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手记 (5)

沈利是我的好朋友，我们时常在一块儿谈笑，譬如说故事，讨论课本或读物上的种种问题。我和他的关系这样好，但是两人的志愿却是不同的。我希望自己将来能成为一个化学家或机械工程师，因为这些事业在我中国是最急需的人才。他呢，却希望将来能做一个航空的飞机师。他时常说：“假如能在那蔚蓝的晴空里飞翔，望着云海和下面的大地是多么有趣啊！”的确，航空技术员在我国目前也是急切需要的，我时常鼓励他能坚定意志，达到他的目的，他也时常勉励我，要我始终不变更这愿望去实现自己的梦想。

同学中时常有人耻笑我们，说我们这种想法完全是胡闹，决计不会实现的。我除了对他们的轻视表示愤慨外，把自己的意志更坚定了！我非得将来把自己的希望实现了之后，才可以雪除同学间讥笑的耻辱。

我以为一个人是不可以小窥自己的，当初哥伦布相信地球是圆的，要实地去周游时，不知曾受到多少人的讥笑，他始终不怠地努力的结果：他竟得到寻获“新大陆”的伟大成功。甚至在他成功以后还有人在讥笑着：“这有什么了不起呢，坐了海船只是向前驶去，便可以寻得了。”

有一天，那些讥笑他的人在和他一起进餐时，还在讥笑他。哥伦布便站起身来，手里拿着一个蛋问众人：

“诸位能把这个蛋直立起来不倾跌吗？”

众人听了都摇头说：“不能够！”

哥伦布便把蛋壳的尖端击碎了些，把那个蛋直立在桌子上。众人见了都哗然笑起来说：

“这有什么稀奇呢！”

“这事本来没有什么稀奇，可惜诸君在我没有做以前不会做而已！”

众人听了那样的话，都自觉惭愧起来了，以后再也不敢讥笑寻获“新大陆”是容易的事了。

其实，世界上有许多伟大的人物在他未成功之前都是遭人讥笑过的。我想起了许多伟人的故事，对于同学们的讥笑不应当感到可羞，可羞的是我自己的努力与不努力。

佚名

用哥伦布发现新大陆的例子，表示不畏同学机笑，趁别人讥笑的时候，不如多赶些路的意愿！

风雪中的孩子 ■

一月十六日 星期一 雪

鹅毛似的大雪，纷纷落下。

崖上、树上、街上，都涂上了银白，掩遮了一切，那是多么好看的世界啊！

想起从前我在故乡曾和村上的一群小朋友在雪里做游戏的情景，实在快乐极了。现在却不可能了，因为都市里的雪景虽然别有兴致，但与乡村的雪景比较起来还差得远呢！

我一边在纷飞的雪花下走着，一边追想过去堆雪人、玩雪球的游戏，不觉已走入一条僻静的小街。

这条小街在晴天里也是行人稀少的，在这下大雪的寒冷天气，更是少有人走过了。路面上的雪只有疏落的几个踏过的脚印。我在寒冷的空气中见到自己从鼻孔和嘴里透出白色的热气，慢慢地移动脚步。

走到了一条陋巷口，突然听得一个小孩子的哭声，我掉头看时，见一个苦小孩身子冷得缩成一团，不住地颤抖着嚷道：

“我要冷死了啊！”

我走上前去问道：“孩子，你的爸爸妈妈呢？”

“我的爸爸，在那年给炸弹炸死了。我的妈妈，在上年给人家做偏，不知怎么在阳台上掉下来摔死了，唉！可怜我——”

“你今年多大年纪了？”

“我11岁了啊！”

“可怜！你还是随我到我家里去吧！”

“那我怎么可以呢？”

“不打紧，我的家虽然也穷，但是像你这样的一个小孩子，我怎能眼看你饿死呢？”

我说着便去扶他走回我家去。才到门口，同屋居住的人都感到奇怪，住在下面的王大嫂问道：

“阿亮，你领的这个小乞丐是谁啊？”

“他很可怜，在路边快要冻死了。”我说。

“你太傻了，这年头谁不挨冻挨饿啊！你救得了吗？”

这时候那个房东太太走来阻止我领这苦小孩进屋子来，我无奈便说他是我的旧同学。

到了我家的房里，我忙找了件旧衣服给他穿上，又去打了热水给他洗脸，买了些热东西给他吃。然后，我又去街口那家杂货铺子里借电话打给孟光，因为听说他的爸爸在社会上办了许多慈善事业。当我把这个意思向孟光说明以后，孟光也很高兴，立即要我带那孩子到他家里去，他可以保送到苦儿教养院去。我打完了电话，就回家带那孩子同去孟光的家里。这时候我心里高兴得实在说不出怎样才好，我问着自己：

“你也能做这样救人的工作了吗？你应当从此更努力地把救一个人而扩展到救千万人，甚至整个社会和国家，以及全世界。”

