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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五、守护

头很重,胃里翻腾得难受。“张嘴,埃斯特拉,喝下这个会好受很多。”奥莉维亚的声音。

粘稠的液体灌到嘴里,甜到发腻。又是一口清水,巧妙地将甜味一直沿食道送向胃。艰难地睁开眼,奥莉维亚正拿着汤匙坐在自己旁边,不远处还有蜂蜜和清水。“不是要复仇吗?都快喝死了还怎么复仇?不会喝酒还喝那么多?要不是我和我哥把你弄下山明天就得给你送葬了!”一脸的挑衅。刚刚让我张嘴的那温柔语调真是你发出的?怎么看怎么不像啊!

又是不规律的晃动。埃斯特拉这才发觉自己在船上。“阿贝尔在撑船,你歇着吧。”阿贝尔撑船技术烂是所有人公认的。让一个喝得烂醉的精灵乘着无规律晃动的小船就像送老年人去坐过山车一样刺激。埃斯特拉用左手按按自己略僵硬的脖子——挂坠不见了!埃斯特拉摸遍全身,没有。抬头,看到挂在舱壁的长袍,他推开奥莉维亚冲上前去摸索,兜里空无一物。

“找什么,草药?”奥莉维亚发问。被酒精麻痹的大脑稍微开始活跃,埃斯特拉疯狂地想从乱麻样的回忆中找到有用的信息。“我会先给你保管”,这句话突兀地闯进思绪,导致奥莉维亚那句“草药在船头”被自动忽略。埃斯特拉胸中怒火上涌,扯起法杖,和挂着的长袍一起消失在白光里。

这喝醉了耍酒疯也不至于延迟到现在吧?反射弧连起来可绕诺伊大陆两周了。奥莉维亚想着。

淬魔冲击轰在前方的枝叶上,这个能在战场上将敌军强行冲开的魔法如今用于山间开路看上去有点大材小用,但这也体现出埃斯特拉此时内心的急切。原本他用强行闪现是可以直接传送到山顶的,奈何他对山顶的印象几乎完全没有。只能传送到曾经躺过的山脚。看来兰普斯给他灌酒不只是想要拿走他的挂坠这么简单,不愧是常胜的战场兵器,如此有心机。埃斯特拉攥紧了手中的法杖,又向前方挥出一记魔法。枝条受到冲击摇晃着以0。9G的加速度坠下,埃斯特拉一脚踏在上面,在颤动中借力向山上的方向狠跨了一大步。

最后一段路格外平坦,没有任何阻碍。用左手平举法杖对向前方的埃斯特拉停下脚步,思维吟唱只需要一瞬间就可以让魔法成型,但他强行蓄力,雷电在法杖的前端凝实,渐渐收缩成一个轰鸣的雷球。这是埃斯特拉第一次试着将雷电蓄力收缩,他还不能完好地控制雷电压缩在狭窄的球体内彼此对撞产生的冲击。能量越积越多,埃斯特拉左手已经开始颤抖,他脑中一动,球形雷电已带着暴虐的轰鸣离杖而出。

愤怒之雷·加强版完成。

埃斯特拉跟着闪电冲了出去,想看看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况。他跑到自认的安全距离外,看着浓郁的紫色飞到了房顶上,闪电受撞击向内塌陷,随即内部的对撞产生的巨大能量向外宣泄,一道紫光炸开,压缩的雷电摆脱束缚疯狂地向室内涌入,屋顶坍塌的声音掩盖在雷暴声中,窗户被震裂,余下的能量继续冲击着这座房屋,用于支撑的木板尽数断裂,靠着建造者的巧妙设计艰难地维系在一起,有些木头碎成齑粉弥漫在空中,随着冲击波扩散出去。这房子看起来是没法住人了。虽然当初第一眼看到它的时候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那混蛋应该死了吧?埃斯特拉想着,脚却已经开始奔向摇摇欲坠的木屋。正在加速,一颗石子从远方斜着飞来,袭中他的膝盖。失去平衡的埃斯特拉拿着法杖跌倒地上。

