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行走在世界屋脊

世界上最美的湖泊在青藏高原。纳木措、巴松措、羊单雍措，一个湖泊一罗纹，一个湖泊一个风格。是国画、是油画、还是版画？你用你独到的眼光去发现，去审美吧！

是谁带来远古的呼唤

是谁留下千年的祈盼

难道说还有无言的歌

还是那久久不能忘怀的眷恋……哦……

我看见一座座山一座座山川

一座座山川相连呀拉索

那就是青藏高原……

悠扬婉转的旋律，情真意切的告白，在歌唱家韩红的演绎下，是那样的清醇，那样的撩拨人们的心弦。2009年初夏时节，我和我的朋友们结伴，登上了西行的列车，把梦想交给了通往世界屋脊的天路。自西宁市换乘专列，我们的目光一直注视着窗外，我们的思绪早已飞向了遥远的远方。

歌声是心声的表达，心声借着歌声飞翔。登上列车的人们，那复杂的、激动的、急切的情绪，仿佛找到了可以一泻千里的通道，顺畅了，自然了，犹如万马奔腾的江水，喷涌而出了。有的轻声哼唱，有的大声迎合，有的打着优美的节拍，而并没有发出声音，那是在用心歌唱。

一年过去了，那里的冰天雪地、潺潺的流水、绵延的牧场、蠕动的羊群、点点的毡房、飘动的经幡，时时在我的眼前浮现。

世界上最美的湖泊在青藏高原。纳木措、巴松措、羊卓雍措，一个湖泊一番景致，一个湖泊一个风格。是国画，是油画，还是版画？你用你独到的眼光去发现，去审美吧！世界上最湛蓝的天空和最白最多姿的云朵在青藏高原。无论你的照摄像设备你多么不满意，只要你把焦点交给蓝天白云，就会拍出漂亮的照片。世界上最敦厚最绵长的情感在青藏高原。高天厚土、积雪严寒、牧草羊群，宫殿经幡，把坚硬与柔嫩，艰难与坚韧，神圣与虔诚，深深地镶嵌在高原的每一寸土地上。

在西藏的日子，你只有以一个朝圣者的心态，用艺术家的眼光去观赏、去凭吊，你才能深切地感受到那里的神秘、那里的高贵、那里的美不胜收。

写下这篇游记，有一个愿望，就是希望朋友们抓紧机会到西藏去一趟。因为西藏不是谁想去就能够去，想什么时候去就能够去的。你首先得面对高原缺氧与你身体适应状况的挑战。

翻越唐古拉——体能与意志的考验

火车进入唐古拉山口，太阳已经跌落到了山的那边，暮色苍茫。强大的寒流浓浓的、酽酽的，掺在白毛风里，罩住了徐徐爬行的列车。高高耸立的雪峰形成极不规则的巨大屏障，一头戳进密布的黑云里。铁路边上的公路上，一辆辆满载货物的大卡车，连接成长长的蛇阵，没有蠕动的迹象。车顶上错落地覆盖着厚厚的雪，倒像是伸长了身躯舞动着的龙。路面结了冰，有车轮碾出的裹了雪水的翻卷着的污泥。看样子，汽车被困在那儿有些时辰了。偶尔从汽车高高的驾驶室溜下一两个不大的黑点，在泥泞的路上风一样，向前卷上几步，影影绰绰地，不知道从哪儿消失了。

天幕渐渐地拉严了，火车窗外一晃而过的白色屏障越来越多，越来越高。相形之下，我们的列车像是披了一层白色伪装的绿色毛毛虫，在冰雪的缝隙中缓慢地爬行。穿越的前途越来越窄了，渐渐地产生了一种被挤压的感觉。躺在铺位上，呼吸开始急促，我意识到，缺氧了。在同伴的帮助下，吸了一会车上准备的氧气，胸闷才稍稍缓解了。

唐古拉山是坐火车去拉萨的第一高度。在全长1956公里的青藏铁路线上还有许许多多的冻土层、桥涵地、高寒区。我不禁感叹修这路的艰难程度，只有此时此刻，你才有一个大概的体会。你不得不从内心感叹，我们的党，我们的国家，我们的人民太伟大了！只有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才能创造出这样的人间奇迹。这口号是枯燥的，可是，从那位一直注视窗外两三个小时，商人模样的年轻人脸上，焦虑、欣喜、沉思，不断变化的神情上，我感到，每一个人，只要是思维正常者，此时此刻，他的心声，一定是这样一个答案！

