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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昭君情定香溪河,宝剑峰上知先机

他不曾见过像昭君这样的女子,有时天真无邪,有时娇柔可爱,有时恬静闲适,有时又带有说不出的灵动妩媚。那次,她手中拿着一朵半开的粉荷,穿着一件湖绿色布裙款款立在桂树下,面如白玉,眸色澄净,别有一番恬淡素雅的风韵。

一 棋逢对手

秭归城,宝坪村。

明月皎皎,凉风习习。昭君端坐在楼阁上,托起腮,茫然地看着对面的香溪,香溪潮湿的水气卷在风里穿过栅栏,抚摸着十五岁少女的脸颊。她在想一个月前的祈春盛典。

那天,一向平静祥和的秭归城锣鼓喧天,人声鼎沸,方圆十里之内清晰可闻。虽然是春寒料峭,却早已是绿意盎然,香溪两岸桃花含苞欲放,杨柳扶风,隐隐抽出几丝绿芽。昭君在家到底耐不住寂寞,携了邻家的姐姐方静宜一起到城中去看一年一度的祈春盛典。

昭君特地穿了一件浅绿色的春衫,配着一袭天青色罗裙,罗裙上系有轻纱,轻纱随风飘散,衣袂翻飞,站在春风里,犹如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惹得路上行人频频回顾。

举办祈春盛典的是秭归县令张文海。到底是官家,不动则已,一动就惊天动地,就连过路的人都想挤进人海中伸长脖颈一窥盛况。也不怪人们好奇心强,今年的祈春盛典确实热闹非凡。

平日宽广的祈春台今天竟显得异常狭小,放眼望去,到处都是黑压压的人头。围观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大都穿着春日的盛装,个个喜气洋洋,大声喧嚷着,将热闹的气氛推到了顶点。昭君拉着方静宜挤入人群中,正看到忘情时,突然前面有个白衣少年骑着白马冲过来,人潮涌动,四处躲闪,昭君和方静宜不提防强力直撞过来,被马撞倒在地。

白衣少年一看白马冲撞了路人,一阵懊恼,翻身下马,刚扶起昭君与方静宜,就目瞪口呆,没想到这一撞竟撞到了一个绝色美人。想他张若风也是官家子弟,十二岁就随舅父入京,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京城里的美女虽说是千娇百媚,但眼前的这位却是芳华绝代,被冲撞后也丝毫不见慌张,淡雅自若的镇定让他惊诧不已。再看她,一双翦水秋瞳顾盼生辉,两叶黛眉风情万种,肌肤赛雪压霜似梨白,乌发莹亮润泽,如瀑般在春风里飘摇;樱桃小口娇艳如花,嘴角略勾起淡淡的笑意。

“姑娘,真是对不住,冲撞了您,不知小姐伤到了没有?请到舍下小坐一会,让若风替姑娘压压惊。”张若风失神地望着昭君,寻思着如何与她结识。

方静宜拿手捅了捅正在发愣的昭君,昭君也是初次见到这般俊秀风流的少年,灿若星辰的眼眸清澈地如一汪秋水,眼波里的那种自信和希望肆意飞扬,面颊上有两个浅浅的酒窝儿,笑起来,似盛满了温暖亲切的笑意,让人心生愉悦。

昭君羞涩地笑了笑,想摆摆手说不用,但张若风热切的眼神里让她心生不忍,于是点点头,随他走出人群,进了县衙后面的院落。

院内墙高阔深,几丛迎春花含馨吐蕊,一派明媚绮丽。远远望去,八角亭下隐约可见两道坐着对弈的人影,丝毫不受院外锣鼓喧天的影响。昭君心想:这两人倒是好兴致。

张若风朗笑着走过去,拍拍青年的肩膀说:“陈彦哥,我爹可是老谋深算,你可别着了他的道了。”

昭君静静站在那名叫陈彦的青年背后,看他们下棋。棋局大致已定,陈彦老成,步步为营,虽不是围逼,却是四角包抄。张县令凝眉沉思半晌,终是长叹一声,把手中的棋子又放回棋笥里,抚着下巴悠悠赞道:“后生可畏啊!没想到一别几年不见,彦儿技艺大有长进,姨爹甘拜下风!”