远距离的飞行已经损耗了石子的不少能量,但打在膝盖上仍旧造成了剧痛。如果近距离收到击打估计会贯体而出吧?“喂,我请你喝酒不是让你学东方人搞拆迁的。”懒洋洋的声音从远方传来。“还有,这趴地的姿势真适合你。”埃斯特拉听到此言赶紧向一旁滚了两圈,迅速地爬了起来。

他大意了。兰普斯那种在刀尖舔血的人渣怎么可能安分地呆在屋里受死。埃斯特拉回想了一下声音的来源,没有丝毫犹豫便丢了魔法地狱长枪过去。他不知道兰普斯到底站在多远,用魔法试试还是可以的。只有酒瓶碎裂的声音传来,意料之中。他自己都不认为这么简单就能干掉兰普斯。兰普斯现在肯定在到处移动。他开始四处寻找兰普斯的身影。

“没人告诉你战场上东张西望会送命?”他急忙回头,兰普斯在百米开外拿着拉满弦的弓对着他,弦上搭着银色的箭矢。新手魔法师和老道的弓箭手,胜负其实早已没有悬念。“轰了我的林荫小道,炸了我的房子,还拆了我的酒桌。对于魔法师来说这是致命的张扬。”兰普斯悠悠地开口。埃斯特拉没有理会指向他的箭,“还给我。”目光坚毅地对上兰普斯。

“你可以试试来拿,你的攻击是有范围的,而我的弓箭是特制的,我目光所及皆可到。而且,你现在应该没办法自由移动。”埃斯特拉心里一沉,兰普斯说的没有错,他现在即使只是站着都要忍受来自膝盖的疼痛。但他顾不得这么多,那挂坠是他的底线,就算拼了命也要拿回来。

他忍着疼痛开始随机走位奔跑,只要自己不被瞄准,兰普斯应该就没办法射出箭。他正这么想着,一支银箭擦着他的头顶飞过。他惊悚了一下,刚刚这绝对是兰普斯误打误撞!可紧接着从他眼角擦过的第二支箭动摇了他的猜想。他抬头,兰普斯正微笑着,手里稳稳地拿着弓。“继续跑。”他的口型是这样的。

兰普斯预判出了他的行进路线!

兰普斯这混蛋把我当猴子耍,我跑的时候他肯定以为我是个蠢货。埃斯特拉不再改变方向,直直地向兰普斯冲过去,同时用双手将法杖高速旋转起来。埃斯特拉小时候祖父跟他讲过很多睡前故事,其中他最喜欢的主人公就是一只耍着棒子上天下海的石猴。那猴子在他脑海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以至于现在他开始把法杖当棍子耍。

兰普斯愣了愣,这特么什么打法?法杖就像开着最高档的风扇般疯狂旋转,埃斯特拉在此刻浑身散发着威压向兰普斯冲去。可毕竟是杀过这么多人的恶棍,兰普斯一边高速射箭搭箭一边后退,跟埃斯特拉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大量的箭矢射到埃斯特拉面前,都被法杖一一弹开。紧接着一声脆响,手上似乎扎入了什么碎片,大量的液体溅到埃斯特拉的脸上。酒的气味让他作呕,酒瓶碎片的扎入也让他的动作迟缓起来。身旁掠过一阵风,埃斯特拉来不及反应那是什么,小腿腿窝遭到攻击被动弯曲,导致埃斯特拉左半边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跪去,奔跑中跌倒伤到左膝盖,而这正是他之前受过伤的地方。疼痛几乎让他气绝,但他意识到自己身后还有兰普斯。

凌烈的杀气袭来,想用右手护住脖子,刚抬起来便被轻松地拧住向后背覆去。手肘翻折的疼痛混杂着膝盖的疼痛让他再没法清晰地思考,被人大力地用手肘勒住脖子,窒息得眼前一片朦胧。忽然那人在他身后一推,他无力地坠向地面,大口地喘息着,听得身旁兰普斯的声音传来“我有很多机会杀你。”

