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洲、古兰城,东御神侍府,穿过一间间恢弘大气,飞檐翘角的主楼房舍,映入眼帘的是满园春色,这里亭台水榭,假山环绕,波光粼粼中荷花艳丽招展。
经过重重院落,在东御神侍府最角落的地方是一排排鳞次栉比的偏房,这些偏房偏院虽比不上主楼厢房的富丽堂皇,但也胜在简洁精致,远胜过一般普通人的房舍。
“咚咚咚、、、”最北边一间房舍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敲门人是一名十一二岁的少女,她身着紫菱罗裙,身材高挑,纤腰盈盈一握,一头黑丝倾泻而下,直达挺巧的臀部。再看其容颜,肤色白皙细腻如同凝脂。清丽脱俗的容貌,似降临凡尘的小仙子。
此刻,她青涩稚嫩的小脸上,现出焦虑的神色,一对远山黛眉,微微颦着。右手紧攥着一只粉拳,正急促捶打着门板。
“吱呀、、”片刻间,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现出一名清瘦的身影。
开门的人是一名十三四岁的清癯少年,清秀的面容上有一抹病态的苍白,明亮的双眸笼罩着一层郁色。少年将门打开后,转身朝屋内走去,门外的少女紧跟入内。
室内光线较暗,一盏油灯,孤零零的矗立在木质茶几上。微风徐徐,从低矮的窗棂传入,摇曳的火苗明灭不定。室内摆设着一套古旧的梨木桌椅,和一张枣木大床,除此之外,并没有其它家具。
木床上躺着一名中年妇人。妇人脸色蜡黄,姣好的面容上一对秀眉紧锁着,仿佛正承受着莫大的痛苦。光滑的额头上,一颗颗豆大的汗珠不断渗出,将衾枕****了一片,少年拿着丝巾不断擦拭着。
少女入内后,微低着螓首,仿佛犯错的小孩子。她关切的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妇人,雪白的贝齿咬了咬鲜红的樱唇,泫然欲泣道:“对不起,陵哥,我没有找来大夫,我对不起芬姨!”
少年闻言放下手中的丝巾,转过身来伸出修长的右手搭在了少女肩上,淡淡道:“紫嫣,不是你的错,在古兰城没有人会帮我们。”
一颗晶莹的泪珠划过少女洁白如玉的面颊,小巧的红唇翕动了几下,却不知该如何出口,只觉满嘴的苦涩。
少年名为纪陵,是北冥国四御神侍之一东御神侍纪辰天的儿子。两岁前他还和母亲相依为命过着飘摇凄苦的生活。自从被纪辰天接回府里后,他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在神侍府的地位也遥遥直上,仅次于家主纪辰天。母凭子贵,他的母亲阮氏由于为纪辰天诞生了唯一男丁,也被纳进了神侍府并获得了名分。自此,一对苦命母子,本可以过着锦衣玉食,尽享荣华的生活,然而这一切在三年前发生了悄然转变。
三年前,纪辰天接皇令领军前往无尽死地尸域,寻找传说中的不死神药,结果一去不复返,如石沉大海,变得杳无音信。神侍府家主徒然失踪,作为纪辰天唯一正妻,主母纳兰萱儿掌控着神侍府的话语权。她有着显赫的身份,是同为四御神侍之一的北御神侍纳兰破的妹妹。纳兰萱儿育有三女,对于中途介入神侍府的阮氏母子,有着深深的敌意,作为女人的她感觉到了来自阮氏母子的威胁。
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
神侍府的家将有一部分是纳兰萱儿从娘将带过来的,自从纪辰天失踪后,她又借助自家兄长的力量,逐渐掌控了神侍府的所有武力。怀着对阮氏母子的敌意,她开始想着法子惩治纪陵母子。
纪陵母子被纳兰萱儿赶到了下人居住的偏院,过着粗陋的生活。阮氏已经病重了数日,纪陵却无钱请大夫。纪陵心中也知道,自己即使有钱请大夫,恐怕也没有大夫愿意来就诊。只要纳兰萱儿发话了,在古兰城又有哪个大夫敢违拗她的命令。
站在纪陵旁边的少女名叫梦紫嫣,算是他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梦紫嫣也不是纳兰萱儿所生,而是纪辰天在战场上捡回来的孤儿,后被收为养女。梦紫嫣和纪陵母子同被纳兰萱儿列为神侍府的外来人,受到纳兰萱儿诸多刁难,也造就了三人深挚的感情。
梦紫嫣通红的美眸注视着阮氏,说道:“我要去找那个女人,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芬姨死去。”说完后,她转身就要离去。
纪陵伸手拉住梦紫嫣,摇头道:“去找她也没用,现在母亲病重是她最想看到的,在古兰城我们斗不过她。”
梦紫嫣急道:“难道就眼睁睁看着芬姨忍受折磨,我们什么也不做?”