“姨爹过奖了,师父常说我还得再历练几年才能成器呢!若风弟才是让我刮目相看呢,竟然把张家家传的阴阳剑练得出神入化。前几日与他对打,我差点丢了剑。”陈彦的眸色清亮如水,声音温婉如风,神态却不带半点倨傲,整个人看起来温文儒雅,俊朗英挺。

昭君细细打量了一下桌上的棋局,灵眸一转,从棋笥拈起一颗棋子,手轻轻地落在了棋盘上,轻启朱唇,抬眼望向陈彦说:“公子,你看一下现在的棋盘,这是一盘活棋,你未必能赢老伯。”

陈彦这才抬起头来看,昭君何时来到他身边他竟不知道。眼前的女子豆蔻年华,清秀娴雅,双目灵动,眸底清澈,波光潋滟,嘴角勾起一丝调皮的笑,笑如娇花般灿烂,浑身上下竟有股说不出的超凡脱俗。

他再看桌上的棋盘,果然死棋变成了活棋,机关算尽,终有一失,他没想到她竟然能看出那处是唯一的活口,一旦棋子走出死局,他布下的千军万马也就功亏一篑,一切还得重新布局。

昭君偏着头,眨了眨眼,又笑着问陈彦:“怎么样?”

陈彦凝神沉思半晌,嘴角略微勾起,眼光灼灼地看着眼前精灵般的女孩儿,手起子落,轻声说:“姑娘既然这么说,必是胸有成竹了,不如陪我走一遭。我若赢了,姑娘就告诉我姓名,怎样?”

“好啊,这么有把握你会赢?”昭君说完,就坐在张文海的位置上,垂头看棋,不禁大吃一惊,猛地睁大美目,看来今天真是棋逢对手了。

陈彦气定神闲地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笑意暖暖地直望向眼前的昭君。

昭君微垂星目,托着腮苦思冥想,突然婉转一笑,把棋子落到对方的虎口处,趁它还没形成双虎之势,断去对方的两面夹攻。

陈彦一看昭君下棋,险着居多,一时也摸不透她的棋风。飞棋走子,不多会儿,棋匣里就剩了两颗棋子了,摸出其中的一颗,昭君手刚一落,素颜微变,就“呀”了一声,吐吐舌头,颓丧地说:“马前失蹄啊!我怎么忘了,这次输定了!”

旁边三人还没看出端倪来,陈彦朝昭君微微一笑,拈了一枚棋子,走了一步,昭君早知他会是走那招棋,还是连声不迭地后悔。张文海在旁边看出了门道,大声叫道,“好棋!彦儿今天可是棋逢对手啊!一盘棋下了两个时辰,你才赢了人家姑娘半目。”

“愿赌服输喽!”昭君站起来,朝张文海施了个半身礼,“民女昭君见过县令大人。”又朝陈彦点了点头,福身作礼说:“公子,我们是棋逢对手,惺惺相惜了。奴家也就不跟你客气了,奴家叫王嫱,字昭君,就住在香溪河对岸的宝坪村,也算是你们的东邻。以后你和张公子叫我昭君就行。”

说罢,拉过身旁一直静默不语的方静宜说,“这是我邻家姐姐方静宜。静宜姐姐的刺绣可是难得一见的精品,每年都贡奉朝廷呢。”

陈彦一听,俊美的凤眼里闪出一抹惊艳之色,目光灼灼地望着昭君。这张脸上,有几分调皮,有几分娇柔,又有几分灵动,嘴角的盈盈笑意,更让她美不可言。原来她就是那个名扬南郡的美女王昭君啊,而她身旁的那一位粉装少女不愧为南郡第一绣女,素颜似雪,笑涡浅淡,沉静如水。若说昭君活泼聪慧,那方静宜就是端庄淡雅。

二 眉目传情

自从结识了陈彦与张若风,昭君的热情被挖出来了。每天只要昭君做完母亲交待下来的绣品,就跑出去与张若风他们玩耍。

他们常常驾着一叶扁舟游弋在陂塘上,用竹篓去网鱼虾,荷叶田田,远远望去,一张张圆荷铺展贴在水面上,小舟在荷中缓缓穿梭。

有时,一群群小鱼小虾回游在小舟两旁清澈见底的水中,有些体形稍大的飞鱼会高高地蹿出水面,像小银箭一样从头上掠过去,每逢这时,昭君都会拉着陈彦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陈彦学着她的样子,朝半空张开双臂,希望大鱼能落进自己的怀里。

陈彦用小刀给昭君刻了一个宫装木娃娃,漆上了红红绿绿的色彩,趁着昭君张开双臂拥抱大鱼的时候,把木娃娃朝她怀中扔去。

昭君一看木娃娃雕得栩栩如生,喜出望外,一下子上前拥抱住了陈彦,“太好了,陈彦哥哥,太漂亮了!”