佚名

无论身处怎样的时代，都要有一颗向往光明与温暖的心……

长蛇阵 ■

十一月廿六日 星期六 阴

太阳落了西，暮色从四下里围合上来。我从学校里回家，走在大街上，见一家米店门口有许多人排成长长的队列，每一个人的手里都拿着布袋或竹篮子等。瞧他们的模样，大概都是些贫穷的人，我知道这是在籴米的。这家米店在发售“平粜米”，这“平粜米”是租界当局和一般慈善家所发售的，为了是救济贫苦的同胞。这次“平粜米”的价格当然比较低廉些，所以买米的人特别多。巡捕忙着维持秩序，可是仍是你拥我挤地倾着，巡捕使用棍棒殴击，可怜有些小孩子也挤在里面，被人踏痛就哭将出来。这是何等心酸的事啊！我们本来都是不必遭此苦难的，这是谁造成的呢？还不是一批没良心的商人囤积居奇造成的吗？

天色已经晚了，市街上的灯火也亮了。那一列人所排成的长蛇也似的队伍还是在挤着，我听得那个被挤痛了的小孩子的哭声，心里觉得不知怎么才好。我想到我还能求学，这实在是很幸福的了。我应当毫不稍怠地更努力去学习！

佚名

民国少年对不幸与幸福的感受力要远远超过我们。

流浪儿童 ■

三月廿四日 星期日 阴

阳光爬在窗上，这屋子里我记得在小时候是日常在这儿的，后来我长大了便改作书房，现在好几年没有住，虽然觉得有些异样的生疏，可是亲热的旧情依然是存在的。

日子过得多快啊！我到故乡来已经有二十多天了。虽然故乡是可爱的，但是我却有一种说不出的不满。我觉得我的功课已旷了这许多时日，是不能再偷玩了。前几天向父亲说了，父亲答应我今天乘早班车再转到上海去。父亲在乡间的一切事大概也办好了，父亲把一切东西整理好了，便携我一同到火车站去。

在火车奔驰在平铺在原野上的铁轨上时，我和父亲坐在靠近车窗的椅上闲眺着景色，我禁不住向窗外独自叹道：

“再会吧！故乡。”

“孩子！以后我们的生活可以不致像以前那样困苦了，我一定要找一处较好的屋子来住，同时要替你多做几件好衣服。”父亲说。

“爸爸，那倒是不必的，因为我觉得像以前那样也很好啊！”

“以前的困苦生活，你不觉得苦吗？”

“这哪里算得苦呢？我看见过有许多的小朋友比我不知要苦上多少倍，像世界文豪高尔基吧，他自小就孤苦伶仃，不知受了多少苦，但是他不以为苦，终究他成为了伟大的人物。譬如在上海的街头上，有不知多少的流浪儿童，他们不都是跟我们一样的人吗？可是他们整天在街头上流浪，受人唾骂挨打，饥饿煎迫着他们。当然，他们怎能再有读书的机会呢？如果把他们好好地栽培起来，不也是国家社会上的有用人才吗？所以看到这些，我也应当满足了，我更不知道怎样努力去学习，使我将来能照自己的志愿去做，我将来要从事化学或电气机械工程的工作，同时我更要努力做救济流浪儿童的工作！”

父亲听了笑道：“瞧不出你小小年纪倒有这样的见识，希望你坚持勿渝。”

我听后点了点头，侧头去望车窗外飞也似的掠过的景色。

佚名

真是一个有志气、有胸襟的小作者。

孤独的老人 ■

四月廿九日 星期日 晴

在从前进校时，见一个水果店内有个老叟坐着：他从腰际抽出根潮烟管，两个指头向烟袋里箝，塞在烟斗中，用火柴燃着了，很悠闲自得地烧起了，一只脚搁在另一条大腿的上面，嘴里衔了根旱烟筒，像吹箫般的很得劲儿地呷着。同时，一缕缕青白的烟圈，从四周慢慢地往上升腾，又渐渐地四散开去。

今天晚上，我见那老人忽然变得很忧郁了，听说他的故乡被毁了。

这时风格外地紧了，吊在天之一角的月儿，好像有点儿营养不足，脸总是青白色的，光芒呢？似乎没有先前般的夸耀的风采。在圆的天空里，云白得如棉花，一堆堆地围绕着，可是她仿佛不甘枯守，一会儿，溜进了云层里去！星子，不停滞地在那儿闪耀，眨着眼。

