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真认为他们是在担心我本次公然抗旨后的安危,这才会如此积极吗?”穿玄色锦袍的男子转身看着眼前惊慌无比的师爷,手却反指向衙门口,过了许久才淡淡的问道。
师爷顺着年轻知府的手望去,只见衙门口还剩最后一个仍未死心,仍在四下张望,尚未离去的陈华,一时不知这年轻的知府问此话是何意。
愣了愣马上据实回道:“回大人的话,他们送铁器不假,但更为得是想一睹小姐芳容!”
“算来你跟着我也快三年了,所以你认为我还能在这扬州城呆吗?”
“大人,莫非您就是为了小姐不被这些人骚扰,此次才会公然抗旨,但这抗旨是要……”
师爷停下后半句话,抗旨的后果不用他说,想必从京城来的知府应该很明白。
“哈哈,这就不劳烦师爷操心了!”话声落下,人已经走下阁楼朝后院的最东走去。
难得听到知府如此爽朗的笑声,师爷一时反应不暇,等将回神,玄色的背影早已没了踪影。
“哎……”师爷长叹息一声,踏着雪上的足印朝楼下走去,只怕今年以后这扬州城真的要换知府了,可惜了这么廉正的年轻人了!
更可惜的是,自己做了他三年的师爷,到迄今为止,就只知道知府姓玄,从京城来,再无其他。
知府府最东院的“冰颜苑”
玄色衣袍的男子,倚靠在窗栏处许久,就这般安静的听着雪声,迎寒风而站,满目含笑的透过窗纱看房内作画的女子。
一习素衣在身的女子正宛转低眉俯案认真做画,偶然眉间还会泛出一丝嫣然的轻笑,的确神韵非凡,宛如九天之上的仙女,也可以说仙女与她相比也要逊色三分。
她正是外人口中传唱许久,但基本没人见过真颜的扬州第一美人,知府的妹妹——寒月。
“寒江雪月”——洗尽铅华,恍然一梦,韶光过,年华度,谁为谁怜,冷眸看世间万千,
都只是江中寒水,雪中月色。
遗忘若可以令人忘记疼痛,那就让一切都遗忘了吧,宛如寒江雪月,从此以后只有月与寒,不再为别人所伤!
玄风隔窗静静的看着这三年来从没开口说过话,他心中的“许颜”,东秦南魏皇帝心中的“苏暖冰”,如今彻底新生的“寒月”,心中一片柔软。
为何世人口中传说的让南魏皇帝出家,让东秦皇帝早崩,早在三年前就已跳崖而亡的女子会在他府中。
事情要回到三年前……
三年前东秦与南魏在“温鞠山”一战,其实伤得最多的是自己口中唤为“颜儿”,东秦皇帝口中唤为“冰儿”,南魏皇帝称为“暖儿”的绝美女子。
就因为他们的相互欺瞒与利用,最后那女子决绝的跳下了悬崖。
而自己因为当年曾随父亲出征过北契的原因,对“温鞠山”比其他人要熟悉一点,当众人黯然伤神,以为她香消玉殒时,他却依然心存侥幸。
“温鞠山”的确危峰兀立,但也是怪石嶙峋,藤蔓众生。
所以等众人离去后,自己打着继续收寻的幌子,顺利留守在了“温鞠山”附近。
等他人都离去后,就下悬崖开始寻找了起来,果然如自己预料那般,数十丈悬崖下的一个凹槽里正昏迷着跳崖的女子,也算幸事,数十丈的悬崖因为有着许多交错复杂的藤蔓,这才只让她受了点轻伤,不过她却长久的昏迷了。
救起她后,于私,他再也不愿让她受到伤害,马上就向当时的皇帝万俟宇断然辞官,无奈终究还是没能洒脱的离去,最后在无奈之下,才选了个离“洛州”很选的扬州做了个知府。
当时想着,“扬州”——有着诗人美赞之地,或许比较有利与她病情的康复。也就顺水接下了扬州知府一职。
路程遥远颠簸,也算幸运的是,经过一段时间的调理与诊治,她终于醒了来。
那正好三年前的一个深冬,夜深霜露凄冷,月影在江中,唯美亦凄然,这才会给她起名寒月。
可是自那以她再也没说过话,也再没提到以前,也许她忘却了吧,这样甚好……
本以为这偏远的扬州城能让他们安然度过一生,可怎知,三年前春风无意的一吹,竟徒招来这么多以貌取人的放荡之人,他这才想到了远离。
可是自己此次的公然抗旨,真能让自己带着她洒脱的远离了吗?!
“好你个玄风,让你陪本公主没空,又躲到这里来看这小贱人!”
身后传来的讥讽声,打断了玄风的思绪,他收起脸上的淡笑,转身朝身后看去,脸早已变成阴冷之色,额上微微还能看到暴起的青筋。
迎面走来的女子被他脸上的阴冷吓了跳,转而想到自己的身份,继而马上又趾高气扬起来,“瞪什么瞪,我可是公主,你答应过我皇兄要好好照顾我的!”
玄风松了松紧握的拳头,朝那华衣凤目,面施胭粉,头戴玉簪金珠的女子,狠狠瞪了一眼,上前拉住她朝反方向急速走去,压低嗓音微怒道:“你闹够了没!”
大约是看出玄风拉扯着她朝反方向走,压低嗓音都是为了不惊扰到东院内的女子,不禁怒火中烧,越发疯癫起来。
杏目圆瞪,甩开玄风紧拉她的手,站在原地搓揉一下微微发疼的手腕后才厉声嘶叫,“是我闹,还是你在闹,你何时有个妹妹了,你如今是有家事的人,却整天围着个妹妹转,你……”
“够了!”玄风大声打断她的嘶叫,不耐烦的训斥。
“你们这对奸夫**,不得好报!”女子咬牙呜咽着诅咒出这句话后,就掩面朝西跑去。
西院,本是妾氏才住的地方,如今却是她这堂堂的东秦公主,玄风明媒正娶的妻子的住所,她怎能不伤心。
尤其是代表正妻才能住的东院,里面住的还不是他的任何一个妾氏,因为他根本没任何的妾氏,住的只是个莫名其妙来的妹妹,她怎能不愤怒!
自己早已心仪这年少有为的将军,在得到知他尚未娶妻时,雀跃的几乎夜不能寐,等三年前天下大定,两国再无纷争后,东秦军凯旋当日,自己就去明华殿哀求皇兄,将自己赐婚给他。
虽然皇兄当时满目忧伤,但依旧帮自己赐了婚。
谁知,新婚之夜,他就连喜帕都不曾来挑起,更别说是耳鬓私语,鸳鸯交颈了,那一夜他反而是陪了昏迷许久的干妹妹一夜,她怎能不伤心,怎能不断肠。
本以为到扬州,一切就会好了,可谁知,他却杜绝了所有的提亲,至今都让那美得摄人心魄的女子住在东园。
擦拭了下眼角早已随着凄冷凝结成冰水的清泪,也许自己真的该狠狠心对付这莫名出来的干妹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