明知道昭君是一时兴奋,况且她是在大自然中无拘无束惯了,也从不拘泥于那些深闺教条。可是昭君浑身上下洋溢着一种青春的快乐,她的每一种姿态,每个笑容都让他移不开眼,看到她的欢喜盛开在眉间,他心里也乐开了花。这个少女,展现在他面前的,是真的至情至性,不由得使他心动。

张若风正指着远处的层山叠翠对方静宜说那些美丽的传说,一听昭君的惊呼,回头一瞧她手里的木娃娃,就要伸手去夺。昭君与张若风打打闹闹,在舟上四处躲闪,张若风一手挠向她的曲池穴,昭君胳臂一抬,木娃娃落入水中。眼看着木娃娃沉入水中,昭君心里慌乱,推开呆若木鸡的张若风,跳进河中。

昭君头顶没入水中,在水下摸索着。摸索了一阵,发现木娃娃挂落到水草上,她伸手去碰,却不料腿没收好,被一大团水草缠住,再也使不上力气游上去。渐渐地,黑暗袭击了她,她晕了过去。

陈彦一看昭君许久不上岸,心里万分忧急,就飞身下水。到了水下,一看昭君平躺在水草上,手里紧紧握着那个木娃娃,顾不得男女之别,把她一把抱到怀里,向水上游去。

他托起昏迷不醒的昭君,示意若风把她拉到舟上。张若风懊悔地看着面色惨白的昭君,心里有说不出的心痛。又看向同样狼狈不堪的表哥,他眸如墨玉,眼中异常冷漠,面色冷峻,额际隐隐暴起青筋,若风知道自己的行为惹怒了表哥。

父亲说陈彦表哥自小在边关长大,因姨妈生病才回南郡的。他在边关随姨爹征战沙场,养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习惯,即使是泰山压顶都能镇定自若,面不改色,看见陈彦刚才那般着急的样子,若风明白表哥对王昭君动了真情。

陈彦怀抱着王昭君,试图温暖一下她冰凉的身子,方静宜不理陈彦的冲天怒气,走过去用手按住昭君的胸口,不一会儿,昭君吐出几口河水,这才醒转过来。

昭君躺在陈彦怀里,心跳蓦地有些加快,视线一寸寸地往上移,她清楚地看得见他脸上的哀痛。陈彦胸口微伏地紧紧抱着她,颤颤对上那双漆如点墨的美眸。“昭君,你拿你的命开什么玩笑,木娃娃丢了,我再刻一个就是了。如果你嫌命长,我把你扔到巫江里喂鱼。”

他明明说话的时候很严肃,话也是冷冰冰的,但听到昭君心里却是满怀的暖意。满心的欢喜遮掩不住,自眉梢眼底流露出丝丝笑意。这一刻的她,浅白得再也掩藏不了心事。

“我这不是没事吗?”昭君将头埋进他的胸口,哽咽着说,“彦哥哥,其实我好害怕……”

陈彦的心绪纷乱,呼吸不稳,他压抑着喷薄欲出的情绪,清浅的语调中不自觉地夹杂了某种压抑的沙哑。“我也怕,很怕很怕……”

那双长臂温柔而牢固地把她圈进怀中,昭君想要看清他脸上的神色,可他却固执地用手遮住她的脸,不让她看到他的脆弱。

张若风与方静宜看他俩旁若无人地深情相视,就背过脸去坐在舟头,眼睛看着远处,心里却各自想着心事。张若风看刚才昭君面上似喜似悲,似怨似嗔,千种表情交织在一起,竟有说不出的灵动与美丽,这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最先认识昭君的是他,可是只有表哥面前,昭君才会眉目含情,波光流转,满面娇羞。

他不曾见过像昭君这样的女子,有时天真无邪,有时娇柔可爱,有时恬静闲适,有时又带有说不出的灵动妩媚。那次,她手中拿着一朵半开的粉荷,穿着一件湖绿色布裙款款立在桂树下,面如白玉,眸色澄净,别有一番恬淡素雅的风韵。

在那时,他就明白,上天把这个女子带到他面前来,是让他好好去爱的。可是,如今,他看到昭君与表哥如此心心相依,他还有资格去爱吗?