2002年10月，到拉萨开会。在去纳木措的公路上，我曾亲眼目睹了几个标段的筑路工人顶风冒雪抢修铁路的情景。筑路机械是青藏铁路的主力军，可是在施工面狭窄的地段，人拉肩扛是常有的事。一块滚石，足有二三百斤，正往路基下出溜，一个小伙子蹿上去截住了它，又有两个小伙子赶过去，奋力把它翻上了路基。黑红脸膛的汉子们发出了胜利者的微笑。我们从内地去的人，最健康者，走路稍快一些，都会有心悸气短的反应，更别说参加重体力劳动了。而筑路工人们年年月月日日面对的都是高强度的劳动，他们能吃得消吗？据说，青藏铁路刚开工那会儿，内地去的施工工人不少，可干到最后，能坚持下来的，大部分是常年生活在高原上的人。

去西藏旅行，你至少要登上5000米的高度。纳木措湖你是一定要去的，那是西藏的圣湖，而必经之路的那根拉山口海拔高度是5300米，那样的高度打火机是打不着的，点燃一支烟，须三四根火柴并起来擦，方能然着。那一年，翻越那根拉山口时，厚厚的积雪让我们的车子搁浅了。往纳木措的路纯粹被积雪封堵了，一片银色的世界，你看不出哪儿是路，哪儿是沟，哪儿是湖。我们几个站在山头上，向湖的方向眺望，白茫茫一片，只有把神圣的朝拜意念寄给刺骨的风，飘向远方……我们每人穿一件军用黄大衣（是旅行社租的）还冻得上下牙直打磕碰。几个小伙子想抽烟，怎么也点不着，最后还是当地随队司机告诉了我们点烟的方法。

由于西藏独特的气候条件和道路状况，非探险者，一般不倡导冬季去旅游。即便是适合旅游的季节，也要视自己的身体状况而定。你很年轻，50岁以下，那你就无需顾虑，去吧！高原青睐年轻人，一般不会有什么不适应。倘若你是60岁左右，那你就要掂量一番，你的身体状况咋样？能不能去？敢不敢去？该不该去？你如果过了70岁，那你就干脆别去！高原反应有时也是要人命的。

在西藏旅行，开眼界的地方很多，要注意的安全事项也很多。上楼梯不要走得太快，上一层，最好休息一会儿，气喘匀了再继续。上楼最好少提东西。一天我奉命去买西瓜，4个西瓜提在手上，每个也就六七斤重，上到宾馆二楼我就气喘吁吁了。走在前面的女服务员转回来接过西瓜笑了：“你应该主动请我帮忙的。”从纳木措湖停车场到湖边，也就二三里路程，眼睛看得清清楚楚，但骑马每人要40元。你可千万不要认为这么一点路走过去得了。我们的两个朋友身体状况不错，耐不住湖面万千气象的诱惑，不愿意等着骑马，着急着步行上了路，走得也倒不慢。可是等到了湖边，我们大家欢呼雀跃地照相的时候，他们却坐在那里不愿意动了。在西藏，我们一行11人中，两种人有不适应症，一是心脏病患者，二是年龄大一些的。你一定小心地掂量自己的适应状况。当你乘坐着舒适的大巴车达到一定高度，“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时候，突然间感到胸闷气短怎么办？吸氧！吸氧就一切无忧了。当然，行走在青藏高原，最重要的是意志与信念，有了这两条，一切就简单了。

高原湖泊——演绎神山圣水、蓝天白云、冰川雪峰精灵

您也许是一个不错的旅行家，去看过杭州西湖、扬州瘦西湖、安徽芜湖、江浙太湖，在鄱阳湖上行过船、洞庭湖上捕过鱼、青海湖上观过光，或者周游了世界，莱茵河、泰晤士河、尼罗河、水城威尼斯，你都开过眼界。但是，只要你到西藏的三个湖去看上一眼，你就会感到以前去过的任何地方都不足以与这三个湖相媲美。

巴松措湖位于林芝地区公布达江县境内。她在西藏三湖中属小家碧玉型，静静的、安详的、淑女般一样沉稳地镶嵌在海拔3700米左右的群山环抱之中。巴松措是我们看的西藏的三个湖中，唯一能够让人身临其境去体味去感受的湖。而要看到她俊俏的容颜，须穿过岸边那犹如遮盖在仙女头上的纱幔似的浓浓的绿茵。巴松措湖湖水的颜色，让你不由得会想到朱自清的名篇《绿》：“那醉人的绿呀，仿佛一张极大极大的荷叶铺着，满是奇异的绿呀。我想张开双臂抱住她。”那就张开双臂大胆地拥抱吧！巴松措湖水的绿，是那种柔柔的、沁沁的、酽酽的，从湖面到湖底，从湖边到湖心，整个通透而又厚实的近似于固态的绿。您见过三四张墨绿色的玻璃叠加在一起，在强光照射下的色彩吗？您见过小孩儿吃的绿色的果冻那种颜色以及舀在勺里那种颤巍巍的柔嫩吗？当你蹲在通往湖心岛的曲桥上，伸手触及那凉凉的滑滑的水面，掬起一捧清凉时，你甚至怀疑，那清凉都是柔柔的绿色。而且，这绿色又沿着湖边，向四周的山崖蔓延开去，向山的高度扩展着。

