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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哦?”她停住将要下子的手,似不信。

“易容时,要闻往生香,香尽前尘忘。”

“不会出现差池吗?”

“那娘娘信素颜的手艺吗?”素颜停子,已将她逼向绝路。

她不说话,若不信,她便不会千里寻了她来,让皇上忘记云妃是她和冯远章达成同盟的第一步,权势上她可以让步,但皇上,她却只准他爱她一个。嫉妒,有时候就是一条盘亘在心中的毒蛇,所以当年,她才会那么处心积虑地毒害无权无势、根本不会威胁到她地位的云妃,迫她致死。她以为云妃没了,她便能从皇上那里重获爱意,却没想到三年的时光过去了,皇上仍然忘不了云妃。既然易容能使皇上忘记云妃,那么便没必要试那些铤而走险的法子。

而无端的,眼前这个女子总是让她想起数年钱死在自己手上的云妃,眼神是那般天真无邪,却始终都威胁着自己。

“皇上想好了?”素颜坐在珠帘后,朱唇轻启,“若后悔,此时自当来得及。”

“呵呵。朕既然召你来了,自是想好了。”

长沐看着那一袭珠帘后的女子,暗自握紧了手,仿佛在给自己勇气与决心。

夜深了,宫里的灯火却是不灭的。

田贵妃睡在景薇帝身侧,却始终辗转反复,难以入眠,一双玉手情不自禁地在长沐脸上来回轻轻摩挲着。借着殿内的灯火,她端详着他的脸,这是一张她多么渴望亲近的脸,然而她知道,他当初纳自己为妃,是权衡了朝廷内外势力分布之举。然而这么些年来,他对她宽容忍让,也未免不是因为对她存有爱意,但这份爱却一直不完整。明日,明日素颜就会为他易容,易变成爱她的长沐,易变成只爱她一人的长沐。她想着想着,闻着利于安睡香甜的龙涎香,睡意渐渐袭来,可是眼皮阖上的一瞬间,灯火就灭了。

是怎么回事?她心里一咯噔,心莫名地提了起来,按例,寝殿夜间是不灭灯的,哪个不懂规矩的小子?低低地唤了一声外厢值夜的太监,却无人应答,朦胧中听见头顶传来细微的嘤嘤声,仿佛隐隐的哭泣,不禁吓了一跳——透明的金丝纱帐上赫然一团黑影,她忽地坐了起来,定睛看去,那黑影也正定定地看着她,她心一急,把枕头向金丝纱帐上掷去,当下也顾不了吵醒睡在身旁的皇上,尖叫起来:“来人啊,来人……”

屋外却是静悄悄始终没有半点动静,田贵妃按下心里的急乱,起身下得床来,四下看顾后并没有发现什么,心想也许不过只是一个梦而已,便没有再放在心上。然而一回头蓦然瞧见着白衫的女子不禁魂飞魄散:“怎么是你?你……”这些话像一团糯粘的鲜血在她的喉咙上淌过,腥甜,浓稠。

女子却始终不说话,青丝遮着面,田贵妃只能从那闪亮着的瞳孔里看见那种熟悉的光彩。

“你不是,不是早就?”

“我死得好惨……”蛛丝一样的声音,像若有若无的弦鸣从女子的嘴里传出来。

“我并不是有心害死你的,云妹妹!你相信我!我当初一时冲动才下了毒手,你相信我!”田贵妃看着眼前恍若剪纸般的白影,边哭边说,“我是真的很爱皇上,我不能失去他……”说着说着,她忽然像失控的野兽般扑抓住女子的肩膀,“我爱他有什么错?为什么他偏偏只爱你一个?是!当初我毁了你的面容,害你致死,可是那都是你的错!你来抢我的长沐,就得死!”最后一个死字,咬牙切齿。

女子笑而不语,只用手在脸上倏地扯下一张面皮来,对着她笑。

这张普通的脸的主人,正是素颜。

“好大的胆子!”田贵妃蓦然明白过来,使尽浑身力气,一巴掌打了过来,落手处却又冷又硬,瞧了一眼如五雷轰顶——皇上拦下了她的手,淡淡地说了声:“来人!把这贱婢给我押下去!”

无论多少年后回想开去,皇宫里的所有剩下的人都还记得千尘历六百五十四年酷暑难耐的那个晚上。从御膳房到太医院,从军机处到大理寺,所有跟田氏一支有关的人全部被以各种名义进行了软禁,皇上的御林军训练有素,把事情做得滴水不漏,后人也只能从野史中找到诸如“田氏之女绾如谋害云妃,被皇上严惩……”之类的流闻。

“朕早就想好了当年云妃的死绝不会那么简单,但苦于没有证据所以没有动手,而且田氏一族在朝中经营多年,若急于下手,便功亏一篑。”

“所以皇上才会把素颜从山城召来。”

“不错。借你的手艺让罪妇服罪。” 这场争伐中,众人都以为素颜是自己这边的棋子,却没人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皇上才是最后的赢家。

“那,皇上不杀素颜灭口吗?”她笑了笑,仿佛生死不过是谈笑间的东西,与自己无关。

“哈哈,你自接了朕的这趟生意便想好了应对之策吧?况且先皇与令师交情非浅,她既答应助朕保全江山,那朕也不会伤害她的宝贝徒弟。江湖异士自有一套自保的方法,又大多做惯了闲云野鹤,不会趟朝廷这趟浑水,而且千尘王朝虽对异术屡屡禁止,但朕也深知,异术本身并没有错,错在那些使用异术的人,心术不正罢了。”

“那皇上对澜贵人如何处置?”

“你希望朕如何处置?”