方静宜坐在张若风旁边,看着他凝重的表情,心里有种怅然的失落。为什么所有的人,第一眼都看到了丰采照人的昭君,而忽视了她?她也生得不差,虽然不像昭君那样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也博得了一个南郡第一绣女的佳名。连张县令也称赞她是南郡的明珠,熠熠生辉。这样的她,怎么还是败给了昭君?往日里那些伙伴喜欢昭君也就罢了,他们不过是目不识丁的放牛娃,可张若风不一样,他是官家子弟,清雅俊逸,博学多才,见识不凡,怎么也受昭君的吸引,而看不到她的好呢?

三 缘分天定

月色撩人,晚风习习。宝剑峰上的宝济寺朱红色的庙门却显得分外肃穆庄严。昭君与陈彦、张若风、方静宜拾阶而上,进了庙门,青石板正中有一鼎硕大香炉,只见鼎前放着一个红色锦缎的功德箱。环顾寺内,修竹疏朗,青松挺拔,一派清幽古意,山下香溪的潺潺水声,在静夜里倍显清脆悦耳。正是:青山不墨千秋画,绿水无弦万古琴。

绕过香炉,昭君抬头一望,殿门前牌匾上有伽蓝殿三个苍劲有力的行书大字,楹联上写着两行字:烟霞清净尘无迹,水月空虚性自明。

昭君跪在蒲团上,虔诚叩拜如来。过了十八罗汉,来到后面的祈愿殿,再拜观音,口中喃喃念叨,双手合十的掌心微微有汗,不知求姻缘是否冒犯了神灵,但今生愿得有心人,伴我渡红尘。

昭君口中呢喃,嘴唇飞快,方静宜离她极近,侧耳倾听,倒也听出了一些眉目来,附在她耳边,低声笑说:“昭君,这可是伽蓝殿,不是月老庙,你可别拜错了。”

方静宜的话让昭君一激灵,这祈愿殿,有昭昭日月,有神灵佛眼,本是禅机之地,她怎么能想红尘中的俗事,冒犯了佛祖,想到这儿,心里慌乱一团,不知如何是好。恰在此时,一声阿弥陀佛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四人回头望去,只见一个白眉虚目的红衣老僧淡然地看着他们几个。

“四位夜访宝刹,老纳唐突前来,敢问四位可是前来求佛缘?”

张若风母亲是信佛的人,对宝剑峰的方丈是赞不绝口,说他有通天之才,能知过去将来,卜卦甚灵。张若风一看面前的老僧仙风道骨,超脱洒然,猜想他就是了空大师了,连忙上前施礼,朗声说:“大师所言极是,我们确实是来求佛缘,今日碰上大师,也算是有缘,不知大师能否指点迷津?”

了空大师瞅了瞅蒲团上的王昭君,目光温和如山泉流静,冲她点点头,不疾不缓地说:“老纳五年前已封卦。不过,座下确有一人与老纳有佛缘,她出生之时我曾为她卜过卦。既然今日她来了,我就破例一次,各位,请随我进佛堂。”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细雨来,几个人快步穿花走廊,尾随了空大师进了佛堂,檀香阵阵拂面而来,微雨丝丝飘洒着。了空大师坐定以后,从佛龛上拿下签筒,递给离他最近的王昭君:“姑娘,由你先来吧。”

王昭君手有些颤动,从筒中随意拿了一支签,紧紧攥在手里,而后传给张若风他们。四个人很快就抽好了,王昭君把签筒连同自己的签递给了空大师,心里忐忑不安,紧张而又期盼地看着了空。

只见他面容清和,微微颌首,淡然一笑,将竹签放在桌上,捋起下巴的白须,温和地说:“姑娘此签与十五年前一模一样,看来命是天定,就算命盘微动,也改变不了什么。姑娘,这是上上签。”

王昭君从没听过母亲给她卜过卦,一听了空那么说,她倒想知道当年的卦辞是什么了。

了空微抬双目,沉沉念着卦上的诗文。“一轮明月当空悬,万丈寒潭澈底清”、“山飞祥瑞紫云光,荣华却是三更梦”、“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朔漠踏雪笑前生,海阔天空任纵横”。