我不知道是湖水的绿色染绿了岸边的树木，还是湖边的树木映绿了荡荡的湖水？巴松措湖小巧精致，放眼望去，也就四五个平方公里，湖面的边界曲曲弯弯、虚虚实实、凸显与逍遁，是能够看个大概的。湖心的小岛，如同仙女的一双明亮的眸子，照亮了湖光，照亮了山色，照亮了游客注视的目光。连接岛屿的上浮桥、下曲桥如同仙女柔软的身躯。走在上面，荡荡的、摇摇的。桥在摇，水在笑，止不住心旌也会摇荡了起来。我的几位见过世面的同伴也禁不住心中的激动，合伙仰天长啸了起来，嗷——嚎——嚎——

巴松措湖，她就是一副上乘的精致的美妙绝伦的国画，林阴小道、浮桥曲桥、湖心小岛、蓝天白云、耸立的山峰、凝脂般的粼粼湖水，每一笔都勾画的详略得当，恰到好处。

羊卓壅措湖是喜马拉雅山北麓最大的内陆湖，也是西藏最大的淡水湖。湖中有十余个岛屿，似点缀于草原的毡房，散落于近10000平方公里的湖面上。当你从拉萨出发往西行驶，从3500米的高度一路攀升，走上大约100公里，绕上四五个大湾子，翻过5030米的甘巴拉山口，驶入相对平坦的一个大塬上，嗬！壮观的风景出现了！往下看，汽车的前方，蓝蓝的，以蓝墨水为基本色素的一个巨大的蓝色的湖出现在眼前。然而，这湖面并不平坦，没有明镜似的质地和一望无际的视觉。10多个或刀削斧凿，或断壁残垣般的庞然怪物，散落在宽阔的湖中。有的直插云霄，有的绵延着，淹没在湖的深处。眼前的一切是静止的，看不到湖水的波涛，看不到云卷云舒，连同那出水的怪物在跃出水面的刹那，似乎是被使了定身法术一般，静静地伫立于水天之间，像是一只只巨大的没有任何生命征兆的形体，只是为了呈现而已。

风景在颜色的变幻上，怪物们的身躯在浮出水面的刹那，一律被赭红的、血红的色彩灼伤了，这色彩向上不规则地漫淹着，墨兰、赭红、血红……随着天光的变幻呈现出不同的景观，这就是羊卓雍措湖。当你骑着牦牛，穿着藏服拍下一张照片，那背景，绝对是一副标准的版画。这时候你再回过头去，高高的喜马拉雅山脉，已在你的身后竖起了晶莹的冰雪屏障。

看羊卓雍措湖不可平看，不可仰视，须得俯瞰，唯此，才能见那刀削斧凿般的，版画风格的湖中气象。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到西藏的游客几乎无一例外的被拉到了一个最好的高高的俯瞰平台上。

回味纳木措的湖光山影，不由得使我想起高尔基的《海燕之歌》所描写的意象：在苍茫的大海上，狂风聚集着乌云，在乌云和大海之间，海燕在高傲地飞翔……纳木措的湖面，永远是躁动不安的。湖水一分钟也不停止地滚动着，时而波光粼粼，时而波涛滚滚，在蓝天与湖水之间，白色的、烟色的、墨色的、有时还有褐红色的云彩，不停地翻卷着：成万马奔腾状，成狮龙群舞状，成群雁南飞状。在湖与天的尽头，一尊冰清玉洁的山峰——念青唐古拉山，用源源不断的融化的雪水支撑着这一湖风光，静静地注视着这日夜喧闹的云与海的世界。

这就是我看到的纳木措湖，一个充满着万千气象，且瞬间千变万化的高原圣湖的容颜。这容颜的每一笔都是浓墨重彩的，生动活泼的，而且是对比强烈的。像什么？没有巴松措湖的柔和与工整，没有羊卓雍措湖的坚硬与刻板，她是一幅厚实的油画，用色彩变化的强烈对比吸引着你，感染着你，让你走近她，但是不容许走进她，你只能驻足于一个合适的距离，细细的品味她，理解她。

当我和我的同伴们蹲在湖边掬一捧清凉的圣水，肃穆地润湿脑门的时候，当我们面对眼前的万千景象抒发着万千感慨的时候，当我们骑着牦牛挥动手臂贴近巨幅背景，留下这瞬间永恒的时候，我终于明白了，纳木措——你就是高原圣湖的精灵，你就是蓝天下大地上，冰雪、彩云、山水最完美的结合，最美丽的化身。

