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春的嗓子。孟春天生有一副好嗓子,嗓音儿嘹亮而尖锐。所以她在省艺校就学得是声乐。孟春的理想是成为一个歌唱家,像郭兰英、李谷一、彭丽媛那样的歌唱家。她参加过省里组织的民歌大奖赛,还获过三等奖。她有一段时间特别想考中央音乐学院。她就自己跑到了北京。好不容易找到了中央音乐学院的大门,警卫说什么也不让进。正和门卫说软话的时候,一个教授模样的人走了过来。教授问清了她的情况,和门卫说了声,就带她进了这座她无数次梦想的音乐殿堂。在办公室里,教授用那双艺术家的眼睛仔细端详了这个外省来的音乐女青年好一会儿,就开始叫她试嗓子。孟春唱的是那首《高天上流云》,本来应是高山流水般的旋律,一紧张,却唱得上气不接下气。教授笑了笑,就给她讲课。教授说,你的嗓子基础是不错的,但技术还要锤炼,这需要一个很漫长的过程。唱歌不是模仿,要唱出自己的声音;再有,你唱歌,不要只想唱,而要像说话一样,把你想要唱的歌说出来。教授说这这些话的时候,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了孟春的跟前。他用右手抵住了孟春的后背,用左手摁住了孟春的前胸继续说,像这样,挺起胸,让声音垂直,从胸腔到喉咙,用嗓子说出来,自然流畅地说出来。那时是夏天,孟春穿的很薄,她就感觉出了教授双手的份量和指向。孟春就把教授的手拨拉了下来。随后,教授的手就很自然地抚上了自己的头,哈哈,哈哈,今天咱就说到这吧,一会儿我还有课。如果你有兴趣,晚上请到我的家里来,我再好好地教你,我可以给你留个电话,像歌坛上现在活跃的庄静、童阿娣都到我家里去过!听了教授的话,孟春的嗓子突然就火烧火燎地难受起来,她干呕了两声,没呕出来,就捂着嘴,跑了出去。
孟春的职业。孟春没能上音乐学院,很快就毕业参加了工作。凭着天生的那副好嗓子和艺校毕业生的牌子,她做了电视台的节目主持人。由于嗓音甜美,她的出镜率很高,所主持的娱乐节目得到了观众的热爱。每天都能收到几封读者来信,有的还自作多情地加寄上照片向她求爱。那时孟春的感觉好极了。整个电视台经常听到她动听悦耳的歌唱,就都夸她嗓子好,夸她的歌儿唱得好。什么时候她的感觉开始不好了呢?是他们娱乐节目组承包了这个节目之后,台里让他们每年上缴100万的广告费,每个人都分了任务。孟春是个没有多少关系的女孩子,到社会上去跑广告拉赞助对她来说,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难题。孟春的歌声就歇了许久。
孟春的婚姻。孟春在学校里找过一个对象。因为毕业分不到一起,就各奔东西了。分到电视台以后,介绍对象的一个挨一个,孟春都看不上。其实也不是都看不上,是她内心深处还对那个同学抱有一丝幻想。直到那个同学寄来了结婚请柬,孟春才死了心。接到前对象结婚请柬的时候,也正是孟春为拉广告苦恼至极的时候,孟春就在电视台含着泪水宣布,谁替我拉一笔广告,我就嫁给谁!后来,一个家具经销商找上门来,他说愿意给她的节目进行赞助。望着那个50多岁的老头,孟春傻了眼。老头就笑着安慰她,不,不是我,我是替我儿子向你求婚来了,他特别喜欢你唱歌!老头的儿子叫乔梁,在部队当兵。乔梁回家探亲的时候,孟春和他见了面。见面以后没什么反感,转年他们就结了婚,一年以后就生了孩子,而且还是一对龙凤胎。全家人都高兴得不得了!孟春的歌声又开始响起来。孟春觉得能有一副好嗓子已是上帝对她的恩赐,现在在计划生育只让生一胎的情况下又赐给她两个孩子,岂不是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孟春那时的嗓子里天天都往外冒《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这首歌。谁知以后的事情也就出在这一对龙凤胎上。孟春结婚以后,家具商给她买了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房子离单位较远,乔梁又不在家。孟春就只能让婆婆替她看孩子。偏偏赶上婆婆体弱多病,带两个孩子有点力不从心。有时候家具商还得过来帮忙。那天晚上,两个孩子都感冒了,又是哭,又是闹,怎么也哄不好。家具商把医生请到家里,给孩子输液打针的折腾到了很晚,就没有走。半夜里,孟春觉得有人摸进了自己的房里。她就被惊醒了,拉灯一看,是孩子他爷爷。孟春给了家具商一巴掌,就抱住两个孩子哭湿了枕头。家具商捂着火辣辣的老脸说,孟春,不是乔梁,是我喜欢你,喜欢你主持的节目,喜欢你的歌声,所以我才……孟春哭到了天亮,第二天,就自己在外面租了一套房子,并且打电话让乔梁回来。乔梁说,我暂时回不去,我正准备考军校!孟春听到手机里有音乐在响,有歌声在飘,还有女人叽叽喳喳说话的声音。孟春就说,那你现在在哪里?乔梁说,我在执行任务。说完,就把手机挂了。
孟春的第二职业。孟春调离了娱乐节目组,也不再当主持。电视台为了照顾她,让她做了值机员。白天可以不上班,在家照顾孩子,晚上在值班室看着电视节目直到播出“再见”以后才可以下班。孟春有了大段大段的时间,也有了许许多多的失落。孟春就想搞个第二职业。考察了一下市场,就承包了一个歌厅。歌厅开业的那一天,孟春请来了几个朋友,也请来了省艺校原来那个同学。孟春当着大家的面,唱了一首又一首民歌,把她会唱的、能唱的都唱了出来。唱得口干舌燥、大汗淋漓,她还再唱。最后,拿着话筒的她晕倒在了那个同学的怀里。醒来后,她断断续续地说,我……以……后……再……也……不……唱……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