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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曼的命算是捡回来了，可是孩子却没能保住。虽然我爸妈之前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可是当从医生嘴里说出来的时候，我妈还是哭得稀里哗啦的。苏曼她爸听说苏曼的命保住了之后，拍了拍的我肩膀，对我说：“这次我就不跟你计较什么了，孩子以后可以再生，如果真的过不下去了，你俩就离婚。”
苏曼她爸说完，叹了口气，把烟头扔在地上，恶狠狠地踩灭，自己走了。我爸看苏曼她爸走了之后，也拉着我妈说，回家休息去，这里有我就行了。我妈擦了一把眼泪说，她在这里照顾苏曼，让我和我爸回去休息。我爸瞪了我一眼，跟我妈说：“自己作的孽，自己受吧，也应该让他吃点儿苦头了！”
说完，我爸就背着手朝医院外面走。我妈走到我的旁边，跟我说，明天早晨她过来替我，想吃什么，早晨给她打电话。我点了点头，我妈叹了口气，跟我爸走了。
苏曼的脸色惨白得像一张白纸，没有一点儿血色，鼻子上插着氧气管。我守在苏曼的床边，轻轻地帮她擦汗。苏曼的睫毛一动一动的，我估计她八成是在做梦。苏曼沉睡的时候像个生病的孩子，让人心疼。此时此刻，我的心里纠结得要命，对于我先前的猜测，我现在也拿不准是不是准确。如果苏曼和我吵架那天，没有那个男人给我打那个恐吓电话，我估计现在我应该会相信她没有背叛我，并且会抓着她的手，请求她原谅我之前的无理。可是那个男人的的确确给我打了那个恐吓电话，而且我感觉此人应该和苏曼的关系不一般。我拿出手机找出通话记录里面那个电话拨了过去，我没想到的是电话居然打通了，过了好久那边才接电话，对方接起电话之后没说话，我在电话里一字一句地说：“苏曼自杀了，你的孩子没保住，人保住了，现在她在武警总医院。”
说完，没等对方说话，我便挂了电话。挂了电话之后，我按照医院楼道里贴的纸条，给护工打了个电话，让她马上来病房，这里有病人需要看护。
我是个完美主义者，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如果我认为一件东西已经不美好，或者稍微有一点点瑕疵，我宁可亲手毁掉它。就像苏曼这件事，我也想相信她，去敞开心扉地爱她，可是我无法找到一个理由，令自己去相信她和电话里的那个男人没有任何关系。与其这样怀疑，不如成全他俩。至少这样我心里要舒服得多，反正肯定比这件事一直在心中耿耿于怀要好得多。
我打完电话后不到五分钟，护工就赶了过来。谈好价钱后，我预付了两天的护工费便离开了医院。离开医院之后，我给我妈打了个电话，我妈和我爸刚刚到家，以为是苏曼出了什么状况，急忙问我怎么了。我说苏曼挺好的，一点儿事都没有，不过我们俩真有事了，等她出院后我俩就离婚。我妈听我说完后，没好气地说了一句，你自己看着办吧，之后就重重地挂了电话。
十几年前，我正值青年，天真得像个傻子，心爱的人跟我说什么，我就信什么。我认为哪怕是她被捉奸在床，只要她说她不是自愿的，她爱我，就已经足够我相信她。那时的我认为，只要我爱她，她也会同样地爱我。而如今我却不再相信爱情，不再相信所有的一切，甚至我时常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强迫症，强迫自己不去相信爱情。我也想去改变现状，可是做不到视若无睹。之前通过高飞认识的那个空灵大师曾经说过，我就是把什么东西看得太透了，有时候装傻也是一种福分。当时，我以为老和尚借机嘲讽我给他香油钱给得少，我笑着回应道，有些事能装傻，有些事绝对不能装傻，尤其是明知道要被骗的事绝对不能装傻。老和尚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打起了闭口禅，不再说话。
从医院开车出来后，我找了个小得不能再小的饭馆，要了一瓶二锅头和几个下酒菜，边吃边喝。小饭馆的女老板娘嗑着瓜子，打着哈欠，男老板在后厨忙活着洗筷子、刷碗。电视里放着嘈杂的电视购物广告，男女主持人像打了鸡血一样推销着一个防癌症的太空杯。几杯酒下肚，我感到全身暖暖的。不知何故，今天晚上我异常想念大学同学李小军。上大学的时候，我们经常在这样的小饭馆一起喝酒闲聊，李小军常常对我说起他的梦想，就是开一个超级豪华的娱乐城，吃喝嫖赌一条龙。每当李小军说完这些之后，他总会端起酒杯，对我说：“祝我早日成功！”
说完后，他就特豪爽地喝光自己杯子里的酒。我现在还能特别清楚地记得李小军当时跟我说这番话的表情和音调。我端起酒杯苦笑着，自言自语道：“哥们儿，你他妈的现在比我成功。”