虔诚与坚韧——情感的质地如同珠穆朗玛般纯净

行走在青藏高原，有两个词会一直萦绕在你的耳际，一个是虔诚，另一个是坚韧。

带上干粮，带上糍粑，领上幼子，打好行装，虔诚的信教徒抛下妻子，撇下牛羊，踏上了通往拉萨的路。他要到拉萨去朝圣，用自己的身体一步一叩首，丈量着通往圣殿的路程，以此来证明自己的虔诚。少则数百里，多则几千里，从春到夏，从秋到冬，不论风霜雨雪，不顾饥寒交迫，磨烂了膝盖，磨破了双手，额头叩得鲜血淋漓他们也全然不顾，他们就一个信念：要丈量到拉萨，见到活佛，接受活佛的摸顶礼。在通往拉萨的公路上，只要你留意，总能看到这样的朝圣者。2002年，在拉萨至纳木措的公路上，我曾下车同一位朝圣者有过简短的交流。汉子40岁左右，孩子十二三岁，10月中旬，他们已穿上了棉衣。累不累？汉子摇摇头。出来多少天了？汉子伸了两个手指。看他们身上破损的衣服，我明白是两个月。还要多少天？汉子摇摇头。整个对话过程四五分钟，汉子只用手势与表情回答，身体的动作并没有完全停下来。我看出来，他是听得懂汉语的，只是不说，孩子有一些惊恐。我往他敞开的衣襟里塞进去100元钱，他友好地点点头，并不言谢，继续匍匐着身子丈量着。寒风里，我伫立着，目送着这对父子渐行渐远。

我的眼窝里有了两滴清凉的东西。人是需要一点精神的，为了某种追求，义无反顾，甘愿吃尽人间苦头。我有吗？

在拉萨，如果有机会，请你务必到附近的山冈上认真地走一走看一看。看一看脚下的土地是什么颜色？你也可以用脚踢一踢，看能不能踢得动？我如此做了，颜色是黑褐色的，质地无比坚硬，不是泥土，也不是石头，而是铁矿石一类的坚硬的结构。在布达拉宫后面的山坡上，在邦哲寺大门外的山冈上，在罗布林卡公园附近的小高地上，都有大面积类似质地的地貌结构。虽然在坚硬无比的结构缝隙，仍有绿色的生命向上蹿生，演绎着滴水穿石的永恒定律，但是这里的山山水水其坚硬与纯净的程度是不容置疑的。尽管这里气候恶劣，低温缺氧，暴雨寒风，可是这里的物种，在风霜刀剑的威逼下，意志更坚，情感更纯。

青藏高原还是一片多情的土地。

我们拜谒了文成公主与松赞干布的故里，流传1000多年的汉藏联姻的故事，让许多人为之肃然起敬。

“那一天，我转动所有的经筒，不为超度来生，只为你的温暖。那一世，我转山转水，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天上的仙鹤借我一双洁白的翅膀，

我不会远走高飞，飞到理塘我就返回。

山顶升起皎洁的月亮，你的脸庞浮在我心上，

你那美丽的脸庞悄悄地浮在我的心上。”

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为了爱情他宁愿放弃达赖的职位，放弃宫廷优越的生活。他的爱情诗缠绵悱恻，催人泪下；他的爱情故事成为青藏高原最人性化的一首绝唱！

在旅行途中，我们听导游小伙顿珠娓娓讲述了他的家庭、他的阿妈、他的村子以及他自己的创业发家史。看着他黑红的脸膛，智慧的双眼，我不由得想到了电影《农奴》中的强巴的形象。是啊！往前翻50年，在西藏民主改革前，这小伙说不定就是任农奴主宰割的奴隶呢！小伙说，干导游好，挣得钱多，就是要来得人多。2008年“3·14”以后，大半年没人来，他收入少得多了。他欢迎我们多来，我们答应，会动员多一些朋友来的。汽车在林芝地区的盘山公路上行进，这一带海拔不到3000米，山清水秀，尼洋河风景尽收眼底，好一派藏江南风光。顿珠来了精神，带头唱了一首藏歌。该我们唱了，我和我的团队唱起了“翻身农奴把歌唱”。

“太阳啊，霞光万丈，雄鹰啊展翅飞翔，高原风光无限好，叫我怎能不歌唱……”歌声飞出窗外，飘向远方，告知珠穆朗玛——无限好的高原风光，需要汉藏各族人民的精诚团结合作，以虔诚的博大的胸怀，坚忍不拔的毅力，共同奋斗，奋斗……

“雪山啊，闪银光，雅鲁藏布江啊翻波浪……”

2010年6月2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