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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全球化的起步

假如关于人类起源一元发生说是正确的,那么,就应该承认在人类历史开始时就存在了一种统一性。但是,此后人类逐渐分散到地球表面的大部分陆地上,随地理环境的变化,终于被分割而处于不同程度的孤立之中。

直至近代开始前,全球各文明间缺乏普遍联系。亚欧大陆的农耕世界相对闭塞,撒哈拉沙漠以南的非洲与地中海世界间存在着更大程度的隔绝,而欧亚非旧大陆以外的世界则几乎完全隔绝。

全球化是文明在近现代发展的产物。15世纪末至16世纪的地理大探险高潮,开辟了大航海时代,美洲以“新大陆”的名义与古老的欧洲、亚洲、北非洲从此密切地联系起来。尽管在此过程中充满了暴力与卑劣、浸透了血与泪,但是,以此为契机,全球化运动发轫了。它以发现世界、分裂世界开始,以整合世界、融洽世界而告终。

全球化前史

在全球化开始以前,欧亚大陆地区间的联系已经形成。距今四五千年,尼罗河流域,两河流域,印度河、恒河流域,黄河、长江流域古老的地区文明已经繁盛,彼此间虽不相连接但出现了一些有限的交往。

公元前8世纪到公元前6世纪,希腊史上发生了空前的大殖民运动,其殖民地广布于地中海和黑海沿岸,被称为“缀在蛮族原野这片织锦上的花边”。通过殖民,希腊广泛地吸收了各民族的文化。

从公元前334年起,希腊北部的马其顿王亚历山大(前336—前323年在位)率领军队,从欧洲渡过赫勒斯滂海峡到达亚洲,席卷小亚细亚;经叙利亚而入埃及,而后向东,又折向东南,沿底格里斯河和幼发拉底河而下,直捣伊朗心脏地带;接着又越过里海和兴都库什山,抵达布哈拉和塔什干附近;最后,从那里折回,南下克什米尔,东渡印度河直至比斯河。

亚历山大军队的铁蹄接触了古代亚非四大文明中的3个。巨大的帝国版图、军队的转战和人口的流动、商贸的开展,都加速了文明的交融。亚历山大东侵以后,希腊人的王朝所统治的国家,被称为希腊化国家。从那时起到公元前1世纪罗马兼并东部地中海地区为止的这一时期,被称为希腊化时期。希腊文明在广泛传播的同时,吸收东方文明的遗产,融合产生了希腊化文明。

公元1世纪的时候,罗马帝国扩展到整个地中海地区,帕提亚帝国(伊朗)伸展到整个中东地区,贵霜帝国征服了印度的西北部,中国的汉朝囊括了东至太平洋的所有余下地区,形成了一条从大西洋到太平洋的不间断的文明地带。各地区间出现了种种新的、大规模的交往。贸易通过陆路和海路进行,著名的丝绸之路不断西伸,基督教和佛教等宗教广泛传播,形成世界性宗教。

在这条文明地带以北,是由游牧诸民族组成的游牧世界。公元前1世纪末,原居住在中国北部的匈奴人,受东汉大将窦宪、耿夔的征伐,离开了漠北向西远遁,避居在中亚细亚的巴尔喀什湖一带。经过200余年的休养生息,又成为一支强大的力量。

374年,他们大举西迁,越过伏尔加河进入欧洲,征服了居住在顿河流域和黑海北岸一带大草原上的阿兰人和东哥特人,引起了连锁反应式的欧亚(游牧)民族大迁徙,迫使欧洲的日尔曼各部族再次向西突进。

376年,日尔曼人中的西哥特人带着家人、车马、牲畜等渡过多瑙河,在巴尔干半岛北部住了下来。5世纪初,他们又向北越过阿尔卑斯山,定居在高卢南部,并由此再迁徙到西班牙。此前,日尔曼人中的汪达尔人、苏埃汇人和来自东欧的一部分阿兰人就已经越过了比利牛斯山,迁徙到了西班牙。西哥特人的入侵,迫使他们再向外迁徙。429年,汪达尔人渡过直布罗陀海峡,占据非洲西北部建立王国。

5世纪上半期,法兰克人、勃艮第人几乎同时进入罗马帝国。后来,他们在西罗马帝国的废墟上建起了一系列日尔曼王国。日尔曼各部落大迁徙是世界史上的一件大事,现今欧洲各民族地理分布的大致情形此时已基本确定。