他们四个听得一头雾水,了空也不看他们,自顾自说:“姑娘,老纳不便泄露天机,个中真意,日后可知。只对姑娘说一句,‘天定富贵昭日月,名留青史镇乾坤。’”

王昭君的心越发沉重了,富贵天定,难道她有别人不能拥有的东西吗?是说她与陈彦吗?了空再也不肯多说,分明是说一句留一句。天定富贵,名留青史,可是富贵在手,不知祸福,名留青史,难料生死。

拿过张若风的签,了空看了不禁叹息说:“痴情人不说梦,欲海浮沉,何必情根深种,不如正剑挥来藤落地,迷云散尽日流天。公子这签是情签,一生为情所困,望你早日醒悟,放下情根,方能化险为夷。”

轮到陈彦,昭君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生怕漏听了一个字。了空赞许地看了看镇定自若的陈彦,冲他点点头,笑笑说:“达人面前不言命。‘天下同归何忧何虑,空山无人独来独去。’此签是中上签,公子是将才之后,自然是智勇双全,机敏过人。只是公子性尚未定,怕有妄念,一旦妄念成了执念,就会毁了一生啊。老纳赠你一言,‘海阔天蓝池内柳,水中明月镜中花。’我不便解说明白,公子慢慢体悟,千万不可求全。”

陈彦看了看了空目中的慈悲与怜悯之情,心下隐隐约约有点明白,但又不是十分清晰,仿佛有迷雾罩住心中所想。他剑眉轻挑,担忧地问:“方丈意思可是说,求全,却是求之不得?”

了空点点头,了然道:“确实如此,求之,不得。道是有缘,却是无缘,命里注定的,公子再强求也没用。”

之后,了空微闭双目,惜字如金,再也不肯多说一句。陈彦与王昭君他们黯然辞别,静静退下。大家一路默不作声,凉风拂面,丝丝冷意自心底传到手心,刚才室内的卦辞让每个人的心都心神不定。昭君走在陈彦旁边,微触一下他的手心,发现他的手异常冰冷,知道他的心被卦辞扰乱了。

陈彦略略抬眼望向昭君,看她眉间紧蹙,嘴唇止不住地颤抖。陈彦一把拉过昭君,静静地抱着她,目光里带着浓浓的疼惜与怜爱,喃喃地叫了声:“昭君……”

昭君纷乱的思绪渐渐集中起来,凝结在眼前这个如风少年身上,他柔声的呼喊,对于昭君来说,有着重大的意义。像是风雨中的倦鸟找到了归巢,靠在他怀里,静听着他沉稳有力,节奏分明的心跳,她莫名地觉得心回落到温暖的归处,倍感平和安定。

四 情根深种

自从宝剑峰上卜卦归来之后,大家不知道为什么都有点沉闷,在一起玩耍的机会也少了,见了面,也不如以前自在,客客气气地讲话让昭君有点心烦意乱。尤其是陈彦,看着他眉目疏朗,像以前一样清冷,举止之间却是淡淡的疏离,面对她的着急关心都视而不见,这让昭君的心内更加烦躁。

这天晚上,她辗转反侧,坐在窗前想着与陈彦上宝剑峰之前的对弈。经纬交错,黑白缠绕,四角已分出输赢,心中细算了一下,陈彦也不过占了半子的先机,他持棋谨慎,围攻拦截,步步有陷阱,她竟是进不得,退不得,思寻半天,也毫无结果,看来是要胜她半子了。

张若风站在陈彦背后对她微笑,昭君看他日光下的阴影正好对着中央天元白子气盛之处,忽如一道闪电滑过脑际,心下顿时有了定论。微微一笑,她把黑子轻轻放入那片阴影之下。而后,眼眉弯弯,宛如新月,嫣然一笑,轻轻地说:“陈彦哥,看来,白子气数已尽了,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今天我终于赢了你了。”

陈彦敛容沉色,剑眉微挑,先是有些不可置信,然后眼中泛起一阵喜悦,眉目舒展,轻笑一声说:“还是昭君聪慧,三年前,我与师父下了一盘棋,与今天情形相似,师父说是死棋,赢了我半子,没想到今天让你破了。那天之后,师父说只要我心中澄明,不想成败,一定能破他。看来,昭君妹妹做到了。”

昭君被陈彦这么一说,倒有些不好意思,羞涩地说:“我与陈彦哥下棋不过是娱乐而已,输赢又有何妨?”

