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驿程！”冯唐靠近他时，喊了一声，莫驿程放下手里的扩音喇叭，转过身，看到了冯唐。他穿着警队的制服大衣，双肩上是锃亮的银色警衔，一杠三星。
年纪轻轻，就是一级警司了，可见能力不容小觑。
何况，没背景没家世的。
“冯警官，什么事？”他扬声问，海面上风很大，眼角的余光看到了岸边站着的纤细身影。
“把救生衣穿上！注意安全！”冯唐虽然心里很不舒服，但也没那么真小心眼，他是人民警察，骨子里应该有份大爱。
莫驿程接过，唇角上扬，微看了眼岸边的人，“冯警官这是想在佳人面前表现一把？”他扬声问，觉得冯唐是想在裴素素面前表现自己，胸襟宽广。
冯唐这时却笑了，有点鄙视地看着莫驿程，这人果然是个邪性的人，可以说，浑身充满了防备。
“别把人想得那样阴暗，说实话，我是不想送的，不过，是素素叫我送的！我们都是人民公仆，保护公民生命财产安全，是应该的，你别多想！”冯唐嘴角的笑意收敛，严肃且认真地说道。
他不想瞒着莫驿程，不过说开了对大家都好，关心他，是因为职责所在。
当然，裴素素心底真是怎么想的，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是他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莫驿程为自己误解了冯唐而感到有点惭愧。看样子，这个冯唐和自己所接触到的一些体制内的人物，不一样。
他是正直的。
裴素素会选他，就不奇怪了。
“谢了！”沉声说了句，将救生服套上，冯唐睨了他一眼，“你们这边，搜救有什么新线索吗？”没忘了正事，他沉声问。
莫驿程摇头，“我真怀疑老太太是不是在撒谎！”
“已经审讯过不下十次了，老太太一口咬定，就是丢海里了！”冯唐严肃地说，办案这么多年，这种谋害自己亲孙女的老太太，他还是头一次见到。
莫驿程点头，让人开船，悻悻地离开，不一会儿，他驾驶着直升机，翱翔在了大海上空。
裴素素仰着头，看着空中的那架直升机，暗暗叹息。
“慕年哥，让我上去好不好？”
“素素，我技术还不是很好，你不怕坠机？”
“呸呸呸！才不会！我不怕！”大不了一起死！
遥远的记忆里，那个痴情的女孩，怀揣着激动的心情上了直升机，知道他是个新手，也一点不怕，大不了一起死咯。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随随便便地就能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
冯唐靠近码头，看着她仰着头看着蓝天，他也看了过去，知道是莫驿程在开着直升机，他不动声色地上了岸，在她身边站定。
莫驿程驾驶着直升机，看着底下，很远的距离，不知她有没有在看。
他突然下降，朝着海面冲去。
“啊……”裴素素心惊，尖叫，迈开步子，被冯唐抓住，他从她身后抱着她，“他在干嘛？”她激动地喊，这时，直升机突然又升起，倒立着在空中画了一个圈。
然后，飞远……
她松了口气，刚还以为莫驿程要想不开了，而后，突然想起，以前他也做过类似的，吓唬她的举动。
他还是那个会开飞机的乔慕年。
“裴素素同志，你看够了没？”身侧的冯唐，沉声问了句，语气有点酸。
她回神，看着他，吐了吐舌头，“够了！继续工作吧！”她说罢，带头走去警车边，冯唐跟着，两人上了警车。
还没答应冯唐，做他女朋友。
冯唐也没催，他不急。
乔冉失踪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最佳救援时间结束。
就连裴素素都觉得，她也许，真的死了。
看着哀莫大于心死的陆寂琛，她不免觉得，珍惜眼前人，才是最该做的事。不要在失去之后才痛苦，那样就追悔莫及了。
所以，当冯唐第一次牵她的手时，她没有挣脱。
一起下班，吃过宵夜，冯唐拉着她在她住处附近散步，“说说吧，为什么喜欢他？”虽然会觉得心酸、嫉妒，但逃避不是问题，他在广场里的石凳上坐下，把自己的外套垫在石凳上，让她坐在上头。
“干嘛要提啊？”
“别瞒着我了，你还没放下！坐！”冯唐沉声说了句，她被他拉着，坐下，他的手臂圈住了她的肩膀。
“你呢？以前有没有喜欢过女生？”她看着他，问。
“没有！喜欢我的倒不少，村里的二丫啊，三丫啊！”
“吹牛吧你！”
“真的！不过呢，我忙着学习，不理她们！”冯唐坦诚地说，“后来考上警校，那更是没机会了，成天忙着训练，上课的，后来参加工作了，成了工作狂。”
