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姆，”他说，“看这里。”他精细地调节着微波声纳的游标尺，以获得更好的聚焦。他用手指着。“那儿，”他说。“就在你面前。我猜有几百条海蟒。它们看上去很小，因为这类老式荧屏把一切都缩小了——但是它们在那里，就在边上！”
它们是海蟒，不错——有成百上千条。再仔细看，我可以看见在我的“鱼群”里有另一个小东西——这回不是海蟒，但肯定是某种更危险的东西。
我指指它。吉迪恩和大卫看着我手指的地方。
“不错，杰姆，”大卫说，“它是‘杀人鲸号’。他们在等待……不过他们不会等很久。”
他们不多不少又等了5分钟。
接着我们3个人都看见，从“杀人鲸号”闪亮的船体喷射出一股细小的气流，笔直地朝我们奔来。又一颗导弹！
几秒钟后，沉闷的爆炸声再次震撼了城堡。
早在这一切发生之前，吉迪恩早已跳进了导弹炮台的炮座里。他一只手放在触发器上，另一只手仔细地调节微波声纳仪以获得最清晰的图像。他转动炮台，把发射管对准远处模糊的“杀人鲸号”，按下了触发器。
吉迪恩对准“杀人鲸号”一次发射了6枚导弹，顿时响起几下不连贯的轰隆声，导弹炮台的细长的发射管一连跳了五六下。
导弹发出后，微波声纳屏幕上闪亮了6次——那是爆炸掀起的高压浪。
当屏幕稳定以后，“杀人鲸号”仍然在那里，周围是一群群围着它的海蟒。
吉迪恩清醒地点点头。“射程不够。不过我们同样处在他们射程的最边缘上，至少我们可以指望他们不敢靠近过来。”他检查了一下上弹仓。“杰姆，”他说，“替我再把导弹装上好吗？我不想离开触发器，以防特伦奇和他的人来个突然行动。”
我们把导弹装入弹仓，炮台的自动装弹机构会完成剩下的装弹过程，同时担心地看着越来越小的弹药堆。
“所剩不多了。”大卫承认。“吉迪恩，你一个人在这里行吗？杰姆和我最好到下面的库房里再搬一些导弹来。”
“没问题！”吉迪思爽朗地笑着说。“不过别呆太久了。我有一个感觉，从现在开始我们随时会需要每一枚能搞到的导弹！”
大卫和我进行了一次人员分组。鲍勃、拉迪和罗杰·费尔夫组成一个搬运组，把城堡地下室仓库的炮弹搬运到上面的导弹炮台来。每人一次搬运3枚。
鲍勃和大卫每人只扛着一枚导弹从库房出来。大卫的脸色像死人一样白。
“导弹没有了！”他神态紧张地说。“剩下的都在这里了。那些两栖类——当他们起来反叛我父亲时把军火库也搬空了。我们只找到了不多几枚导弹。”
我们数了数，大约是78枚。
导弹发射器一次发射要发出6枚导弹！
“杀人鲸号”仍然停在那里，虎视眈眈地等待着。冷不丁他们会施放一颗导弹，不过都没有造成任何破坏。我们不理睬他们。那些海蟒还是成群地在那里打转。
大卫严肃地说：“现在是它们繁殖季节的开始。我猜想几百万年以来它们就是这样做的。在海底山的山脚下，它们会进行一种奇怪的仪式使自己兴奋起来。我已经看到过多次了。它们像这样要进行好几个小时。最后，其中的一条会从海底山冲上来，到达洞穴，在那里产下蛋。接着其他海蟒便一个个跟着——”
用“压得耐”制作的拱顶无疑是十分牢固的！可是那些海兽每一条都有鲸鱼那样大，20吨或30吨的体重，以疯狂的速度撞击拱顶，至少也会把它震得摇摇晃晃。那么将其扩大100倍、200倍、300倍一记住“压得耐”护膜只是靠电子元件的能量来维持的。如果这个能量有几分之一秒的时间供应不上……
转眼间城堡就会塌成平地。
在4英里的海水下，在天崩地陷中，我们会立即成为肉饼。
鲍勃·埃斯科擦了一下眉毛，站了起来。
他转向大卫·克雷肯。
“大卫，”他说，“只能这样了。导弹也许可以阻止海蟒一不过总共只有78发，而海蟒有几百条，恐怕无济无事。我们的炮根本打不到‘杀人鲸号’，它的威力不够，达不到射程。那么就只有一件事可以做。”