“不若让她恢复了原貌,出宫去罢。”

“好。至于那冯远章,朕也削了他的职,赐他还乡吧。”

掌灯时分下起了大雨,素颜对着黄澄澄的铜镜发呆,手一直在镜面上摩挲着,想起皇上今日召她过去的情景:

大殿里静悄无声,只有他们俩。

“你一个弱女子行走江湖,自是不易。”他隐没了失去心爱之人的悲戚以及对于宫闱倾轧的厌恶,笑着问她,“不过朕也好奇,被称作‘圣手’的你,这张平常脸皮下究竟是一张怎样的面容?”

“陛下不相信这就是素颜的真实面容吗?”她抬起头来看着他,眼眸流光,“民女既唤‘素颜’,那么,本就是一张平常面容。”

“呵呵,朕不信。”皇上依然是笑着的,仿佛能看穿她的心,“你的这张脸与你的眼神不符,你的眼神告诉朕,你想要倾诉,然而朕不知道你到底想要倾诉什么。”接着,竟生了逗她一逗的心,“朕的金口一开,便如离弦之箭,收不回。”

她的心杂乱无章,终于发了狠,一下子撕开了自己的脸皮。

呈在面前的,是一段布满伤痕的经历,虽然经过妙手医治,可到底如烙在心口上的印,难以抚平。

“我若以这副面容去见你,你会有怎样的反应呢?”她的手抚在那些伤痕上,久久无法挪开。

素颜着了明丽宫装,掩了面,低着头跪在当下。

皇上做在龙椅上,有些期盼也有些紧张:“抬起头来,给朕瞧瞧。”

只见素颜缓缓揭开面纱,抬起头来,柔声细语:“皇上。”

吓。

豁朗郎的一片响,是他的手碰落了御案上的文房四宝——那一副容颜,是别人见了不会惊艳但他却梦寐以求的面容——是云妃初次见到他不慌不忙跪在地上的模样。

他情不自禁地奔向她,不足二十丈的距离,险些数次被龙袍绊倒,但当他的手真的将要触到那一张脸时,他猛然被浇醒——这个女子并不是云儿,纵使能以假乱真,她也不过只是一个幻影。

他的手停在那,心也停在那。

就在那一瞬间他看见她的眼神温暖和顺,又带着点刚毅,似乎在等着他责怪。

然而他却笑了,其中滋味难以形容:“素颜姑娘,你也来取笑朕吗?”他本可以以欺君之罪诛了她,反正有那么多人给云儿陪葬,但不知怎的,对着这张冰雪初融似的脸孔,他下不了手。

“不敢。”她仍是细细地将话语吐出。

猛然间,他明白了她的心意,她是想着以这一张容颜抚慰他多年来的相思之苦:“你不怕朕治你欺君之罪?”

她摇头:“素颜若说,素颜的本来面目便是这张脸,皇上如何处置呢?”笑意浮上她的脸庞,却不真实。

“哈哈 。”他看着她的神情,端端的越看越似云儿,但是最后还是失笑,摆了摆手,“你既是易容大师,就应该明白朕要的并不是这张脸,而是一个可在朕身边替朕分担的云儿。”说话间有泪滴在地毯上,那上面的繁复花纹,随着波光缱绻。

素颜轻轻地起身,默默地离开。

所以,他看不见,她的眸子里,水光闪烁。

翌日,素颜离宫。她没有和皇上告别,只央了侍从领她出宫。

那侍从聪明伶俐,又怕她不识得出宫之路,极尽小心:“出了断虹桥,就是宫外。”

“断虹桥,用汉白玉筑成,远望宛如截取天上的一段彩虹,故取名断虹桥。”她虽记忆粗浅,却也记得这名字的出处。

忽然有火光,跃入她的眼——“那是怎么了?”西天边的云像一块被火燃着的幕布,愈来愈炽烈,隐约还传来诵唱声。

随她所指,是原来云妃的住处,侍从神情悲戚:“今日是盂盆兰节,宫中惯例,每年都要为已逝宫眷焚烧纸船,托其平安渡过奈何桥,去向往生。”

往生?她的心瞬间倾了一条冰河:这个词说的真好,当年她救下云儿时,曾心生凄然——怎样的仇恨能让人把这一张脸毁得面目全非?她替她易容,以为厄运会随着面相的改变而终结,然而她终究逃不过一死。她发誓替她报仇,而后历经波折见到他,除了将那凶手惩戒,她还替她试探他——他果真固守了原先的记忆,纵使素颜换了容颜与他相见,他也是锁了心扉,只认得云妃。

红墙内是蓝绿琉璃瓦,过了这桥,便再难相见,往后的日子,她也许再也不会踏出南方山林的那个小屋。恍惚间,情思怅惘,依稀记起他昨日那种惊喜过后愈深的失望。

往生,她不知道那个温婉的女子能否与他相遇、相爱、相守。

但今生,他们已经错过了。

那是子夜,静寂无声,只剩下木梳滑过发丝的轻响。

花影疏落,幻出千百种迷离的光,层层光影中映出两个女子精致的面容。其中一人,满头华发,似雪。

“银芯,这一去,可全都靠你了。”银发女子以簪束发,看了看天色。月悬中天,正是灵气最盛之时,她紧紧握住身旁名唤银芯女子的手,“只要取回萤灯,便可助你度过天劫。”说着,似无意,目光在殿中轻轻飘过——

也能唤醒光明之神,复兴幻界。

银芯举止恭谨,朝银发女子深深一拜:“蝶衣姐姐放心,无论这一去如何凶险,那人如何狡诈,我都会竭尽所能,取回萤灯。”

偷偷抬头望过去,银芯看见帘幔后躺在床上的男子身影——自从那场浩劫之后,萤灯遭失窃流落人间,光明之神因重伤命悬一线,幻界从此失去庇佑,也渐渐衰落、萧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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