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英说："什么一个晚上啊，我早就知道，一个叫唐飞的中国小伙子，跑到越南来参加抗美援越战争，用手枪击落一架飞机。--整个人民军都知道的，在河内的报纸上还报道过呢。上次在河内，胡伯伯接见我们的时候，人民军的首长给胡伯伯介绍说我是777游击大队的中队长。胡伯伯和我握手说：'777大队都是好样的，能用手枪打飞机！'--连他老人家都知道了啊！"
唐小楠暗暗吃惊叫苦，黎英没有注意到他急剧变化的脸色，继续说："我们从溪山经过的时候，遇到了中国的耿飚将军，他知道我是777大队的以后，也向我打听你、打听中国班的事情，可惜我们不知道情况，没法子告诉他。"
"耿飚？"唐小楠吃惊，这是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他在越南？"
黎英说："听说中央为了打通和柬埔寨、老挝的交通线，准备在溪山打上一仗。耿飚将军是请来的军事顾问。"她问："你们认识？"
唐小楠摇头："我怎么会和他认识。他是一代名将，我不过是平民百姓。"
黎英说："前一段，你们北京的四名中学生，也和你们一样，偷越边境来参加抗美救国战争，听说是在157师。这件事惊动了******总理，他指示让援越的中国军队找到了他们，把他们送回国去。"
她感动地说："中国人民对我们真是太好了，是同志加兄弟的感情。可他们是中学生，太小了！"
唐小楠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惊动了总理？"
"就是在三个月以前。"黎英说："胡伯伯在他们回国之前，还接见了他们。中国大使安排他们随中国伤员撤回国内的。"
"知道是哪个学校的？是北京的么？叫什么名字？"
"那哪知道啊，"黎英笑道："我又没见过他们，不过这件事北方都知道的。"
唐小楠低下头，喃喃地自语道："看来，这里已经不是久留之地了......"
黎英和阿香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仍在热烈的交谈着......
马萨耶夫站了起来，目光阴沉地扫视整个法庭的会场，目光最后盯在白衣白裙的阿香身上。厉声宣布：
"越南共产党洞里萨游击区军事法庭，就阮文香故意杀人一案，进行公开审理，现在开庭！"
重重的木椎声仿佛敲在唐小楠的心头。他有些发愣，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突然的变故。
人们落座后，马萨耶夫说：
"上次开庭期间，被告代理人提出，因为审判长与本案的被害人同一国籍，以及在开庭前向被害人默哀表现出的倾向性行为，要求审判长回避。本庭在休庭期间进行了合议。合议认为，国籍问题并不成立，否则任何案件的审理，都要由外国法官进行；至于开庭前的默哀仪式，是基于无产阶级同志之间的感情、从人道主义角度做出的正常行为，不能理解为倾向某方面的举动，本庭予以驳回！"
法庭里骚动起来，马萨耶夫敲敲桌子："现在进入下一个程序：由公诉人宣读起诉！"
在他的催促下，参谋长黄胜站了起来，有气无力地宣读起诉书：
"阮文香，女，24岁，黎族。捕前系洞里萨游击区777游击大队一中队战士，中国班副班长、狙击手和侦查员。......"
法庭里，人们窃窃私语，阿香还是那样微笑着站在那里，唐小楠忧心如焚。
黄胜念着："公诉人认为，尼古拉·潘克拉诺夫开枪杀人，显然是非法行为，但不排除枪支走火的可能性。即使是故意开枪，但鉴于其已经死亡，免于追究责任。但被告人阮文香在自身安全没有受到威胁的情况下，主动开枪打死被害人，不属于正当防卫，而是一种主动性的故意杀人行为，理应得到惩处，现在此依法提出公诉，请法庭审理、惩办！"
他匆匆念完坐下，马萨耶夫宣布："现在进入下一个程序：法庭调查。--被告，公诉人的起诉书，你收到了吗？"
阿香冷冷地说："一星期前就看了，满纸胡言乱语！"
马萨耶夫下令："带证人出庭！"
事先被隔离在法庭外面的几名游击队员被一一带进法庭，他们当时在场。在马萨耶夫的询问下，分别陈述了事情的经过。亢长繁琐的程序使人厌烦。终于，马萨耶夫宣布，由法医--也就是大队医疗队的队长黄全杰作证。人们才提起精神。
曾经在法国留学、开业行医的黄全杰医术高超，人品高尚。他自愿放弃在法国的优越生活条件，回国参加抗法战争。多年来从死亡线上抢回了多少战士的生命，使他们得以康复重新回到了战场。在部队的同志中拥有极高的威望。他一出现，会场上就安静了下来。
他的证言很简洁：
"死者潘克拉诺夫系由M-16步枪在中等距离上发射的5.56毫米口径的M109步枪弹几种眉心部位致死的。由于M-109枪弹在设计时强调其不稳定性，弹头射入头骨后变形翻滚，造成前额叶及脑干部位大面积撕裂，由头盖骨制动停止。为非贯穿伤。结论：死者由于颅脑出血而死亡。"
审判长马萨耶夫向医生道谢，随后转向阿香："被告，你当时是瞄准射击，还是抬枪就打？"
阿香说："那野兽已经疯了，随时可能再次开枪杀人，我当然是抬枪就打，要是再瞄准，对方发现了会躲闪，甚至先开枪！"
"你是先推弹上膛再射击的吗？"
阿香冷笑："我的枪膛里随时都压满了子弹，从来不关保险的。同志们都知道。"
"你当时是怎么想的？"
"来不及想，只想要抢在他之前开枪！"
马萨耶夫点点头："现在开始法庭调查。被告，你认为起诉书说的是否是事实？"
阿香点头："是事实！"--听众顿时哗然。
唐小楠举手要求发言，马萨耶夫没有理会，自顾宣布："被告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下面进入法庭辩论阶段。"
他瞟了一眼唐小楠："请辩护人发言！"
唐小楠站了起来，众人的目光集中到他的身上。
"这份起诉书有意遗漏了关键的内容！"--唐小楠说：
"事情的起因，是中国班战士马强与潘克拉诺夫发生冲突，双方持枪对峙。就在辩护人闻讯赶到现场，夺下马强手中的步枪以后，潘克拉诺夫趁机开枪，将马强打死。随后执枪威逼众人，意欲再次行凶。在形势万分危急的时刻，阮文香赶来，在45-50米的距离上一枪将潘克拉诺夫打死。这份起诉书对事件的起因一笔带过，也就改变了这案件的性质。阮文香也就从制止行凶的战士，成了故意杀人的凶手！"
马萨耶夫用木椎连连敲击，止住旁听席上的声音。然后说：
"受害者与另一死者马强的争执、以及打死马强是另外一回事，与本案没有因果关系，对辩护人的意见，本庭不予采纳。"
没等唐小楠反应过来，他宣布："法庭调查结束，现在休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