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赵安妍,齐凤国洪文商会会长赵丰檀是我的爷爷,而我的父亲赵羽成,就是我爷爷最小的儿子,理所当然的,我就是赵家第三辈中最小的一位,也是最受爷爷偏爱和父母亲宠爱的一位。
所以在我并不漫长的六年人生时光中,锦衣玉食必不可少,顺风顺水快快乐乐也是从未改变。
可是最近,我过的很不开心。
不理会宅院中人来人往,喜庆洋洋的场景,我闷闷不乐地搬着把小矮凳,跑到家对面的小巷子,忧郁着脸庞,单托着下巴,望着张灯结彩的府门,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李清照所说的“才上眉头,又上心头”的幽怨。
好吧,其实我不懂,这一切都是学诗珮堂姐的,但是我难过的心情,是绝对,绝对不容怀疑的!
“小安妍,你亲弟弟百日宴,你偷偷躲在这里是干嘛呀?”
有人拿着把扇子,笑嘻嘻地凑到赵安妍脸前,打量着赵安妍,狐疑道,“怎地脸色这么难看,病啦?还是···吃自家弟弟的醋啦?”
来人看着赵安妍一脸黑线的模样,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死堂哥,要你管!”
自觉受到嘲弄的我登时大怒,提起坐着的小矮凳就往无良堂哥身上扔去,奈何人小力弱,被对方轻巧巧地接了过去。
看着对方一脸无谓的嘲讽模样,我咬了咬牙,正准备扑上去决一死战,可恶的堂哥却仗着人高马大,一手提着我的衣领一手摇着装风度的羽扇,都不斜眼看我一下,嘟囔道:“别闹,别闹,好像有好戏看!”
“什么好戏,你先把我放下来!”
想象自己此刻的模样,一定狼狈极了,我对万恶堂哥的怨念顿时又深了许多,心中打定主意待会要和二伯伯告状去!
“放你下来作甚,本就是要带你回府的。”
堂哥赵泽喜一把将我抗在身上,大步往府门走去。
自知反抗无效的我暂时认命地耷拉着脑袋,待得临近府门的时候,忽地听到一阵喧闹,不由好奇地抬头望去。
只见两名家丁面带气愤,正向着一人大声叱喝,看情况,是要将对方驱逐开去。
我自然是认识这两人的,知道两人往日不错的脾性,也不知对方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惹得两人如此气愤,眼见围观的人越发多了,两人甚至都在挽袖子准备动手,强行驱逐对方了。
我望向那被驱赶的人,却是一名衣着破烂的老道士,一根老旧的木簪勉强维持住发髻,在两名家丁的斥责下唯唯诺诺,只是眼巴巴地往院内流水席宴瞧去。
许是饿坏了吧,我暗自想到,看着老道士满是皱纹的苍老脸庞,感到有些不忍,这时又听得旁人议论道:“这赵家流水席宴不是对外开放的么,虽然这老道模样褴褛,也不至于不让他进吧?”
“赵家自然不会吝啬这些小钱,也不至于见人贫贱就拦在门外,只是你可知先前家丁邀请那老道进去吃宴的时候,老道说了句什么话?”
“什么话?”
“嘿嘿,那老道先是作了个揖,然后正色道‘贫道无功不受禄,便送主人家一句衷告,此家小孩虽然目前身体健康但七至八年后,必逢大难!’你说任谁高高兴兴地摆百日宴,听到这么一句触霉头的话,能放对方进去么?”
“当然不能,要是换了我,定当好好修理一番这不知好歹的老道。”
堂哥赵泽喜听到这儿,凑到我耳边小声道:“你看,有人给你撑腰来啦!”
我自然知道他这是玩笑话,不过一世俗老道士,又能有什么大本事,说些耸人听闻的话,不过是想多骗些钱财罢了。
生在商贾世家的我对此再熟悉不过,明白事情原委后也没了心思再看,伸手喊过家丁,吩咐让其带着老道士找个角落席位吃酒,再给些银两打发了便好。
随后我从堂哥身上跳下,同堂哥一起往内院走去。两人都没有把老道的事放在心上,却不想不久后,我这无心之举还惹了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内院里此刻已是宾客满蓬,不同于外院招待的都是些外人,内院里的这些都是自家的姑伯亲人与近邻好友,我不想与人谈话,便在席间漫无目的地游走,母亲大人这个时候忽然出现,先是埋怨一阵怪我乱跑,随后又派我去房内带弟弟出来。
我叹了口气,施施然往房内走去。那个被爷爷取名为赵宣夜的家伙,我皱了皱鼻子,真是不想看见啊!
房内的婆婆正在照顾赵宣夜,听我说要带宣夜出去,便想抱起趟于床上的宣夜,我看着眉眼漂亮的赵宣夜,忽地心血来潮,执拗地抢过赵宣夜,把他抱在了怀里。
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抱小孩呢,感觉似乎还不错哎,肉肉软软的。
只是很快,我便为自己冲动的决定感到后悔了。这家伙,他的嘴巴往哪儿挤呢,难道他把我当成奶妈了?我惊恐的想着,接着又羞涩地想到,难道他不知道女孩子那里是很私密的么?