我说：“他是对的，大卫。现在要看你了。你必须去和两栖类讲和。”
大卫以诧异的神情看着我们。
“和他们讲和？”他高声笑道。“我是求之不得！可是，你们看到没有？我父亲——要讲和必须由他来进行，而他的思想却在四处漂荡。两栖类并不习惯于这个世界，他们只知道由一个人，一个领袖来统治。乔·特伦奇就是他们的领袖。而乔·特伦奇过去是唯我父亲的命令是从的。我并不是说我父亲都是对的。他是个严厉的人。也许长久以来，他的脑子有点过度紧张了。他的一丝不苟也会使任何人紧张的！当然他也许是太严厉了，太不留余地了，所以特伦奇的人起来反叛他了。
“可是他们仍然尊重我父亲，即使他们正在向他进攻。如果他试图讲和——是的，可能会有效果的。不过他永远不会。他不能。他的思想根本无法接受。”
我灵机一动，说：“大卫！这些一定是发生在过去，对不对？我不是说两栖类的反叛，我是说海蟒的繁殖季节。在其他的年份里，当海蟒成群结队游上来到它们在海底山的洞穴去时，你们是怎么做的？你们怎样防止它们损坏城堡的拱顶？”
大卫惨然地耸耸肩膀。“两栖类看守着它们。”他说。“我们常常在拱顶阻挡住海蟒，使用探照灯和锣。你知道，水下可以传播声音——锣声和探照灯光会使海蟒离开拱顶。噢，有很多次我们真是好险呢——我父亲实在不该把他的城堡建立在这里，在它们的道路上。可他是个固执的人。”
“不过没有两栖类帮助我们——我们就束手无策。”
没有更多的时间来讨论了。
我们听到从“杀人鲸号”上发射出另一枚喷气导弹——接着又一枚，第3枚，几乎没有间隔。
就在同时，在我们上面的吉迪恩也用导弹回敬了他们，一时声光大作。
我们都转身盯着我们下面海底山的拼接屏幕。
海蟒群已不再无目的地打转转了。它们三五成群地开始向我们冲过来——更多的跟在后面。
“杀人鲸号”闪光的船体和它们一起冲来，边开边发射导弹。
冒险驱蟒群
在几乎没有间歇的“杀人鲸号”的火力下，海下城堡在轰鸣、在颤动。
吉迪恩也用导弹反击，使那些海蟒乱作一团，打退了几条巨大海蟒发起的第一次进攻。大群海蟒兜了几个圈子后，另一伙海蟒朝着经过城堡的繁殖之路猛冲。我们的小导弹的爆炸在海蟒中造成了惊吓和混乱。
接下来是第3次进攻，然后第4次……
每次吉迪恩都设法打散了海蟒。可是我粗略算了一下，我和吉迪恩都明白：我们的导弹快要用完了。
大卫有了一个疯狂的念头：把潜水服里的氧气瓶重新充满氧气，把电池也尽量充满电，带着探照灯和锣游出深海作最后一搏，看看能否把海蟒群从城堡赶走。
这个想法是在拼命一因为两栖类比我们更强大，而且有更好的装备，肯定会把发疯似的海蟒群驱向我们。这样一来，上有4英里厚的海水，前有每条重30吨的发了疯的海蟒群，城堡外面只能成为一个可悲的坟场。
可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贾森·克雷肯正在独自一人胡言乱语；吉迪恩和罗杰一刻也离不开炮台。剩下只有拉迪、大卫、深海姑娘梅娃和我来穿上准备好的潜水服了。
因为到处找不到鲍勃·埃斯科。
这花了我们很长的时间，而城堡却在我们脚下颤抖。突然大卫气愤地把最后一个氧气筒摔在地上。“筒里没有氧气了！”他叫道。“我们只能有多少算多少了。已经灌了多少，拉迪？”
正在把氧气灌进潜水服的拉迪·安吉尔很快数了数，接着耸耸肩膀。
“没有灌好，我的朋友大卫。”他轻声说。“氧气不够——”
“我知道！灌进去多少？”
