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吴侬来得比较勤快，每次到访都带著吴爷爷。跑得这麽勤，跟叶诗哲的感情还真升温了──更膈应她了。不过借著这个名义，她跟吴爷爷倒是越来越融洽。吴爷爷到底人老了，容易心软。吴侬又放在他膝下养了这麽些年，当初吴侬回本家又是吴家悄悄做的，虽然吴侬现在明显亲近吴家的态度让老人家有些不满，但终归是自己的亲孙女，而且她被抱走的时候毕竟还小，根本就不能怪她。两人其实是互相亲近的意思，吴侬想把吴爷爷拉近吴家，吴爷爷想把吴侬从吴家摘出来，一老一小心照不宣罢了。

当然，傅家在吴侬这事上还是有些亏欠吴爷爷，吴爷爷卖命一辈子，最後一个大意居然让吴家这麽把亲孙女给抱走了，虽然也是接著本家的名义，但到底是傅家在这事上大意了，所以一开始就对吴侬采取了些许放任的态度。可殊不知，吴家要的就是这麽个态度，高手过招，一点松懈就足以致命。

夏日炎炎正好眠，5月的天气，分外懒人，刚送走了吴家老少，叶诗哲跟无骨鸡柳似的摊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外公聊著天。

外公已经七十多了，生活不规律加上不爱锻炼，偏偏画画写字什麽的又没个时间观念，身体大不如前。叶诗哲记得有一次跟著他外公去表姨父家，外公人很倔，不服老，上楼的时候硬是不让他搀扶，叶诗哲就走在他外公身後，看他外公上楼。人老了体力不够，腿也不够稳健，他外公一只手抓著楼梯扶杆，慢慢往上爬，气喘得厉害，手上青筋丝毫毕现，满头白发身子很是佝偻。明明当初是需要他仰头才能看到脸的人，恍然间身子已经变这麽瘦小了，叶诗哲抑制不住，在他身後哭成了狗。

“哎外公，上次那幅字你不是说不卖吗？怎麽又给卖了？”他外公的字，不光字好看，那价格更好看，傅蜃楼想买都还得想想呢。

“有个地方没写好，不好看，“他外公也是实诚，“钱我都给你留著。”

叶诗哲没啥反应，他都习惯了，反正他外公只卖他自己嫌弃的字。

“钱你自己留著吧，字还是少写点，不然叶诗远回来又该骂我了。“叶诗哲往嘴里扔了颗葡萄。他外公也是神奇，这麽大岁数的人了，腿脚早不利索了，偏偏那手稳得提笔写字完全没问题。

一提叶诗远，叶家外公就不高兴了。喝茶喝得哧溜哧溜的，好半天才说：“孙，昨天不是答应今天送麦粑吗？”

“没给你？”叶诗哲接话，他昨天有跟张师傅说，难道忙忘了？“我等会儿再催下，可能忙忘了。”

“你说了多给一个的。”叶外公急忙补充。

“嗨嗨──”叶诗哲扬了扬手，最近迷动漫，说话偶尔会带点伪漫迷的习惯，“外公你也抓紧锻炼下。”临时抱佛脚总比不抱好，叶诗远可没他这麽好说话。

叶家外公扁扁嘴。

提起叶诗远，昨天电话里赵齐楚的反应，怎麽看都有问题。虽然知道这两有问题，他昨天也是试探的意思，没想到赵齐楚这麽白目，还真让他给试出来了，原来这两这麽早就有猫腻了。可是他哥一年回来的时间也不多呀，这两咋勾搭上的？算了，这辈子他给他们好好护护航。

窗台上来了只麻雀，叽叽喳喳的，好像在说，自己都一团乱呢，还想给别人护航？

也是，他和傅蜃楼还无解呢。傅蜃楼还是天天来报到，人黑了点，看起来力量感倒是更充盈了，整个人气势更足，气场更强大。可是叶诗哲还是没怎麽搭理他。他确实不知道该怎麽跟傅蜃楼谈这些事情。上辈子的经验该怎麽跟人沟通？他又该怎麽开口跟傅蜃楼说，哎你别把我当小孩行不行？这话不觉得矫情吗？再说傅蜃楼爱他的方式就是这样，光靠说能改变吗？

好好想想，傅蜃楼也不是看轻他吧，只是这人习惯了不让他操心，希望他随心所欲，这人是卯足了劲儿希望给他绝对的自由，除了离开，傅蜃楼真的几乎能满足他所有要求。可是倾巢之下岂有完卵？他所有的自由都建立在傅蜃楼的基础上，这个人一旦倒下呢？何况上辈子，岂止傅蜃楼，整个傅家叶家，谁没倒呢？赵齐楚不也哭得肝肠寸断？

偏偏，傅家现在稳压吴家一大头，所以他拿什麽去说服别人除掉吴家？他叶诗哲又是一事无成，他又凭什麽让傅蜃楼听他的？

就凭傅蜃楼喜欢他？

可傅蜃楼也说了，喜欢你就由著你胡来？

是啊，在傅蜃楼看来，他现在可不就是在胡来吗。

唉──叶诗哲和外公一起叹了口气。

窗台上麻雀又在叽叽喳喳，似乎让他打起精神来。

叶诗哲朝外看去，窗外阳光正好，景色美得像是用窗户框起来的一幅画。他给自己鼓鼓劲儿，是啊，世界万岁，再难，仍有许多美好要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