好吧,其实我那里还是一马平川,他也确实什么都不知道。
在一路与百日小屁孩的抗争中,我成功抱着弟弟宣夜回到席间,然而让我无语的是,在这内院席间,我见着了一个我做梦都没想到的人——老道士!
他怎么会在这儿?
不理会堂哥赵泽喜朝我挤眉弄眼,我疑惑地抱着赵宣夜坐在角落,盯着老道士,想知道他来这儿是做什么。
在这往来无白丁的席间,众人具是衣冠楚楚,仪容整洁,突然冒出老道士这么一个衣着破旧的异类,实在是太过瞩目,众人很快便将注意集中在老道士的身上,包括我的父母与爷爷。
惨了惨了,我暗暗想到,这老道不会犯浑,把先前在府门的那套说辞搬出来吧,那么事后追究的时候,我估计可得挨一顿打了。
父亲大人作为东道主,率先起身向老道士问道:“道长,不知你来此有何贵干?今日正逢犬子百日之宴,若是道长不嫌弃,可到外院吃一杯酒。”
老道士脸上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认真作揖道:“感谢主人家,贫道已吃过酒,如今到这儿来,正是为了表达一番谢意。”
“哦?若如此,道长不必客气。”父亲大人打量老道士一番,随后对管家道:“你去备些银两衣裳,待会送给道长。”
管家应声正要离去,那老道士连忙摆手喊道:“主人家误会了,贫道此番得以饱腹已是心满意足,绝不是来讨要黄白之物的。”
“恩?”父亲大人一愣,随后笑道,“只是些许心意,道长不必挂怀。”
“不不不,”老道士连连摇头,先是往我这儿看了一眼,然后盯着父亲大人,沉声道,“贫道来此,乃是为了报答主人家赠饭之情,绝非有所图。”
听到这儿,在场所有人都被勾起兴趣,不明白这老道士想要如何报答。除了堂哥赵泽喜,我清楚的看到他捂着肚子快要笑趴下了,心中不由一阵惨然,知道完了。
果然,只听父亲问道:“道长有何教?”
老道士便大咧咧地道:“先前我在府外掐指算了一卦,如今又得见令公子真容,卦象愈发清晰明了,令公子虽然天资聪颖身体健康,但十分难养活,七至八年后,更是有一难,属十死无生之劫!”
话音刚落,整个内院之人登时炸了,居住上位的爷爷更是直言斥道:“一派胡言!”
父亲大人的脸色也是可见的变得阴翳起来,沉闷地盯着老道士,一语不发。
我低着头和赵宣夜面面相觑,胸腔里的心脏砰砰直跳,恨恨道:这个臭道士,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刚才还说大难,现在看了一眼宣夜,就变成十死无生的大劫了?这不是直接咒人去死嘛?!
这种连我都明白的道理,在场之人自然都明白,所有人望向老道士的目光都变得不善起来,虽说不至于相信这种无稽之谈,可在孩子百日之宴上出现这种言论,实在是太不吉利,老道士居心之险恶实在是太令人不耻。
父亲大人垂在身侧的右手握紧又复松下,如循环往复数次,才冷冰冰地说道:“赵辉,送客!”
赵辉便是我家的管家,此刻他神色气愤,剐了一眼好像不明所以的老道士,伸手道:“请吧!”
便是连道长都欠奉一句。
老道士看了眼四周,好像才后知后觉的明白是自己刚才说的话闯祸了,挠了挠脑袋,老老实实地准备跟着赵辉离开。
也合该老道士找上我家,这个时候,母亲大人居然喊了一句:“若有此劫,道长可否解?”
老道士停住脚步,深深看了一眼母亲大人,点头道:“可解。”
“请道长施法。”母亲大人双手合十,说道。
众人无奈,爷爷已经背身过去,父亲大人也是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样,索性走了开去,眼不见心不烦。
面对母亲大人的请求,老道士脸上浮现一丝为难之色,说道:“虽可解,但有一后遗之症。”
得,老道士还蹬鼻子上脸了,这套路,满满的算计啊。
不少人心中如是想到。
母亲大人眼中也是闪过一丝疑虑之色,本就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眼下老道士却推三阻四,实在是太像江湖骗子的手段了。
但她还是压下心中疑虑,问道:“什么后遗之症?”
老道士往我怀中的宣夜望了一眼,语带可惜地叹道:“若是施法,令公子此生多半无法进入修途。”
换言之,一旦施法,我这尚未懂事的弟弟就再也没法修炼。
听到这儿,就是我也感到丝丝愤怒在胸膛内翻滚,真是越说越过分,不是大劫就是毁人修途,无不是人之大忌,老道士全占其了!
就算是江湖骗子,也没有这么不靠谱的!
母亲大人的神色暗了下去,终于认定对方是个世俗老道。
而父亲大人则扬声道:“道长,不送!”
老道人看着满场众人不信的眼神,摇了摇头,犹豫一番后,终是在临走前说道:“若日后大劫显现,可至东城三十里外新杨村找我。”
老道士终是离去了,一场闹剧也随之落幕。
但不知为何,这件原本童年间的寻常往事,会深深的刻印在我的脑海里,一直到八年后,我十四岁,弟弟宣夜八岁那年,彻底爆发,再难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