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柏林的早晨，如同一座普通的城市一样，忙碌而喧啸，小汽车、公交车、摩托车载着上班的人群在街道上形成一道车河。
空气中散发着发动机排出的淡蓝色烟雾，英国宪兵在十字街头指挥着交通，警察局前飘扬着英国、法国、美国和联邦德国的三色旗。
上千名市民聚集在市政府门前，他们的神色悲戚：早上，东柏林电台已经广播："粉碎了在西方敌对势力影响和组织下的大规模偷渡"消息，"所有偷渡者均被击毙"。
他们大都是偷渡者的亲人和朋友。
勃兰登堡门广场前，柏林墙的一个通道门前，上千名市民翘首以盼，望着对面的苏军占领区，苏军占领区这边，武装士兵如临大敌，铁栅栏门紧闭。装甲车、坦克的枪口、炮口直指对方的人群。
钟声响了起来，西柏林的教堂为死者举行弥撒，市政广场前的旗帜降下半旗......一时间，城市肃穆，安静的令人窒息。人们的脸上带着深深的凄楚。
大主教教堂的祈祷室内，身着黑色法衣的伊斯曼神父推开门，椅子上的唐小楠苦笑着收起手枪："对不起神父。"
神父点点头，表示理解死里逃生者的举动，他说："你是唯一的幸存者。"
唐小楠说："偷渡者手无寸铁，只有听任他们的屠戮。......"他说："我想活下去，只有杀人，只有反抗！"
神父说："请你跟我来吧，移民局的官员在等你。"
移民局的办公室里，工作人员正在收看东德的柏林电视新闻，一身戎装笔挺的苏军将军约瑟夫·马林斯基正在声色俱厉地谴责偷渡者。移民局的几位官员给唐小楠颁发了联邦德国护照。
负责常务工作的移民局副局长说：
"应该说你是个幸运儿，"他说，"不仅仅是你奇迹般地逃过俄国人的屠杀，成为唯一的幸存者，因此，我国政府特别启动了对难民的特殊救助程序，直接批准你为德意志联邦共和国公民，从今天开始，你可以享受作为我国公民的一切权利。"
唐小楠深深地鞠躬："我十分感激！"
一位中年女性公民说："难民救济署已经将你列入难民名单，你可以得到住房和安置金。在你找到工作之前，由联邦政府负责你的生活费用，每月560马克，这期间，你可以参加德语和职业技能培训，费用由政府负担。"
她说："你的德语很好，可以再提高一点，这样，你可以更快的融入西方社会。"她把一叠各式证件递给他："欢迎你回家！"
唐小楠眼睛一热，禁不住流下泪来。
电视里，约瑟夫将军慷慨激昂："我代表苏联驻德司令部宣布，为了维护国家的安定和欧洲的和平，保证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的顺利进行，粉碎美国和其他资本主义国家敌对势力对社会主义阵营的渗透、颠覆、入侵和干涉，苏联军队将动用一切必要的手段，狠狠打击这种挑衅行为。
那些打着'和平'、'人道'的幌子，妄图诱骗德国公民投敌叛国的非法行为将被彻底粉碎......"
唐小楠恢复了镇静，问道："我可以走了吗？"
移民局局长说："当然，您是自由的，这是您自己的国家，自己的土地。一年以后，您还将拥有选举权和被选举权。您可以随便前往任何地方定居。"他说，"外面有很多新闻记者在等您，您可以自由选择是否接受他们的采访。"
唐小楠说："请你们理解，我还有亲属在那边，如果我在公开的媒体上露面的话，会给他们带来麻烦。可能会被流放到西伯利亚。"
那位女性官员说："我们理解，我们绝不这种事发生。"她说，"我去向记者们解释，他们会理解的。"说着走出办公室，向等在外面的记者们解释去了。
移民局长说："也许，你愿意......"她解释道："请原谅，从您提供的资料看，您在德国并没有亲属，虽然得到政府的难民资格救助，毕竟是很有限的。
柏林的议员们一直要求议会批准增加对难民救助的拨款，但是，毕竟是很有限的，而且远水不解近渴。我的意思是说，一些民间的慈善组织，愿意对您这样从铁幕后面逃出来的难民提供帮助，例如'上帝之手'"。--他注视着唐小楠的表情："并不需要您发表什么声明或者公开露面，他们对您的帮助完全是人道主义性质。"
那位女性官员回来了："记者们通情达理，很配合，"她说，"他们已经离开这里了，只有自由欧洲电台1的威廉难缠，好不容易才劝走他。"
移民局长忿忿地说："这些美国人，只顾自己抓新闻，他难道不知道，如果这位先生的真实身份被苏联情报机关得知，他在苏联的亲人和朋友就会被判刑，送到西伯利亚去服苦役。"
中年女人说："我已经给他打发走了。"回头看看唐小楠："你放心，我们用专车送你出去，也许你愿意在这里等到晚上？我们在楼上有间休息室。"
唐小楠显出畏惧的神情："我想问一下，我怎么从柏林去西德境内？我想，你们应该知道，柏林仍在东柏林境内。"
移民局长和中年女人都笑了起来，局长说："你可以乘汽车、火车、客船或者飞机前往我们联邦德国境内的任何地点。苏联军队不会阻止你的，因为你现在是堂堂的德国公民，受到联邦宪法和国际法的保护。"
唐小楠惶惑地摇摇头："我不懂法律，但我决不去有俄国人的地方。"
移民局长想了想："这样吧，你要是愿意见那个'上帝之手'救援组织在西柏林的负责人，可以向他们提出提供陪伴服务，由专人陪同你，乘坐飞机前往西德。"
"可以乘坐汉莎航空的飞机走。"中年妇女说："这样，你就见不到一个俄国人了。"
"如果非得见到俄国人，"唐小楠说，"我还不如留在这里！"
移民局长说："可惜，西柏林的工作和住房都很难找，我们为难民在西柏林提供的住房也爆满了。"
"我可以和他们挤一挤。"唐小楠说："都是那边逃出来的，我想他们会同意的。"
移民局长说："可这样我们就违反了法律，"他说，"按照德国法律的规定，移民局必须为每个移民提供不少于40平米的住房。我们不能违反法律。如果你坚持留在西柏林，我们只有为你在旅馆里寻找住处了。"
"40平方米？"唐小楠感叹："真是太好了！"
"这是法律规定的，你们享有的权利！"中年妇女说："是不能因为客观条件不具备等理由能违反的。不过，我们的经费有限，您坚持留在西柏林的话，将使我们很为难。"
移民局长说："西柏林的房租很高，这将增加联邦预算开支，浪费纳税人的钱"
中年妇女说："如果你愿意，可以住在平民家里，很多柏林市民都愿意为难民提供食宿的，而且免费。但是那样的话，记者们就会找上门来。"
唐小楠仿佛是下定了决心："谢谢你们，我看，我还是去西德境内吧，如果能有人陪同，就太好了！"
中年妇女微笑："我马上民间救援组织联系！"她拿起电话回头问道： "您是由'上帝之手'帮助越境的，您愿意他们继续为您提供帮助吗？"
"那当然！"唐小楠说："一想到又要过苏联人的关卡，我就发抖！"
她笑道："尽可能叫您乘飞机走吧，这个组织虽然是民间的，但是很有实力，他们会给您提供一张飞机票的。"
她拨下一串号码："顺便问一下，您想去我们的哪个城市呢？我们好把您的资料转过去。"
唐小楠说："波恩。"他说，"首都波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