说完，我喝光了一整杯白酒。喝完后，觉得自己像是吞了一团火一样，连舌头根都麻了，头也有种晕乎乎的感觉。我又给自己倒上一整杯酒，端起来自言自语道：“徐哥，这杯酒我敬你。”
说完又干了一杯，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脑袋里像是有一个陀螺在急速地旋转。旋转的时候，出现一条条五彩斑斓的线条，这些线条最终汇集成一个点，那个点像太阳一样亮，照得我睁不开眼睛，头重得要命。等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张单人床上，我拍了拍快要爆炸的脑袋，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发现高夏蜷缩成一团，躺在一旁的沙发上。
我起床下地的时候，高夏忽然醒了，问我现在是不是特别难受。我点了点头。高夏打了个哈欠，走到客厅，好像是去拿什么东西。我头晕得要命，又一屁股坐在床上。过了一会儿，高夏走进来，扔给我一个橘子，让我吃了这个，说吃橘子能稍微缓解一下，一会儿她去给我煮点儿粥。我接过橘子放在床上后，问她：“我怎么来的你这儿啊？我记得昨天好像是在五棵松那边的一个小饭馆。”
“你先把橘子吃了再说。”
我苦笑了一下，拿起橘子剥开吃了一瓣，酸得我眼泪都快流下来了。高夏看到我的样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问她笑什么。高夏说，看我的样子特别好笑，特别滑稽，像个二逼。我咽下去之后问她：“说说吧，我怎么来你家的？”
“你问问你自己，你昨晚上疯了似的给我打电话，我一猜你丫的就喝多了。不信，你看看自己的手机。”
我拿出自己的手机，发现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没电关机了，我把手机扔到一边。高夏抱怨道：“你昨天晚上真缺德，你都想象不到我是怎么把你拖回来的。人家出租车一看你喝成那德行，看见咱俩，一踩油门就走了，我都有点儿感冒了。”
高夏说完，吸了一下鼻子之后，继续说：“你是不是又跟你的小娇妻吵架了？我发现你一吵架，立刻就想到我。你是不是觉得我特温柔、特能安慰你那受伤的小心灵啊？”
“你怎么越来越贫了？你是不是最近去学相声了？”
“我跟你说，跟你这种人就不能有正经的。我算想明白了，我之前跟你说正经的，你老当我跟你开玩笑。如果这样，我还不如跟你一直开玩笑呢！咱俩谁都开心，你说对不，亲爱的？”
高夏说完后，吸了一下鼻子，使劲地裹了裹自己的衣服，一脸不屑地看着我。我没说话，从兜里掏出被我压得皱皱巴巴的烟，可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打火机。高夏苦笑了一下，把打火机扔给我：“你这打火机还是我给你买的呢！昨天你差点儿丢在小饭馆里。这打火机当时花了我一个多月的工资呢！”
点着烟后，我问高夏最近怎么样。高夏说，好得不能再好了。她换了个手机号码，之前的手机号码平时关机，每天晚上换卡，看看白天都是谁给她打电话，昨天晚上她刚一开机，我的电话就打了进来。高夏说，当时我说话还算清醒，能说出具体的位置。等她赶过去的时候，我已经不省人事，她像拖死猪一样把我拖回来。高夏还说，她新买的菲拉格慕的鞋底都因为拖我，磨薄了一层，让我有时间赔给她一双。
“说说你跟你的小娇妻吧，我特好奇，你丫的不是扬言自己特幸福吗？我倒想看看是什么事把你这个幸福的人摧残得大半夜去小饭馆喝酒。”
我抽了口烟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觉得不爱她了。”
“我跟你说啊，你烟灰别乱弹，把东西点着了，我赔不起，我这房东特鸡贼。”
说完，高夏从沙发底下拿出一个空的易拉罐递给我，又说：“不可能，当初你不是信誓旦旦地跟我说你爱她吗？是不是她对你始乱终弃了？”
我没说话，算是默认，高夏冷笑了一声，说：“我早就说了，你找那么小的女孩儿肯定不靠谱。你看看现在的孩子，一个个疯疯癫癫的，稍微有点儿感觉就跟人上床，过几天玩够了就换下一个。”
“我怎么记得你当初也这样啊？”
“我那只是跟你才这样。你去外面打听打听我的名声去，咱不说贞洁烈女，至少也得是知书达理、贤妻良母级别的。跟我具体说说呗，咱俩都这么熟了，如果你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我找两个姐们儿性骚扰她。”
