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的下午。
临放学,班主任洪老师说:“章林,映山红爱心小组知道你的情况后,定于明天上午去你家,会给你送些学习用品和生活用品,还有一家电视台会去拍电视呢!”
“啊,章林又要上电视啦,章林又要上电视啦!”顷刻,教室里像炸开了锅一样。
章林听了,低下头,一句话也没有说。
洪老师走过来,摸了摸章林的头,说:“你是有些害怕吧,不知道对着镜头说些什么,是吗?记得上次那家电视台拍你时,你说话结结巴巴的,没关系,老师明天也会一起去!”
章林点了点头,小声地说着:“谢谢老师!”
待洪老师走出教室,同学们也陆续回家去。
可章林还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
有同学过来说:“快回家呀,一会你奶奶在家等急了!”
说到奶奶,章林赶紧起身。自从父母在一次意外中去世后,六十多岁的奶奶就成了他唯一的亲人。奶奶身体不好,可还是起早贪黑地忙碌着,为的是让章林能生活得好一些。
回家不过两里的山路,今天却被章林踩得好长,约莫一个小时才到家。
奶奶早在村前的桂花树下等着,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奶奶看上去更苍老,枯瘦。见到章林,奶奶布满褶子的脸上开出了无数朵黝黑的小花。
“乖,怎么这么晚才回,出了什么事吗?”奶奶一边接过章林的书包,一边说着。
“没事,奶奶,明天有一帮人来我家……”章林小声嘀咕着。
“哦,都是谁呀?是老师,还是同学?明天奶奶得好好准备一下,可不能丢我家乖的脸!”奶奶说。
“还是那些不认识的人,他们又来给我送学习用品啥的,电视台还会……来拍电视……”章林的声音压得更低了。
“哦,又是那些好心人啊,上次不是拍过电视吗?”奶奶问。
“这次是另外一家电视台!”章林解释着。
“这样啊,我们应该感谢他们,乖,你说,是不?”奶奶说。
“奶奶,可是,可是……”此时,章林的脸涨得通红,说话也语无伦次起来。
“可是什么,你说。”奶奶有些疑惑。
“可是,我不想上电视,我不想被他们拍照片,我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我是没父母疼的孩子!”说到这里,章林的眼圈红了。
“乖,奶奶懂了,怪不得自从上次拍过电视后,你像丢了魂似的,哎……”奶奶叹了一口气,一把揽过章林,把他紧紧地搂在怀里。
周六的上午。
村里因为来了几辆小车,还有一些扛着摄像机和照相机的人,而变得与往常不一样。
映山红爱心小组如约而至,电视台来了,洪老师也来了……他们为章林带来了新书包,带来了新衣服,还带来了油炸的鸡腿,有一位叔叔说,这就是城里孩子常吃的肯德基……
奶奶忙前忙后地递着茶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突然,章林觉得奶奶像极了秋天里一枚卑微的树叶,随着风儿的吹拂,在左右摇晃着。章林的心里难受极了。他低着头,眼里就快有泪流下。
洪老师凑到他跟前,说:“章林,别怕,一会电视台就要采访你,你多说些感谢之类的话。”
章林抬起头,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了老师一眼。
闪光灯一直闪个不停,电视台的记者也向章林举起了麦克风。
“你们莫拍我孙子!”突然,奶奶的声音像炸雷一样地响起来。章林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听见奶奶这么大声地说过话。
“章林奶奶,让他们拍吧。播了后,会有更多好心人知道你家的情况,以后,你们肯定会生活得好一些。”洪老师劝着奶奶。
“老人家,请配合我们的工作,您这样,我们回去不好向领导交差啊!”扛摄像机的人说。
“不许拍我孙子,你们要拍就拍我,让我来代替我的孙子!”奶奶的语气还是那样斩钉截铁。
洪老师的脸上明显地挂不住,章林也意识到了。他赶紧走过去,拉着奶奶的手说:“奶奶,没关系,让他们拍吧!”
“不能拍!俗话说,拍一回照片丢一回魂,我已经丢掉了儿子和儿媳,我不能再丢了孙子!”奶奶的语气里容不得半点商量。
洪老师小声劝解着:“章林奶奶,您这是迷信呢,哪有拍照片拍电视丢魂的事?”
“我孙子自从上次被拍后,一直蔫耷耷的,提不起精神,我看就是丢了魂!”奶奶的话很决绝。
一瞬间,扛摄像机的,拍照片的,他们都停住了手里的活儿,怔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