7世纪,随伊斯兰教的创立,阿拉伯半岛迅速统一。穆罕默德(约570—632年)逝世后,其继承人四大哈里发及阿拉伯倭马亚王朝(661—750年)在“圣战”的旗号下,急剧开疆拓土。7世纪中叶占领叙利亚、巴勒斯坦、伊朗、埃及和利比亚。7世纪末8世纪初进入突尼斯、阿尔及利亚、摩洛哥,又渡海占领西班牙,在东方把势力扩及印度河流域、中亚,直到帕米尔高原。751年,在中亚怛罗斯河畔,唐将高仙芝(?—755年)迎战来侵的阿拉伯人。唐朝虽然失利,但刹住了阿拉伯人的东侵势头。这时的阿拉伯帝国西起比利牛斯山脉,东到中国西部边境,横跨欧、亚、非三大洲。伊斯兰教在帝国各地迅速传播。

9世纪初,欧亚世界有好几个强大的帝国(查理曼帝国、阿拉伯帝国、唐帝国),从大西洋连续延伸到太平洋,横跨欧亚的联系得到恢复。阿拉伯帝国著名的哈里发哈伦·拉希德(786—809年),798年遣使与唐朝通好,797年和801年又遣使查理大帝处。欧亚大陆中心地区存在着活跃的贸易。

13世纪起,来自亚洲腹地的游牧民族蒙古人,在其领袖成吉思汗(铁木真,1167?—1227年)的领导下完成了统一。他和继承人致力于史无前例的大征服。最发达时版图东起爪哇和朝鲜,西达波兰,北抵北冰洋,南至土耳其和波斯湾。征服改变了世界主要宗教的分布和力量。横贯欧亚大陆的通道由同一个民族政权所控制,旅途安全,商贸发达,欧洲人又能进入亚洲和远东了。当然,蒙古的兴衰显得很突然,并未能创造出一个独特持久的文明。1259年蒙哥汗(1208—1259年)去世,继任大汗的忽必烈(1215—1294年)权力仅限于东方(中国的元朝政权)。它和西方的四大汗国(钦察汗国、察合台汗国、窝阔台汗国、伊尔汗国)并存,并独立发展。

这样,通过一次次的征战及庞大帝国的建立,通过民族的迁徙、商旅的往来、世界性宗教的传播,加强了旧大陆范围内的联系,使各种文明的碰撞、冲突与融合不断进行,为全球化运动的开展奠定了基础。

地理大探险

15世纪以后,西欧各国社会经济有了较大发展,货币成为普遍支付手段。包括封建贵族和商人在内的社会各个阶层普遍充满了对贵金属的渴望。枟马可·波罗行纪枠对黄金遍地、香料满野的富庶的东方的描述使很多西欧人神往,但当时通往东方的传统商道控制在土耳其帝国手中。因此,西欧国家迫切希望探寻一条避开土耳其通往东方的新通道。

地理大探险就是从欧洲人的角度,对1500年前后西欧人这种探寻活动的总结。它包括两大内容:新航路的开辟和新大陆(被旧大陆的人们)的发现。

最先投入这一行动的是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葡萄牙人从15世纪初年就开始沿着非洲西岸寻找通往印度的航路。他们不断向南航行,1415年占领休达,1432年占领亚速尔群岛,1445年占领佛得角。此后继续向南延伸,70年代抵达加纳,80年代来到刚果和安哥拉。葡萄牙商船队每次探航,都掠得大量奴隶、象牙和胡椒。

1486年,葡萄牙人巴托罗缪·迪亚士(约1450—1500年)率3艘轻便帆船出航,途中遭暴风雨袭击被吹往南方。1487年1月终于到达非洲南端。此处风浪交加,探险家们取名“风暴角”,后来葡王认为至此前往印度胜利有望,改名“好望角”。

1497年7月,另一位葡萄牙人瓦斯科·达·伽马(约1460—1524年)从里斯本出航,绕过好望角,沿非洲东海岸北上,到达马林迪港。后来由阿拉伯人艾哈马德·伊本·马继德领航,循着阿拉伯和中国海员所熟悉的航线,横渡印度洋,于1498年5月到达印度西南海岸的卡利库特。

西班牙开辟了另一条途径。意大利热那亚水手克里斯托弗·哥伦布(1451—1506年)长期过着航海生涯,知识渊博,富有创见。他相信地圆说,认为从欧洲往西走渡过大西洋可直抵东方的印度。在西班牙王室支持下,1492年8月,其远航队从西班牙的巴罗斯港扬帆出海,9月初离开加那利群岛,在大西洋上经长时间艰苦航行,10月12日到达中美洲巴哈马群岛中的一个岛(后考证为今华特林岛)。然后又到古巴和海地。

