线人,今天我跟你打探的消息在教堂里讲不方便。”
朱女士神色一变,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什么事?”她俯下身子凑近我问。
“上次我们调查4月25日拍照的事情,你说你听到了什么?”
她愣神地说:“4月25日?拍照?”
“啊!”她兴奋地叫道:“婴儿的哭声!”
坐在我们旁边的几个客人好奇地看向我们,朱女士赶忙掩住了嘴。
“对,你是说听到婴儿的哭声,你确定当时听到的声音是婴儿发出来的?”
“尖尖细细的,是婴儿的声音。”她说得很确定。
我停顿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你说,会不会可能是猫叫声?”
朱女士说:“不可能吧,猫叫声,发春的猫吗?”
“不是,”我说,“是受伤的猫。”
朱女士大惊失色:“啊,谁虐待猫?我最受不了虐待小动物了。”
“会不会?”我问。
“被你这么一说,是有可能。”朱女士犹豫地说。
这次,我选择相信她的话,就像她自己说的,她对特定的事物有深刻的印象,我觉得应该不会错。
“刘牧师的那只黑猫被送人之前,有没有什么反常?”
朱女士说:“约翰本来就古里古怪的,和普通的猫不一样。刘牧师活着的时候,约翰总是腻着他,刘牧师死了,它就一直蹲在办公室的书架上,谁抱它它就挠谁。”
“你抱过它?”
“我才没有呢,我很识相的,约翰不喜欢被人抱,除了刘牧师。”
“它袭击谁了?”
“方长老呗,他的手都被约翰抓了好几道血痕。”朱女士说着笑了起来,“我看到他捂着手从刘牧师的办公室里出来,走得踉踉跄跄的,狼狈死了。”
“人不该去招惹猫,尤其是脾气古怪的猫。”她说。
“他当时什么表情?”我问。
“恨得牙痒痒咯。”朱女士撇撇嘴说。
在小餐馆门口,朱女士向我灿烂一笑,融入了街上熙来攘往的人群。
我默默地走下路边的台阶,沿着迷原湖的堤岸走着。
方长老心生恨意杀死了约翰,工具或许就是陈长老丢失的拐棍,难道他就是那个犹大?但是,他的身份和信仰会允许他犯下这样残忍的罪行吗?
约翰这样的猫,和人相处就像井水不犯河水,他为什么要去惹它呢?
虐猫?莉莉安听到一定会哭,我忽然想到。
我走着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江山大学。
我想起来江山大学就坐落在迷原湖畔,简直是鬼使神差。
既然来了就见见莉莉安,我跟自己说。我马上打电话给她,她说自己在宿舍。
我在树荫下等,不一会儿,她就出来了,不过拉上了贴身保镖——小燕子。
傍晚时分,太阳的威力减弱了,天气阴凉起来。我们在校园里逛了几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莉莉安说自己口渴,要去学校小卖部买饮料。我积极地要为两位美女效力,却被莉莉安拒绝了。
她说,不远,往前走几步就到了。
“那一起去。”小燕子嚷道。
莉莉安打头走在前面,小燕子和我被落在了后头。
“古力,有件事莉莉不让我告诉你,但是,我觉得有必要让你知道。”小燕子小声对我说。
我停下脚步看着小燕子:“什么事?”
“这两天莉莉收到好几束花。”
“谁送的?”我语气平淡。
“不知道,是宿管大妈帮收的,花束里也没有卡片。”
我点点头说:“谢谢你。”
我们继续逛了一个来小时,莉莉安说,还要和小燕子去办别的事,我就知趣地说,自己待会儿也有事。
可是,我没有离开江山大学,而是去了女生宿舍。
宿管大妈在窗户里警惕地看着我,问:“有什么事吗?”
我说我要找314的安莉莉,帮忙叫一下。
“你是谁?”宿管大妈坐着没动。
“我是她哥哥。”
“哦,哥哥,我还以为是送花的小伙子呢。”
“阿姨,有人给我妹妹送花了?”我故作惊讶。
宿管大妈挪了挪凳子上的屁股,摆出要和我长谈的姿势:“你这个哥哥也太不关心妹妹了,妹妹交男朋友了也不知道。”
我笑着说:“我比较粗心。”
“男孩子都粗心。”她拍拍身边的另一张凳子说,“来来,坐,你妹妹好像刚好出去了,你坐着等等。”
宿管大妈欢喜地盯着我看:“你和你妹妹长得真不像,你妹妹太瘦了,女孩子瘦了就不好看。男孩子长成你这样就正好,模样真周正……”
她还在一个劲地夸我,我却无心在听。
“阿姨,那个送花的人长什么样?”我问。
“那个人,”宿管大妈怪怪地看了我一眼说,“戴着帽子,中等个儿。”
“戴的是黑色棒球帽吗?”
宿管大妈呆呆地点点头说:“好像,好像是吧。”
“他是怎么叫你把花交给莉莉的?”
“他说,请把花交给08届英语系的一个叫莉莉的女孩。”宿管大妈说,“我说,我这里登记的叫莉莉的女孩很多,你说的是哪一个。”
“他怎么说?”我又问。
宿管大妈仍是怪模怪样地看着我:“他很为难,捧着花抓耳挠腮的,站那站了很久,后来好像想起什么似的说,那个女孩又叫莉莉安。”
只有我才这么叫她,那个小子知道这个,却不知道她住在哪个寝室。
“后来呢?”
“我说,这样我也不知道是哪个。最后,是我给他想的办法,我在一楼贴了个通知,那个叫莉莉的女孩就来领花了。”宿管大妈还在为自己出的好主意得意。
“那个人没说别的话了吗?”
“没有。”宿管大妈摇头。
“他一共送了几次?”
“三次吧。”
“好,谢谢你,阿姨,我先走了,等她开机了,我再联系她。”我说。
“小伙子,你为什么一直打听那个花店的伙计?”宿管大妈在我起身前问道。
我愣了一下,说:“是哪个花店的伙计?”
“是原野花圃吧,我看他帽子上有这几个字。”宿管大妈想了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