陈彦看向昭君清澈澄明的眼睛,心内有些叹息,这般精灵聪颖的女子,他真的能配得上吗?他们的心灵那么契合,只需一个眼神,他就明白她心中所想。这么多年,他行走边关,见过不少人,她是唯一个能与他彻底地进行精神交流的人,他们是心心相印的。曾经他以为他可以放下她,故意压抑着内心的热情,远远地疏离她,可他的清冽冷峻冰冻不了她的热切,她淡淡地一句叮咛,两句暖心贴肺的话,那么自然,全然看不到陌生感,让他的心中的寒意渐渐消融。

尤其是听到昭君说输赢又有何妨时,他内心更是震动,昭君对他,情深意重,从未想过爱或不爱,可他却像个畏首畏尾的懦夫,不敢言爱。

想到这儿,陈彦看看旁边的表弟张若风,他那双眼睛自认识昭君之后就再也不肯移开,昭君假装不知若风心意,屡次将若风的表白搪塞过去,不让他开口,却属意于他,将一腔热情尽洒他身上。可他对昭君就算是钟情,也不能轻易点破,不然怎么面对若风与姨娘一家。

昭君不知陈彦心中的苦衷,只道是他不喜欢自己,心里郁结,辗转难眠。在楼阁上弹起琵琶来。琵琶声悠扬动听,夹杂着香溪河岸的风浪声,饱含了少女的迷惘、期盼与心伤,细细地散落在春夜的凉风中。

月华如水,清辉如银丝般倾泻在大地。

琵琶声刚刚在空中消失,香溪对岸隐隐约约传来一阵箫声。箫声呜咽,隐含着无数的激情与渴望。昭君知道对岸是桃花林,此时还有谁像她一样无眠,以乐声来排解心中忧伤的。

昭君把琵琶挂到墙上,急急地跑下楼去,沿着香溪奔跑着。香溪河上浮起一层白蒙蒙的水雾,箫声蓦然停止,一个隐约可见的人影在水面上浮动,她不敢相信地看着人影离她越来越近,深邃的眼波里荡起粼粼春水,“昭君……”

一声低唤让昭君心绪难定,幸福得想要落泪,心中也仿佛流动着一条香溪,欢悦的激情奔腾着,激起明亮美丽的浪花。

“陈彦哥……”她珍惜地叫着这三个字,这声低唤,百转千回,包含了她多少女儿的愁怨与哀伤。一声深情的呼唤,终于让她放下心来,从此两心相依。

陈彦挺立在风中,低下头亲吻着泪眼婆娑的昭君。他曾经随父亲征战沙场,如昂首向天的鹰,傲然于天地间却孑然一身,孤独而凄凉。

宝剑峰上她长歌而去,独留他与若风在禅房内苦思。

若风一席话,松动了他的防备之心,若风自嘲似的笑了笑,恨声说:“世事皆可计量,唯情难料。不管我如何爱,终究争不过天命。我们爱上她,终究是她的幸,还是我们的不幸?哥,你扪心自问一下:你和她,挣得开情的枷锁吗?”

是啊,她的一抹笑、一滴泪,都牵动着他的心,他忘不了那张巧笑倩兮的脸庞,尽管他刻意地去疏远她,又能怎么样,可疏远不了想要靠近她的心啊。她是自由的精灵,哪怕他再厌恶束缚,也甘心被她的爱所缚。桃花林寂寂,琵琶声幽冷,却潜藏不了那无限的迷惘和期盼,一缕清音拨动了他心底埋藏最深的那根弦。

他本来是只想看她一眼就回边关的,脚却生了根似的无法移动。他常常在昭君走之后,觉得怅然若失,心中笼上淡淡的无可名状的忧伤。就是这股忧伤,让他明白了,昭君,是他一生都放不开的情愫。

“昭君,明日,我就返回边关,向我父亲禀明你我两情相悦。一个月后,我就带着聘礼返回秭归,你一定要等我回来。”

“好,我一定等你回来。”昭君抬起泪眼,含笑望着月下陈彦清俊的脸庞。

昭君并不知道,纵使陈彦有金戈铁马的万丈豪情,也无法改变他们咫尺天涯的结局。陈彦注定空守着承诺去经历那些岁月的沧桑,然后在千帆过后终于发现——命运不可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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