哥伦布误以为已经抵达印度,故称土著为“印度人”(中译“印第安人”)。后人发现其错误,改称“美洲印度人”,以区别于真正的印度人。从1493年到1504年,哥伦布又组织过3次远航,到达加勒比海上的另一些岛屿、南美大陆北岸的奥里诺科河口和中美洲东岸。

1502年,意大利人亚美利哥·维斯普奇(1451—1512年)航抵美洲。他发现那不是印度而是新大陆。1507年,德国地理学家马丁·瓦德西穆勒在其枟宇宙学导论枠中,因亚美利哥提供了新大陆的证据,而建议将其命名为“亚美利加洲”。

1519年9 月,住在西班牙的葡萄牙人费尔南多 · 德 · 麦哲伦(约1480—1521年),率265名船员组成船队出港西航。11月底到达美洲巴西海岸。几经周折,于次年3月船队通过美洲南端的一个海峡(他们命名为万圣海峡,后人称其为麦哲伦海峡),进入新的大洋,但见风平浪静,就称作“太平洋”。

1521年4月,麦哲伦在菲律宾群岛的三描岛因干涉岛民事务被杀。其船员逃出菲律宾,到达摩鹿加群岛,装了一船香料经印度洋回航。1522年9月抵达西班牙,完成了绕地球一圈的航行,但生还者仅18人。

这样,从欧洲绕过非洲或绕过南美洲到达亚洲的新航路开辟出来了。此举对全球化有极其重要的意义。

地理大探险打破了各地区的隔绝状态,实现了彼此间的直接接触。此后,市场急剧扩大。16世纪中后期,大西洋市场初步形成,欧洲、非洲、美洲间的“三角贸易”兴盛。精明的欧洲商人往往将满载货物的商船从欧洲驶往非洲,在那里用携带来的廉价品(酒、枪支、棉织品及各种装饰品之类)换取黑奴。此段行程叫“初程”(也叫“出程”)。然后,将黑奴装进船舱,经大西洋前往美洲,在那里用黑奴换得矿产品或农产品(甘蔗、棉花、烟草等),此为“中程”。最后,欧洲商人把美洲新得货物运回欧洲,在市场出售,称“归程”。一次三角贸易航程通常需6个月左右,共做3次买卖,利润高得惊人。大西洋市场密切了欧、非、美三大洲间的联系。

16世纪后期,主要位于香料群岛和日本之间广阔海域的东方市场也最终形成。它既是葡萄牙人开辟了绕过好望角的东方航线后,又在亚洲各地发展起贩卖贸易(主要是香料)的结果,又是西班牙人在美洲通过菲律宾与亚洲大陆建立直接商业联系的结果。随即,出现了依附性的、专门为西方人的需求而存在的农副产品生产区域。某些亚洲商人也逐渐依附于西方殖民者。

这样,从前很少越出欧洲大陆的西方贸易和金融,迅速扩大了其规模。全球性的商业贸易兴起。早期世界市场,即商业资本主义时期的世界市场建立起来了。正如G。V。斯卡梅尔在其枟欧洲的海外扩张枠中所述:

1500年前后的一段时间里,葡萄牙制造便宜的、特轻的呢绒,用于在西非购买奴隶,如同下一世纪末英国人所做的那样。印度棉布流入英国有助于这个国家的纺织业发展更为多样化。英国啤酒和苹果酒17世纪头10年在加勒比地区出售。法国和西班牙的酒从西印度到印度次大陆到处有人饮用。制糖业在伊比利亚及在诸如阿姆斯特丹、伦敦这些北部城市同样建立起来……

一些学者经过研究指出,“在15和16世纪的人们的心目中,发现的意思就是使所有的人和所有的民族都并入基督教社会”。这种认识在某种意义上恰切地表达了地理大探险对全球化运动的重要意义。

欧洲的扩张

早期欧洲的扩张分两个阶段。第一阶段为伊比利亚阶段,贯穿于整个16世纪。

西班牙、葡萄牙两个伊比利亚半岛上的小国,在开辟新航路的同时开始了早期殖民掠夺,终成称雄世界的殖民帝国。

葡萄牙人的殖民活动比西班牙人开始得早,主要沿非洲西岸探索航行并殖民掠夺。他们建立据点,构筑堡垒,从事黄金和奴隶贸易。在殖民活动中,与西班牙人占领大片领土不同,葡萄牙人主要采用海盗式劫掠,通过建立武装商站和控制海运的办法来垄断印度洋贸易。