没错,在他冒失地冲出小道时兰普斯就可以把他杀了。“就你现在这个样子,别说什么找我抢东西复仇,连自保都是问题。”兰普斯又踹了他一脚,埃斯特拉捂着肚子闷哼。

“像你这种人上战场就死了就别去丢人了,还得浪费人给你收尸。你活到现在就没什么想让你急切地获得力量?”兰普斯朝空地啐了口唾沫。“复…仇”埃斯特拉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哈哈哈?复仇?就你这怂样,连我个退隐的人你都打不过你还能做什么。”兰普斯笑着“乖乖回去喝奶吧,小子。”埃斯特拉愤然地挥起法杖,末端的刀刃在兰普斯面前一晃而过,兰普斯一脚踩在法杖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埃斯特拉“恨我吗?”恨,怎么不恨?还恨那些挑起黄金平原之战的人,我会亲手杀了你们复仇!

“恨解决不了问题,你觉得我为什么会呆在这里?”兰普斯发问。“滚!”埃斯特拉爆吐出这个音。“很好,我就欣赏你这种狠劲,和我当年一样。那我告诉你,我是自愿呆在这里的。”兰普斯不管埃斯特拉愿不愿意听,自顾自说了起来。

当年兰普斯背叛精灵后一直忍受着良心的谴责,他最好的兄弟死在他手上,而那个人在最后却笑着一字一句对他说:“兰…普斯…回家吧…我们…都在等…你…”每个人都能被救赎,只要他的内心没有失去希望。

他利用初代Ⅰ的身份攻入诺亚高层,威胁高层还给精灵自由。生命被威胁,高层却冷静地要求兰普斯禁足山林,作为交换,十年不攻打精灵。兰普斯知道这不公平,这意味着他没法上战场杀敌。但作为罪人,能换取十年的和平也足够了。就让他在森林里,慢慢地赎罪吧。

“我为什么在这里?我想过杀出去,但这样我再也没法守护这里,也没法再赎罪了。埃斯特拉,我相信你能做到你心中所想,只是现在的你还太弱,这条挂坠我知道它的来历,也知道很多人都想要它。放在我这里没人能抢,我只是不想让你走上我当年的路,落到在山林赎罪的地步。如果有一天你能打败我,我会把它还给你。外出历练改变自己的想法吧,这里,已经不再安全了。”兰普斯说完,向山下的方向眯了眯眼。埃斯特拉没有说话,只是望着兰普斯,心里思绪万千。难道真的仇恨会毁掉一个人吗?

像是看穿他心里所想,“埃斯特拉,试着守护吧。这会让你变强。一切的仇恨,需要地方寄存。这里就是个不错的地方。”兰普斯背对着他,轻轻开口。“给自己想个代号吧,出去历练时比较方便。”

“…零诀。”埃斯特拉开口。“因为你不用咏唱?”兰普斯回头询问。

“不,”埃斯特拉轻轻摇摇头,“我希望世上没有告别。”兰普斯愣愣,随即笑起来“嗯,我知道了。”

“对了,不要那么单纯,外出后别轻信别人,特别是身边的人。”兰普斯开口。身边的人?不是你?猥琐大叔不是都不能信么。虽这么想,埃斯特拉还是疑惑地望着兰普斯,但后者看起来一点都不打算解释。

又裹了一堆药下山的时候,埃斯特拉说:“不一起走吗,兰普斯?”兰普斯将他送到道路口,推着催促他下山“赎罪的妄笑是不会走的。走吧,别让我目送你离开。”兰普斯说完便转身了。

很久之后,埃斯特拉听别人说过一句话——你走,我不送你;你来,无论多大风多大雨,我要去接你。听上去或许很矫情,但这就是他心中对友谊最大的尊重。

不说再见,那意味着再也不见。埃斯特拉下山后深深地凝望了一眼这座山,坚定地消失在了白光中。他的历练之路,该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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