拉迪皱着眉，眯着眼想了一会儿。“也许——也许每件潜水服里有20分钟氧气。总共4件。我们有足够的氧气让我们4个人穿上潜水服游进深渊，去把你的海怪们吓跑。只是——”他耸耸肩。“这是军校课程里说的东西，”他说，“我不能肯定现在能用上。需要多少立方厘米的氧气，才能维持一定的安全呼吸时间。我们必须敲着锣，蹦啊跳啊地，像足球比赛中的啦啦队长，所以我怀疑可以维持20分钟步行的氧气是不是能维持同样时间的高空杂耍。”
大卫怒气冲冲地问：“电能呢？”
这是我在负责。我已经把电池接在了城堡自备的发电机上，一边看着记录充电时间的钟。
“没有多少电能，”我说，“不过如果我们只有20分钟的呼吸时间，电就没有关系了。电池至少能够维持潜水服的‘压得耐’铠甲两倍的时间。”
大卫站在那里思索了一会儿。
然后他耸耸肩。“好吧，”他说，“这是我们能够做到的最好的了。如果这样还不够——”
他没有把话说完。
他无需说完，因为我们大家都明白如果失败意味着什么。
由于缺少氧气和电力，我们只能游到外面的海底呆几分钟的时间——所以我们必须等在指挥室里，等待那些蛇颈龙成群结队地冲过来。我们看着拼接的屏幕，看对方什么时候发起大的冲锋，这样的冲锋是吉迪恩用他的导弹炮所无法遏制的。
我又想起来：鲍勃·埃斯科不见了。
他到哪里去了呢？我说：“大卫——鲍勃走开很久了。我们会需要他——当我们出去时。”
大卫皱皱眉头，眼睛还盯着荧屏。“他正在每个库房里翻来翻去一我想是在寻找更多的氧气筒，虽然我告诉他不会有。也许我们应该去个人找找他。”他转向梅娃，这个深海姑娘正默默地站在旁边，用大大的、平静的眼睛看着我们。我真羡慕她！如果海蟒冲溃了我们脆弱的防御，城堡塌了下来——她至少能活着！
“梅娃，”大卫告诉她，“你去看一下，能不能找到他。”
她点点头，喘着气默默地走出了指挥室。不过她无需走得太远，因为她刚走到门口，鲍勃就出现在另一头了。
我们都看着他。他用力拖进来一具很大的、漆成黄色的金属箱，有一英尺厚，长度和鲍勃本人相当。黄漆上用模板打上了黑色的字体：
深海生存箱
内装：可容4人的救生筏，带有紧急生
存和通讯设备以及可抵抗20000英尺水压
的“压得耐”防护层。
“你要这东西干什么？”我问道。
他抬起头，喘着气，有些惊慌。“我们可以到达放射目动物的水层，你不明白吗？我是说——”
“什么？”
他停住了，眼睛里的热切的光芒消退了。“我是说——”他犹豫地说。“如果我们中有人能到达海面，我们可以把舰队叫来。我们就能够——”
他说的时候我盯着他。鲍勃的举动真难以理喻，我想。在我们目前的危急局面下，他难道精神崩溃了吗？我肯定他以前就说过“放射目”一类的话一当梅娃救了我们后，他醒来时就是说的同样的胡话。
可是他看上去一切都正常……
大卫厉声地告诉他：“等一等，鲍勃。这是个好主意，不过有两点错误的地方。首先，我们这里是个人迹罕至的地方，你根本无法保证周围会有一条舰队的船只来收你的信号。”鲍勃开口想说什么，大卫没有让他插嘴。“更重要的是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一只这类生存筏可以轻易地把你浮上海面，这我也相信。可从这么深的海底至少要用10分钟——假定你挺得住以每小时20至30英里的速度被拉上去！”他焦急地看了一眼微波声纳仪的荧屏。“我们可能连10分钟都没有了！”
事实上，我们连10秒钟部没有。
连接楼上导弹炮台的内部扩音器发出一阵杂音，吉迪恩和缓的声音对我们叫着：“避开！有危险！他们正全速冲来！”
我们不需要他的警告。在微波声纳仪荧屏上，我们可以看到海蟒正朝我们蜂拥而来——这次不是两三个一伙，而是几十条一群，后面紧跟着整个海蟒大军！
我们挤着进了海闸，我们4人穿着抗压服，后面紧跟着深海姑娘梅娃。
我们来到了深海中。