“那现在干嘛想谈了？是不是觉得年纪大了，得找媳妇了？”裴素素玩笑地问，第一次问冯唐这些问题，揣摩他的心理。
“当然不是！遇到喜欢的人了呗！”冯唐感觉面颊有点发烫，看着她，认真地说。
“记不记得，你刚进队的时候，我挺不待见你的？”他边回忆，边问。
她立即点头，站起身，学着冯唐的样子，板着脸，“秦组长！你也太不重视我们刑警一队了，随便丢一个实习法医就算打发我冯唐了？”
裴素素板着脸，压低声音，模仿冯唐的口气，说道。
原来，她刚参加工作时，还是以实习法医的身份只在实验室帮着化验证物，后来突然被调去刑侦组，做他们队里的法医。
冯唐觉得，她一个实习生，肯定没经验，怕胜任不了。
“得！我哪有那么趾高气昂！”冯唐起身，不满地说。
“就有！”她倔强地说，“当时我心里是怎么想的，你知道吗？”
“怎么想的？”
“一个跟我年纪差不多的，还来质疑我的能力！姑娘我回头让你刮目相看！”裴素素双手叉腰，有模有样地说。
冯唐抿唇笑了，裴素素瞪着他，“冯队长，你说，什么时候对我的态度有变的？”
两人站在石椅旁，面对面地说。
冯唐笑笑，然后，很认真地看着她，“实力证明呗，那次是一个碎尸案吧，那现场，简直了，惨不忍睹，尸体腐烂，胳膊啊，大腿啊，手指的，散落一地，遭苍蝇生蛆了都。我这老爷们看到了，都反胃地吐了，我心想，这下完了，那小妮子肯定也得吐，回头影响了办案速度怎办？”
“嘿！没想到啊，穿着白大褂，拎着工具箱，身材纤瘦的小妮子，镇定地到了现场，弯下身，蹲在那，一点点地把碎石装进了证物袋，眉头都没皱一下！”
听着冯唐说这些，裴素素得意地扬起下巴，“让你有眼不识泰山！我可是我们导师手下的得意门生！”裴素素得意地说，眼底一黯，仰着头，深深地吸了口气，“不过呢，在我第一次接触到尸体的时候，确实是，吐了，吓得几天都在做噩梦。”她微微心酸地说。
“更傻的是，我学法医的动机是，查出乔慕年的死亡真相。”她傻笑地说，“不像你，当警察是为了正义，为了自己的信仰。也多亏了他，暗中阻止我调查他的死因，才被调到你的队里工作……”
男人的手拍上了她的肩头，轻轻地拍了拍，没有说话。
“我现在是爱上这份工作了！觉得很有意义！不早了，回吧！”她转过头，看着他，笑着说，说说这些，心里轻松多了。
冯唐点头，牵住了她的手，她也没矫情地挣开，两人一起出了广场。
路过一家夜总会，有几辆警车停在那，冯唐遇到了熟人，领着裴素素跟他们打招呼。
裴素素大概明白了，他们应该是扫黄组的。
冯唐跟几个聊着，他们在抽烟，她走去了一边，无意中看到夜总会停车场那排豪车中的一辆，7。
就在疑惑是不是他的车时，就见着从夜总会门口出来一行人，其中一个，就是他。
她连忙走到冯唐身边，小声地叫他走，冯唐和几个同事打了招呼后，立即离开，也眼尖地发现了莫驿程，意识到，裴素素也看到了。
“我们本来是一个世界的人，现在，成了两个世界的了……”她感慨了句，真是讽刺。
他是不是经常来这种声色场所？
“不准想了！只要你跟我是一个世界的就够了！咱们价值观一样，志同道合！”冯唐笑着说，紧紧地握着她的手，生怕她跑了似的。
时间会证明一切的。
莫驿程从会所出来时，就看到了她和冯唐，他坐在车子后座，眯着眸，看着路边的他们手牵着手。
不一会儿，车子转弯，他的世界和他们的，远离。
回到家里，小雨迎了过来，从鞋柜里找出他的拖鞋，让他换上，“闺女真乖！”他心里一暖，宠溺地笑着说。这世上唯一能给他温暖的，就剩下女儿了。
“爸爸不乖！又喝酒！满身烟味！很臭！”小雨气呼呼地说，莫驿程笑了，换了鞋子后，将她抱起。
“爸爸要挣钱嘛，喝点酒，抽点烟是正常的！”最近实在无聊，帮乔氏分担，分公司由他管。
“挣钱挣钱，什么时候给我找妈妈？素素阿姨呢？你们怎样了？为什么我一直见不得她？”
“小雨，你素素阿姨有男朋友了！咱们不能去打扰她！”他抱着小雨坐在沙发上，认真地说，想让女儿认清现实。
小雨皱着眉，气恼地看着他，冲他翻白眼，“你为什么把她让给别人？”
莫驿程却笑了，“她本来就不属于爸爸！”
小雨从他怀里挣脱，跑去楼梯口，“你不和素素阿姨好，难道想跟那个人好吗？她今天去学校找我了！我没有理她！”小雨站在楼梯口，看着还坐在那的爸爸，大声地喊。
她说的是苏巧。
“她去找你干嘛？”莫驿程有点激动地站起，脸色有点黑沉。
“我不知道！我知道她是我妈妈了，但是，我不喜欢她！我不会叫她妈妈的！”小雨大声说完，扶着楼梯，匆匆地爬上楼。小孩子成熟地很快，不到一年的时间，她又懂事了很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