1506年,葡萄牙人攻占了东非的莫桑比克和亚丁湾入口处的索科特拉岛。1508年夺取波斯湾入口处的忽鲁谟斯岛和印度西北部的第乌港。1510年占领印度果阿。1511年占领马六甲。接着,又在科伦坡、苏门答腊、爪哇、加里曼丹、苏拉威西和摩鹿加群岛建立商站。

葡萄牙殖民者以商站为据点,向土著居民征收重税,勒索丁香、豆蔻、胡椒、龙涎香等香料及黄金、珍珠、宝石等珍贵物品,或进行掠夺性贸易。

1517年,葡萄牙舰队侵扰中国沿海。1553年,借口到岸上曝晒水浸货物登陆澳门,后来加以强占。1548年,他们在日本九州也设立了商站。

西班牙殖民者在15世纪末到16世纪头10年,占领了加勒比海西印度群岛,在海地、牙买加、古巴等岛上建立殖民侵略据点。然后进一步向中南美扩张。1519年,西班牙小贵族费尔南多·科泰斯侵入墨西哥内地,征服了阿兹特克人的国家。1523—1524年间,中美洲许多地区先后被西班牙殖民军占领。1532—1535年间,西班牙另一殖民者法兰西斯科·皮萨罗深入秘鲁内地,进攻印加人。

到16世纪中叶,除巴西落入葡萄牙之手外,北起墨西哥,南至阿根廷的广大中南美洲,基本被西班牙征服,印第安人惨遭掠夺、奴役和虐杀。

西、葡两国的疯狂殖民掠夺导致相互冲突。1494年6月7日,两国经罗马教皇亚历山大六世仲裁,签订条约,同意在佛得角群岛以西370里加(约2190公里)处(西经46°),从北极到南极划一分界线(称“教皇子午线”),线以东一切新发现的非基督教领土归葡萄牙,线以西归西班牙。

由于地球是圆的,当麦哲伦船队环球航行到达摩鹿加群岛后,双方又发生争执。1529年,双方又在摩鹿加群岛以东17°处划一新的分界线,线西属葡萄牙,线东属西班牙。规定双方在各自势力范围内有权追击并夺取所有出现在这些海面上的船只。

西、葡的殖民优势并不长久。16世纪末,荷兰人、英国人、法国人都不再满足于地中海上的角逐。1580 年,曾为海盗的法兰西斯 · 德雷克(1540—1596年)完成环球航行,回到英国。这是打破西班牙、葡萄牙垄断东方市场的明确迹象。

1588年,西班牙“无敌舰队”远征英国失败,势力日衰。葡萄牙也很快走了下坡路。欧洲的殖民扩张转入第二阶段,即荷兰、法国、英国阶段(1600—1763年)。与此同时,俄罗斯正向西伯利亚扩张。

荷兰在取得16世纪中叶尼德兰资产阶级革命的胜利后,迅速发展资本主义,成为“海上马车夫”。到17世纪中期,荷兰人的势力伸展到印度尼西亚,渐次取代了葡萄牙在东方的地位。

从18世纪初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1701—1713年)开始,英、法两国为争夺殖民地展开大战。据枟乌特勒支和约枠(1713年),英国从西班牙手中夺得独占西属美洲殖民地黑奴的贩卖权,从法国手中夺得北美阿卡狄亚、纽芬兰、哈得逊湾一带地方。

18世纪中期,欧洲又发生两次大战:奥地利帝位继承战争(1740—1748年)和七年战争(1756—1763年),英法再次展开激烈争夺。结果,英国又打败了法国。法国几乎丧失了在印度的全部领地,只剩下5个不能设防的商站。英国还夺得了法国的北美殖民地加拿大、密西西比河左岸(新奥尔良除外),夺得了西班牙的佛罗里达(法国把路易斯安那和新奥尔良让给西班牙,作为其丧失佛罗里达的补偿)。到这时为止,英国殖民地已遍及世界各地(北美、非洲和亚洲)。虽然不久英国由于北美的独立而遭受了巨大打击,但它还是成为世界上最大的殖民国家。80年代,它又宣布澳大利亚为其殖民地。

当时的殖民剥削,以武力掠夺和强盗式贸易为主要形式,其中包括罪恶的奴隶贩卖。因此,在全球化的初始阶段,殖民地、半殖民地人民付出了血与泪的无限代价。

全球化的开始伴随着全球的分裂。东西方的差距开始拉大,东西方的对立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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