在这样巨大的压力下，从闸门流人的不再是水流。海水轰鸣着“炸开”成雾状，遮闭了我们的护目镜，同时像一股猛烈的白色飓风撕拉着我们的潜水服。
轰鸣声终于停止了。我们走上了海底山的山坡，来面对发疯的海蟒群发出的更大的轰鸣声。
我们5个人带着灯、锣和大卫不知从哪里找到的小手雷分散开来。小手雷的爆炸声可以增加声势，但要造成大的杀伤，它们的威力又不够了。
海蟒成群结队朝我们冲下来。它们看上去有几千条，密集得像8月里的蜂群。无法想象我们5个人，用我们可怜的武器替代品，能够瓦解这些蛇颈龙潮水般的进攻。
可是我们还是试了。
我们用灯光照射它们，还扔出我们的手雷。我们敲打着铜锣。铜锣发出的低沉的隆隆声在汤加海沟巨大的水压下回荡着，越来越响。
我们可把这些海兽们吓坏了。
我想，如果只有它们的话，它们会一个不剩地立即逃散的。
可是当我们从一边驱赶他们时，它们又从后面涌了过来。两栖类！他们俯身骑在更多的海蟒身上，用又长又尖的刺棒戳着海蟒，驱赶它们冲向我们。
我开始感到晕眩和无力，氧气正在耗尽！
我意乱心迷地四处张望，努力保持清醒。我可以看见梅娃和大卫·克雷肯在我一侧，仍然不甘心地跳啊蹦啊地敲着铜锣，活像海洋下面的小丑。在山坡下更远的地方，靠近城堡底部那块发光的海草地，我看见拉迪·安吉尔躲避开一对巨大海蟒的进攻，在它们身后高高地跃起，把它们从城堡驱开。从贾森·克雷肯的“压得耐”城堡拱顶发出的微弱蓝光中很难看清楚，不过——鲍勃在哪里呢？
我努力地四处看，还是看不见他。
我的身体转了几圈后差点摔倒，尽管有海水托着我。
我一定是比预计的更快地耗尽了我的氧气。我哽噎着迷糊着，努力想看清圆圆的、蓝光闪烁的城堡拱顶——它是多么遥远！
我朝它迈了一步，接着又一步——它看来是远不可及了……
舰队间谍
距离城堡还有几码的时候，我绊了一下，慢慢地摔倒了。我已经没有力气重新站立起来了——虽然在水的浮力下这本来是轻而易举的。
一切都变得模糊，变得奇怪，变得不重要了。我知道我的氧气已经用完了。我还能再活几分钟——或许一刻钟——可是我动不了了，因为氧气瓶里根本没有足够的空气来支持我了。
事情已经明摆着，再过几分钟，我会由于呼吸了二氧化碳窒息而死……
如果电池耗尽了，“压得耐”防护层就会瓦解，我会被深海的神威碾成无法辨认的一个小肉团。
这是明摆的事，然而我已经不在乎了。
一定有什么的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我微微抬起头看个究竟。那里有一个奇怪的金属小洞，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动着——一个长着黄色的头和黄色的身体的东西——我用力摇摇头来清醒一下，然后再看。
小洞成了城堡的气阀。
黄色脑袋的奇怪物体变成了鲍勃·埃斯科。他穿着抗压服，夹着他从库房拖出来的黄色金属箱——那个紧急逃生用具。
我迷糊地想，鲍勃还真了不起，这时候还在摆弄这东西。不过我并不关心。我浑身只有压倒一切的懒惰感——由于缺氧而非水压引起无法克服的麻痹。没有关系。一切都没有关系。
突然鲍勃在用力拖我。
接着我看见他正把我绑到黄色救生筏的一排钩环上。有一阵他戴着头盔的脸就在我面前，很大但很暗。我看见他拼命地朝我做着砍劈的动作。
我朝后看了看，看见黄色救生筏的一端，那里有重物与充气皮筏绑在一起。其构思是当重物被切断抛弃时，救生筏将带着它的乘客冲向海面。
可能鲍勃要下释放杆。救生筏一端的重物被切断后脱离。救生筏带着我们向海面冲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