纪陵伸手拭去梦紫嫣面颊上的泪水,温言道:“紫嫣,我想请你帮个忙。”
“你说吧,什么事我都答应你。”梦紫嫣毫不犹豫的道。
纪陵心中感动,他知道现在神侍府也只有面前的这位少女真正把他们母子当做亲人。纪陵转身注视着窗外,明亮的眸光透过窄小的窗棂,飘荡到很远、很远,仿佛能够穿越虚无的空间,看到遥远未知的地方。
纪陵背对梦紫嫣道:“我想离开神侍府几日,我不在的时候娘就拜托你照顾了。”
梦紫嫣闻言止住低泣,睁大美眸诧异道:“你要去哪里?”她心中隐隐已经猜到,纪陵离开神侍府一定跟阮氏的病重有关。
纪陵转身注视着梦紫嫣,澄澈的眸光不带丝毫杂志。他恳求道:“对不起,紫嫣。恕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但请你一定要相信我。”
梦紫嫣道:“好吧,但你一定要注意安全。”这时,她的心中突然闪现出了一道冷艳的身影,一个想将纪陵母子除之而后快的狠毒女人身影。这令她心中泛起了波澜,令她感到了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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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东方天际才刚刚泛起鱼肚白,纪陵就起床洗漱拾掇了。阮氏脸色灰白,一点起色都没有。连日的病痛折磨,使她眼窝深陷,皮肤暗淡,整个身体也瘦了一个圈儿。她的状态很不好,时睡时醒,即使醒来精神也很差。由于没请到大夫,纪陵也不知道母亲到底得的是什么病。前几日,梦紫嫣抓回来一些疗治伤风感冒的药物,连续煎服了几日,一点效果都没有。
室内除了浓郁的中药味,就剩下阮氏身体上散发的腥臭味。自从阮氏身体出现不适后,身体渗出的汗液也带着一股腥臭味。起初还是一股淡淡的味道,但随着阮氏病情的加重,腥臭味也越来越强烈刺鼻。
纪陵惯例将煎好的中药用木勺喂给母亲,又用热水沁湿丝绢,擦去母亲额头颈项渗出的腥臭汗液。做完这一切后,纪陵站在床边深深注视着阮氏憔悴的面容,呢喃道:“娘,孩儿去想办法救您啦,您一定要等孩儿回来。”
纪陵掩上房门,挎着早已准备好的包袱来到了院内。自从纪陵母子住在这里后,两旁的房间都空了。以前住在这里的丫鬟婆子,像是避着瘟疫,又像是向主母表忠心,都向后院管家请求搬到另外一栋偏院去了。
经过熟悉的院落,走过长长的走廊。看着院落里的一草一木,纪陵感觉是如此的陌生,又如此的熟悉。这里的一切,没有令他值得怀恋的地方。如果不是这里住着他牵挂的亲人,他会毫不犹豫的离开这栋凄冷的毫无感情的深宅大院。
这个点已经有很多下人起床忙碌了,这些早早忙碌的下人遇到纪陵后除了诧异他为何背着一个包袱外,都显得很冷漠,连一声问候都没有就从纪陵旁边匆匆而过。他们仿佛忘记了这位昔日的少主人,如从面对陌生了一般。
纪陵对这一切已经见怪不怪了,这些下人虽然很会见风使舵、朝秦暮楚,但他们活着也不容易,只是混口饭吃而已。
“哟、、,大早上的少主人这是要去哪啊?”身后突兀响起了嘶哑干涩的嗓音,在静谧的早晨仿若来自九幽黄泉。纪陵不用回头也知道背后是何人。这个年过半百的老妇人是那女人从娘家带过来,现在是神侍府内院主管。她褶皱的面容上,长着一对细小的鼠眼,正透出一股精光上下打量着纪陵。她纵横交错的老脸上,现出狐疑的神色,对于纪陵突然背个包袱很是纳罕。
纪陵脚步微一停顿,连头都没回一下,便接着朝前走去。
“呵、、、,听说阮夫人快不行了,莫不是、、、、。”老管家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她看到了一对锋锐如刀的眸子,仿若能透过面前的虚空,直插她的内心。一股寒意直袭她的脊梁骨,令她颤栗。
纪陵冷冷扫了一眼面前仗势欺人的恶奴,仿若在看待一个即将死去的人。他强压住内心升腾而起的怒火,抬起步伐穿过面前的月亮门子。
直到纪陵的身影消失无踪后,老管家才从刚刚的惊吓中缓过神来。当下,她急忙朝着纳兰萱儿的卧室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