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回忆之门透进了曙光，你已经
必然地老了，像黄昏在窗上凿上它
斑驳的脸。我认识那些浓眉
在507号房子的阳台上闭上了眼睛
就像我与爱人之间意念的隔膜
我长久在那儿眺望，一条大江
是我胸上横亘的老伤，看见了
它已流向记忆的口岸，那儿——
我的传统的栖居地——正赤裸地
拒绝我所有礼貌的约会
光阴以小说的重量挤榨出了
我和爱人之间若即若离的情节
那些日子的正午已经布置好了
无数罗网。青春冰冷的指甲
切开了每个网眼和玉米地外的村庄
我持续在稿笺上开垦旧事
每个结局都如每场媾和
出人意料，而又在意犹未尽时
心有不甘地
把爱情还给了遗忘
龙眼树优雅的苍老
苛求重返人的身体或一个词汇
使亲口烹调的滋味进入心脏
长廊从龙眼树的老年斑里
提走了流浪的勇气，像一场
浓郁而危险的美腐朽
龙眼树上的房子，是以鸟的方式
飞进黑夜的，许多灯光的浊眼
为这孤傲的大楼增温
连同507这男人般的数字
当回忆的钥匙吊在时间的腰上
还有什么底气将你证明
那些磨损你身体的晚月
多年以后，会使异乡的反刍
得到更富足的忧伤，把我们
植入丹田，再还给
后半夜必然睇视的507号老房子
城南
城南，小调像孤冢上的荒草
前生残留的明月，正把
来世的乐音传唱。城南
披着斗笠从我身边路过的人
为一朵桃花而生
桃红灼灼，掀开迷岚
看一只眼睛
就会让另一只眼睛瞎掉
城南，一个已经氧化的名字
长出了翅膀，在怜悯和造孽之间
飞翔。墓志铭替它们的主人美容
半生前的某个黄昏
便是这张脸，被赐予意义
也被赐予虚荣，侵犯了
他高贵而庄严的名声
城南，马帮拖着蛮横的豪爽
让拳令的酒糟撒成
满天星辰。马背上
驮着的家园，让婴儿一声啼哭
就满腮髭须。一个少女
看见爱情时，才发现她
脱落的牙齿
铺满了山路
城南，我想起了你
坐在荷叶的船上，偷视荷花
粉质的子宫。蜻蜓蹩脚的
热情，像上帝在时间的乳头上
找不到自己的嘴唇。水下
人世所有的污垢都存在了那里
你如一只蝴蝶
被自己的舞蹈窒息
城南，再也没有荣枯无序的野花
插在一支笔尖上成为图腾了
我们所记忆过的将永不再回
荒凉，正使诗歌感到了亲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