这景色，好像表示着人间的悲、愁、惨、苦和愤懑的情调。

佚名

老者神态的变化，无须笔墨丝毫渲染，却已道尽一切。短短三百字，已向人们展示了两张老照片，永久定格在人们的心里。

玩具展览会 ■

五日 晴

前天有一个筹备玩具展览会的布告，送到各人的眼睛里，都高兴得不得了，把家中的玩具拣选一下，拿到学校里来。今天便正式举行展览会。各级参观的时间经先生们规定，以免人多拥挤。会场布置得极好，上扎彩花，下列玩具，走了进去，谁也不肯出来。可是因地方尚嫌狭小，参观时人们前推后拥，致有损坏玩具的事情发生，大家心里觉得很不快乐。玩具的种类很多，有瓷器，有竹器，有木器，有铁器。最有趣味的是铅皮猿，把线一拉，自己会爬上去，好像活的一样。还有一只鸡，把机关一开，会走动。不过，这种玩具大都是外国货，我国人为何不去仿造？大概是没有研究竞争心的缘故吧。我们若要挽回利权，对于这玩具一层，应该加以注意。

文/黄重金

“我国人为何不去仿造？”“仿造”这两个字，值得深思。

表演的第一朝

七日 晴

吾生性是喜欢表演的，父母亲说带我们去看游艺会，那时的快乐真和登仙一般。回来定要把印象最深的一出和弟弟妹妹胡乱表演一下，不过没有实在的艺术罢了。

这次我校召开五十周纪念会，我级的姜老师编了一幕“神仙铃”的戏剧，选我做剧中的懒惰小孩。我想我哪里有这种才华，担任此重大的要角呢？不由得天天提心吊胆，食不甘味，睡在床上翻来覆去，脑袋里不住循环地思考着，如何能适合戏情，不被来宾们取笑羞辱啊！

及到表演的一天，眼见同学们都表演得有声有色，不失剧中人身份，我却战战兢兢有些心慌。后来轮到我了，报告员说了一声“神仙铃”，只听台下掌声雷动，早把我惊得魂灵儿飞到九霄云里。那时，只好硬着面皮上台，幸亏配角程君佳骧，饰一个书童，真是活龙活现，滑稽突梯，很令人们感动，得着帮衬不少。

后来表演完了，觉得身体如卸去千斤重担一般舒服，这是我第一次登台表演的情况。

文/王霖生

第一次登台表演的情况到底是什么样呢，不重要，重要的是心态刻画，表演前，表演时，表演后，都很真实、可爱。

看儿童剧——《表》 ■

十一月三十日 星期日

下午二时，上海戏剧学校表演儿童剧——《表》。我和姐姐合坐了一辆三轮车去看。

剧场并不大，看戏的小朋友很多，把人行道都塞得水泄不通了。我真希望这个剧场是橡皮泥做的，人多了就把它吹得大一点儿，免得这样拥挤。

未开幕时，人声非常嘈杂，时常还有打呼哨的声音，怪声怪气的，非常难听。有一个年纪很小的小朋友被别人挤痛了，就“哇哇”地哭起来。

一声钟声响过后，电灯熄了，大家静下来。钟声再响时，幕开了，全场马上静寂无声了。

《表》是苏联作家班台莱夫写的小说，已经由鲁迅先生译成中文，我早已看过。话剧《表》是董林肯先生根据小说改编的，这个故事本来就很动人，搬到舞台上，由真的人活生生地表演出来，更加真切了，演到那流浪的孩子改过自新时，全场小朋友都拍手叫好，有的小朋友还暗暗流了许多眼泪。

这出戏告诉我们小孩子，像懒惰、偷盗、说谎等坏习惯，应该革除，同时也告诉大人，小孩子做坏事，只是环境逼出来的，所以不要只是消极地责罚小孩子，还要积极地感化他。只要把他放在好的环境里，慢慢地教育他，每个坏孩子都会变成好孩子的。

佚名

好的话剧，能给孩子们如此深刻的教育。可见，一个好的文化环境，对孩子的成长是多么地重要。如今的文化工作者，你们可知道自己身上的责任吗？

举行避灾练习 ■

十九日 晴

“当当当”的乱钟声打个不停，我连忙带着书包，跑到下面。这时候，各级的同学已经下来，在操场上集队了。我走进四年级的队伍，排得很整齐。

红旗一挥，许多救火队的队员出来整队了。警笛一吹，他们便跑向各级教室去救火。他们下去，走了一圈，便来报告沈先生说：“一个人也没有烧死，一个人也没有烧伤。”

绿旗一挥，许多调查员出来整队。警笛一吹，他们到各教室去调查。一会儿，我看见调查员手里拿了一大堆东西：什么大衣呀，帽子呀，书包呀，一批去了，又来了一批，都堆积在应接室里。

这时候，评判的先生拿着一张纸在那里记录着各级的秩序、损失……

最后，沈先生说：“这次练习似乎比上一次进步了，没有烧死的同学，也没有烧伤的同学。不过，关于秩序方面，还得留意，因为仍旧有少数的小朋友在集队的时候嘴里发出声音来。希望我们下一次避灾练习时更有进步。”

文/周序琳

学校首先为学生的生命和生活负责，成绩在其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