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0 章
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躺到骨头都快生锈了。好不容易脚伤痊愈，打发小梅去做别的，想说在赵府里面逛逛没想到才走出没多远就遇见刚从朝堂回来的赵云。
纵使有千万个不情愿，但是在人家屋檐底下借住养伤，说什么她也要打个招呼意思意思一下。
“赵云大人，今天好早呢。”她微微闪身避免与他太过亲密的接触，可迎面而来的他偏偏要走到她跟前不到半寸的地方才肯停下，像是故意要缩短两人的距离，实在让她有些忍不住地懊恼起来。
“是有些早。”赵云嘴角扬着的那道温温淡淡的浅笑让人有些不明所以，他一手负在背后，似乎是来得有些匆忙，走过来的时候远远还能让她瞧见他整理衣衫的动作。
“不早了，也是时候用午膳了，赵云大人还没用膳吧？”
“幽儿是邀请我共膳吗？”漆黑如墨的眸微微抬起，突然闪进的那道得意带着些似笑非笑的意味。
她想说她已经吃过了，可这时肚子里有打鼓一样的声音很不给面子地响起，让她顿时颇为羞恼地红了脸。
“那就一起用膳吧。”他也没有说什么会让她感到窘迫的事，只是很有风度地说了这么一句，然后毫不避嫌地牵起她的手往跨院的方向走。
幽兰低头看着那只握着自己的大手，开始变得困惑，想不通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嘴上总是挂着“男女授受不亲”的赵云变成了现在这个模样，还是他根本就是深藏不露，一直都等待着时机一到就让她自己跳进他早已挖好的陷阱里？
不不，她相信他不是骗子，也不是如此狡猾的人，这么说来，他认为与他毫无关联的人他才会连与对方碰触都不曾吧。
可惜，她就是不知道自己对赵云的认知实在是少得可怜。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轻轻回握他的手，柔软似棉絮的指掌握住的瞬间感觉到他手上的粗糙与长有的厚茧，忍不住微微拧起秀美细长的眉。
那样的举动使赵云顿住了脚步，他回头一看，看见的是她微垂的螓首与不知在苦思什么的绝美面容，居然连他突然停步都察觉不到，让他禁不住笑着摇了摇头，随即拉着她再度迈步走向前方不远处的跨院。
总觉得无论是他还是赵府中的任何人都好像别有图谋，专门设个陷阱每每让毫不知情的她踩进去，好像用膳这回事，下人应该不知道赵云要跟她一块用膳才对，可他们来到跨院花厅的时候看见的却是桌上有两副碗筷，让她不禁怀疑他到底是不是有备而来的。
“你约了人？”摆着两副碗筷，却不一定是为她准备。正好她可以借此来做逃脱的理由，避免与赵云的过分亲近，可她没想到她似乎有些太小看赵云了。
“对，是约了人。”
“既然这样，那我回房用膳就好，不妨碍你们谈要紧事。”
“幽儿。”他一个闪身将她拦下，居然让她直直撞进他怀里。“我是约了人，不过我是约了你。除了你，我今日不曾与谁有约。”
“……”幽兰无言抬头瞅着他后退了一步。
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就知道他是有备而来，即使没有在外面遇见她，他也会差人到她所住的院子去邀她过来共进午膳，只是他这样的举止让她有些微微的震惊和一时间无法做出反应罢了。
“这些日子你有伤在身不方便走动，我怕你被闷坏了。刚好你的伤也快痊愈了，今日本想早些回来带你四处走走，没想到校场有事，还是迟了回来。”
“你不用如此照顾我，这么做对你没有任何好处。”她不希望让他体会最后的绝望才不想给他希望，为什么他就是怎么也不明白呢？
“我对一个人好，并不是为了想从她身上得到任何好处。”他拉着她在座位上坐下，跟着也在她对面的位置上坐了下来。“我没有什么特别想要得到的欲望，可是对你，我有。”
“诶……？”他太有含义的话换来一旁忙着布菜的两名婢女忍俊不住的噗嗤一笑，再迟钝的人也能听得出他想暗示的到底是什么，可她偏偏想要装傻蒙混过去。
“我不期盼你会给予我同等分量的感情，但是最起码，我希望你能喜欢上我。”
“我不明白你的执着。”更加不明白他的穷追不舍。
现在到底演的是哪门子戏码？一见钟情？日久生情？她以月幽兰这个身份曾经做过什么会让他感觉惊鸿一瞥导致印象深刻的事情吗？
“我不喜欢的人，就算摆在我面前任我选择，我的眉头都不会动一下。可是对于我喜欢的人，我会用尽一切办法让她心甘情愿地爱上我，对我付出。”言语间，他把肉丝夹到她碗中。“西蜀的菜式味道偏辣，不知道适不适合你的口味。你养伤的期间都没吃过什么，尽量多吃点吧。”
然而，她并没有动筷，只是静静地瞅着他。“你用尽一切办法让对方付出的付出，就是对方心甘情愿的付出吗？”
“幽儿。”她的问题太过尖锐了，让他也不禁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用得悉一切的语气对她道：“你的心意不难猜。我敢说对于感情一事你肯定从未经历过，但为何你总是一直拒我于千里之外？”
