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闭室里,唐小楠急躁不安。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铁门一响,炊事班的小周给他送饭来了。
"小楠,吃点吧。老班长特地给你煮了鸡蛋挂面。"
他悄悄地说:"你原来的那个9班的班长董玉柱来了,说是给你送东西,要见你。管理员不让。有什么事,让我和他们说一声。"
"也没什么事,"唐小楠说:"告诉他们,我没事,让他们回去吧!"
"那你得吃东西啊!"
唐小楠点头:"我吃!"
闷热的禁闭室里,唐小楠躺在竹床上辗转难眠,直到天光微明,才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起床--放茅了!"
一个声音高叫着,有人碰碰地拍打着铁门。唐小楠被惊醒了。铁门打开,一阵清凉的空气涌了进来。一个看守禁闭室的战士站在门口:"出去放茅吧,一天只许这一次。"
小战士四下里看看无人,大声吆喝道:"快点,关门了!"
唐小楠接过他递过来的手纸,进了厕所。
大便池上已经蹲着一个人,低着头看不见脸。唐小楠褪下裤子蹲下,那人抬起头:"小楠!"
"董玉柱?"唐小楠惊讶:"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嘘!--"董玉柱让他低声:"我朝着连长脸上打了一拳,就是让他们把我关进来见你!"
"什么事啊,值得你这样,你不想入党了?"
"你不知道。"董玉柱说:"那个去抓你的保卫干事是我的老乡,听说了你的事情以后我就跑过来打听,北京的那两个人和保卫处的人已经搜查了你的宿舍,听说是搜出了10块手表,还有几百块钱。他们说你什么'窝赃',还到招待所把你的对象给扣起来了。他们要到军区办手续,押你们回北京判刑。"
唐小楠紧张地思索着:"我倒没什么,只是周泓......她一个女孩子,进了监狱,一辈子就毁了。"
董玉柱说:"我们几个兄弟商量了一下,问你想不想跑?我们替你想办法。"
唐小楠说:"我不想连累你们。"
"说什么连累啊。"董玉柱说:"要不是你,我们这几百号人早就扔在越南了。--你的事可不小,听说你的同案都枪毙了。"
唐小楠下定决心:"我跑,带着她一起跑。"
"你说怎么办吧。"董玉柱说:"快点,一会儿连长就来保我出去了!"
"这样吧!"唐小楠思考着:"你去找炊事班的小周,给他一发五六式半自动的子弹......"
保卫干事的电话打到团部,才找到了保卫处处长,他正在向团长和政委汇报唐小楠的情况:"......现在的情况,如果军区政治部批准,他就会被开除军籍,我们无法阻止他们将唐小楠带走。"
团长和政委脸色阴沉地听着。政委说:
"我建议,以团党委的名义,给唐小楠出具一张立功证明。这样,军管会在量刑的时候会考虑从轻。"
团长还没来得及讲话,电话响了。参谋长拿起话筒听了听,交给保卫处长。
保卫处长接过电话:"......什么?唐小楠生病了?"
电话里,保卫干事的声音很急:"禁闭室的军医来看过了,查不出来是什么病。--脸色蜡黄,满头大汗,像是要休克,军医说得赶紧送医院。"
"送医院?"保卫处长为难地望了一眼团长和政委他们:"可是,他是个重要的案犯那,光那10块手表就够他坐上10年大狱了。是不是征求一下地方同志的意见?"
"已经通知了,再不送就来不及了。"
几位领导交换了一下眼神。团长下令:"立即送医院,救人要紧!"
傍晚,军医院的特护病房里,唐小楠坐了起来:"我要小便。"
军管会的矮个子坐在病床一边的凳子上,手按着腰间的五四式手枪:"你别耍花招。"
唐小楠无力地摇摇头,踉跄着站起。矮胖子犹豫了一下,走过去取下铁架子上的点滴瓶:"走吧,我跟你去!"
走廊里空无一人,夜班的医生和护士们刚刚上班,正在换衣服。更衣室里传来女护士们唧唧喳喳的嬉笑声。他们走进走廊尽头的厕所。
厕所里空无一人,唐小楠解开裤带,胖子扭过脸去。突然,唐小楠拔下针头,反手把胶皮输液管缠到胖子的脖子上,抢过输液瓶向他头上一砸--胖子沉重地倒了下去。
一分钟以后,唐小楠衣冠整齐地走出医院大楼,腰上的皮带别着一把五四式手枪。
当团保卫处一行赶到招待所时,已经人去屋空。只有两个吓得发抖的女服务员被床单撕成的布条绑在窗棂上。顾不上解开绳子,保卫处长急问:"那个叫你们看着的姑娘呢?"
女服务员"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是唐参谋,拿着手枪把我们捆起来了。把她带走了。"
另一个女服务员说:"那小姑娘一点也不害怕,唐小楠带她走的时候,格格地笑呢。"
一行人冲出招待所的大门,外面渺无人迹。
远处,是夜幕笼罩下的群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