我苦笑了一下，把烟头扔进空易拉罐里，把易拉罐放到一边，站起来伸了伸懒腰，对高夏说：“没什么好说的，总之就是要离婚，离婚的理由你猜什么就是什么吧。我得去上班了，今天单位还有事呢。你抓点儿紧再练练你的口技，等明儿我找个地儿咱俩继续喷。”
说完，我拿起放在床尾的大衣，穿上后揉着疼得要炸的头摇摇晃晃地往外走，高夏转过头问我：“你想知道我的新手机号吗？”
“一会儿你给我振一下吧。”
“那我不送了，如果以后再有喝多了之类的事，你别找我了，你都这么大岁数了，没事也出去发展发展红颜知己什么的，别一有事就找我。”
我知道，此时此刻高夏又口是心非了，她一直都有这么个毛病，老装出一副对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真遇到事比谁都在乎。我没说话，开门走了。刚从她家楼道里电梯出来，就收到一条短信，内容如下：“刘言，我忘不了你。”
2
那天从高夏家出来后，我直奔武警总医院。到医院之后，正好碰到我妈在病房门口跟医生聊着什么。看我走过去，我妈扭头就走，我追上去问我妈怎么回事。我妈甩开我的手，没好气地说，不把苏曼找回来，她就不认我这个儿子。说完，大步流星地走了。我妈的举动把我弄得一头雾水，我过去问医生苏曼的病情怎么样。医生说，半夜的时候醒了，之后就办理了转院手续。我又问医生转到了哪个医院了。医生摇了摇头说，患者不让说，他们绝对不能说。
我估计八成是奸夫帮她转了医院，不过这样也好，更让我铁了心跟她离婚。也许这样是最好的结果，对谁来说都是，她能如愿以偿地跟奸夫在一起，而我也不至于一天天疑神疑鬼地怀疑这个，怀疑那个。
昨天晚上，苏曼给我发了一条信息，问我今天上午有没有时间。当时我正在陪一个东北过来的客户在夜总会喝酒，我让陪酒的小妹给她回了一条信息，问她干吗。过了一会儿，陪酒的小妹叫我，拿着我的手机搂着我，说对方回短信了，说如果有时间的话，去民政局办理一下离婚手续。我看都没看，跟陪酒的小妹说，让她看着回。小妹有些不知所措，我笑着从她手里拿过手机，回复了“好的”两个字。
那天晚上，我把那个女孩儿带走了，折腾了整整一夜，累得我筋疲力尽。第二天一早，我就开车回家去拿结婚证，之后赶到民政局。我刚停好车，苏曼正好从一辆银色索纳塔上下来，我装作没看见的样子，低下头摆弄着手机。苏曼走过来敲了敲我的车窗，我装作吓一跳的样子，朝车窗外看去。苏曼冲我招了招手，示意我下车。我对她笑了笑，打开车门走下车。苏曼没跟我说话，径直走在前面，我在后面跟着她。到了离婚办理处，给我们办理离婚的是一个稍微有点儿胖的中年妇女。我们拿出结婚证之后，她拿过去翻看了几下之后，又把结婚证递给我们说：
“我建议你们回家后冷静地想一想，好好商量一下再过来也行。前些日子，我给一对小情侣办了离婚，结果还没出大门，两个人都后悔了。”
工作人员说完后，苏曼立刻说：“我已经想好了，而且已经做了无数次决定了，麻烦您给我们办了吧。”
工作人员转过头问我：“男同志，你也想好了吗？”
我点了点头说，已经想好了。工作人员叹了口气，让我们把离婚协议书拿出来。苏曼连忙从包里拿出两份离婚协议书，我拿过来看了几眼，上面的内容我全部接受，说白了，就是她不拿走我一样东西。我俩在上面签了字后，递给工作人员。工作人员无奈地叹了口气，让我们先等一会儿。说完站起身，拿着两份离婚协议书去一旁，不知道干吗。我斜眼看了苏曼一样，苏曼在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我清了一下嗓子，问她：
“以后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呢。”
“以后有什么困难，就给我打电话吧。”
“我用不着你的施舍，你也别在这儿假慈悲了，我在那儿昏迷的时候，你不是走得理直气壮的吗？你不是一直怀疑我吗？你干吗要同情我？我用不着。刘言，你太虚伪了。”
苏曼毫无征兆地爆发了，外面办理结婚、离婚手续的人纷纷探头进来看。苏曼的眼泪哗哗地掉了下来。我之前说过，苏曼是一个演技极为精湛的演员，尤其擅长扮演痴情少女，她能够在各种场合声泪俱下地扮演这一角色，甚至有些时候不惜动用一些极为偏激的手段。今天苏曼这一幕，我看在眼里觉得异常可笑，就像一个已经被我揭穿的骗子，仍然在外人面前证明自己的清白一样。
这时工作人员走过来，让我们去另外一个屋子照相。苏曼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气呼呼地走出房间，我跟在她的后面，亲耳听见有个女人说：“老公你看，肯定是那个男人在外面找了小三，那个女人多可怜啊！你以后会不会这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