“我不想连累任何人。”不想看见他死在她面前。她的愿望，就是这么简单而已。
“我说过了，我不怕被连累。”
“我饿了。”她不想再跟他争论这个问题，拿起碗筷低头扒饭，口中尝到的却是说不出的苦涩滋味。
如果当初不是因为公孙续委托她去幽州救他年幼的儿子，而她也无法假手他人，她根本就不会离开月狐教总坛半步，更加不会遇见他。
她宁愿自己在生命结束之前永远都当一只井底之蛙，因为月狐教里的死亡比外面乱世中的死亡要来得直接和简单许多，只是纯粹的为了“那个人”而不断反复而已，其余的，从来都不会包含太多。
可是赵云出现了，就那么莫名其妙地介入了她的世界，非要她打开封闭起来的心不可。
不仅只想占据她心中那么一个小小的角落，他要的更多，更贪心。他要的是全部，他要的是把她留在身边，他要的是除了他，她的心再也装不下任何人。
如果她不是那么一个身份，她会欣然答应，可是他们的关系真的太悬殊了，要是他知道了她的来历说不定还会反过来恨她、想要杀了她。
她不想去经历，也不想去承受那么肝肠寸断的伤心欲绝，她现在唯一最想做的真的只是回去月狐教跟他彻底断绝关系而已。
等等，她似乎忘记了些什么……
“你有没有见过我身上的那个铂金盒子？”她突然抬头这么问，一下子惊觉起来的恐慌让情绪全部表露在脸上。
“没有。”他试探地问：“那个盒子很重要？”
她重重一点头。“非常重要。我来了以后是谁帮我换的衣服？”
“是我。”
“什么？！”她恨不得冲过去用手把他掐死。这个男人难道就不知道什么叫非礼勿视吗？刚认识的时候他一天到晚挂在嘴边的“男女有别”、“男女授受不亲”什么的都跑哪里去了？
他举袖轻掩，却怎么也掩不住那阵低声闷笑。“是小梅帮你换的。
“是小梅帮我换的？那她有没有……”那她身上那些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的红斑不是让小梅都瞧见了吗？那……很吓人的吧？
“她没有。我一直在旁边看着。”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的意思就是小梅没有取走她身上的任何东西，而且怕她身上会突然冒出什么伤人的毒物才一直在旁边看着。可是……他一直在旁边看着？！“赵云你这无赖！难道你就不懂得避嫌一下！”她娇嚷一声，这次真的起身冲了过去，满脸羞愤难平地伸手就想掐住他脖子。
“我是为了帮你解释你身上的红斑啊。”他露出无辜的神情，好像当时情况真的很逼不得已，然后轻易挡下那双想置他于死地的纤细柔荑。
“那你是怎么解释的？”不要说她没给过他机会，如果他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话她就……
“我跟她说……”后面的话全部消音，因为他是贴在她耳边说的，除了他们以外没有第三个人能听到。
哪知，她听完以后眼睛瞠得好大，红润的双唇蠕了又蠕，就是什么都说不出来，眼神逐渐变得凶狠起来。
“你——”如果她现在身上有带着毒蝎子还是毒蛇什么的，她相信自己一定会毫不迟疑拿出来毒杀他。“你实在太欺负人了！”
怪不得整个赵府上下都以为他们之间有些什么，原来从一开始就是他在造的谣。
“好吧，我不否认。”他脸上全是“就是你欺负你怎么样”的表情，因为婢女都已经被他屏退，因此他的动作也越发大胆起来。他一手横过她腿下，把她抱坐到自己腿上。“但是我向你保证，对于我不喜爱的女人，我只会对她不闻不问，连解释都不会为她解释半句。”
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喜欢她，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相信再过不用多久，他口中的那句“喜欢”就会升级成为“爱”了。
“找到盒子我再跟你谈论这些。”她想逃，正是因为他没有半点掩饰而且又无比直接的情感。
“找到盒子你就会愿意接受我吗？”
“我可以说不要吗？”找东西还能跟人说条件？而且她又没叫他帮她找。
“嗯……好像不能。”他抬头想了想，最终以那种无比和煦又带着狡狯的笑意狠狠打击她，对她摇了摇头。“你在哪里出事的？”
“在襄阳附近。”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往长沙这个方向来，难不成真的像她坠崖之前所想的，一心只为了想要见他一面吗？她快连自己到底在想什么都搞不清楚了。
“幸好不算很远，过几天等我把事情交待下去就陪你去找。”
“我自己可以去，而且你往曹操的地盘那种地方去不方便。”她有手有脚，干嘛要受他恩惠？而且别以为他总是中规中矩的，其实他狡猾得很，一个不小心又会中了他的圈套从此脱不了身。
“真是体贴啊。不过幽儿——”他的表情突然变了，变得专注，也变得不容她抗拒。“无论你用的是什么方式，我都不喜欢你的不辞而别。这一样，你要好好记清楚了。”
不许她离开，不许她去没有他的地方，这个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