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
在那之后又过了好几天，算算时间孙权也是时候退兵了吧？
自从甘宁将她丢进营帐牢房以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也许他又回到战场与孙权他们继续攻城了，可他中了毒，他会不会好好照顾自己呢？
“……你啊，怎么遇上他就犯傻了呢？……”她原来还以为自己是很聪明的，在没有来到这个乱世之前，在还没认识他之前。结果她真的是太傻了，就那么傻了八年，直到被他关起来又不闻不问的现在，她居然仍是在想着他，完全不担心自己的处境。
握着甘宁送给她的那把梳子，她坐在地上，一下又一下地梳理着自己的长发。
他说，这把梳子他只送给自己最心爱的女人，那么她现在还算不算是他最心爱的女人？
也许他记得把自己从她身边带走，却忘了把梳子带走，如此而已。
把梳子紧紧地握在手里，她知道就算握得发烫，也永远不及他怀抱的半点温度，更不可能让她重温回顾些什么。
何必，何必呢？如果她早就知道今天这样的结果，当时她又何必要选择他？
张辽向她求亲的时候，她是怎么回答的呢？
他忘了，她也忘了，年代太久远，连记忆都已经变得斑驳得模糊，别人的甚至包括她自己的事她也记得不太清楚，从来会被她放在心上的就只有他一个人而已，可是他不知道，在忘了她以后，永远都不会再知道。
“夫人请止步，甘宁大人吩咐过不许任何人靠近这里。”
“放肆，你没看见这是什么吗？还不快让开！”
“可、可是甘宁大人说……”
“这块令牌就是代表甘宁大人，怎么，难道说凭黄盖大人的义女都不足以使唤你这么区区一个小兵吗？还是说你根本就没有把夫人放在眼里？”
“不、不是的，可……”
“既然不是那就让开！”
外面有不寻常的吵闹声响起。
夫人？是甘宁的那位夫人？终于，还是要见面了呀。
帘子被打开，她朝门口的方向望去，只见有两人背光而立，远远凝望着牢里的她，半响后带头的那人才缓缓朝她走来，身后的丫鬟亦步亦趋地跟上。
她知道对方是甘宁的夫人，也知道她是来做什么的，只是没想到——
“巧言？！”嫣娘瞠着眸，身子瑟缩了一下，连她自己都无法分辨眼里的到底是恐慌还是惊愕，只能一脸不可置信地瞅向对方，曾经好熟悉的两个字自然而然地从口中蹦跳出来。
“你还认得我？可我却不认得你了呢。”眼前的女子年纪与她相仿，浅蓝纱裳、衣饰华丽，秀美的脸蛋上绘有精致的妆容，但瞅着她的眼神却以笑意隐藏着狠辣的歹毒。她从丫鬟手中接过钥匙，解下锁链打开牢门，走了进来，蹲下身，用手捧住嫣娘的脸，以好柔和的语调说道：“哎呀，看看，多美丽的脸蛋，就算脂粉不施也一样清灵动人，怪不得甘宁为你着迷。看来这就是我们所谓的灵魂穿越呢，身躯和脸都换掉了，我都不认识你了呢。”
“巧言……”她没有动，只是一直用双手撑地呆坐着，半天也说不出半句话来。过了好久，她才在对方充满厌恶神色的目光注视下用颤抖的声音缓缓开口：“你是巧言对吧？……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对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对呀，我是巧言，丁巧言，也是他们所说的黄盖的义女。至于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你猜呀，猜猜看呀，你不是很聪明的吗？尽管猜猜看好了。”她抚摸着嫣娘的脸庞，蓦地用指甲在她左颊带出几道血痕，一直延伸到颈侧。“猜呀，尽管猜，猜猜看我和你最心爱的男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你是他的……妻子……”要她承认甘宁和她的关系，要她亲口说出丁巧言是他妻子这个事实，对她来说真是好苦涩、好残忍。
其实这种事根本就不需要用猜的，从她走进来的那一刻开始，她就什么都明白了。
“没错，我是他的妻子，唯一的哦，从八年前开始就是，以后也会是。”像是挑衅似的，丁巧言加重了八年前三个字的语气，刻意跟她强调着些什么。
“八年前……八年前你做了些什么？”不顾左颊和颈侧上的抓痕所带来的阵阵疼痛，她向丁巧言扑了过去，但却被她轻易地躲闪避开。
她一直都想知道真相，一直都想知道甘宁为什么忘了她的原因，难道现在出现在她面前的丁巧言就是那个真相吗？
“不要随便靠近我！我最讨厌你，从小到大最讨厌的都是你！”她敛去笑容，嫌恶地怒斥，看见嫣娘伏在地上虚弱地站不起来，忍不住冷哼一声，又道：“明明就是个连奶奶都不肯承认的贱女人生的贱种，你有什么资格跟我抢男人？”
没资格……她从来就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资格啊……可是甘宁，本来就是她的，八年前该与他成亲的人，本来就是她……
“你来这里不会只是想跟我说这些话吧？”嫣娘闭了闭眸，用手缓缓撑起上半身，口气虽然有难以掩饰的悲凉与苦楚，但却要自己极力伪装坚强。
“没错，我是来送你最后一程的，并且在那之前好让你死得明白。”
“我早该猜出来，这个世上唯一连伤害我的理由都不需要的人，就只有你一个。”都怪她太过沉溺在他给予的温柔中了，以至没有在他甫说出那个“丁”字的时候就猜想到是她。
“伤害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丁巧言冷笑着，蓦地伸手抢走她手中的那把梳子。“想要拥有这把梳子？你还不配。”
“还给我！”嫣娘一怔，随即跳了起来，想要夺回梳子，脚步却踉跄着再度跌倒在地。“还给我……你已经得到他了，别的你也不会再需要了吧……所以，把它还给我吧。”
如果她只是想将甘宁从她身边抢走，那在八年前她早已办到了；如果她现在只是想要甘宁恨她，那她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她又何必再像现在这样来夺走她唯一仅有的那么一点点呢？
“别的？只要是你的就不是别的，只要是你的我都要抢。这把梳子连我他都不肯给，凭什么你却得到了？”丁巧言看着趴在地上、没有了往日坚强的嫣娘，突然狠狠地踹了她一脚。“我还以为他有多疼你，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真是遗憾呢，亏你还千里迢迢的来找他，他现在可是恨死你了，估计就算你真的死在这里他也不会愿意来看你的遗体一眼的吧？”
是呀，他恨她，恨她欺骗他，恨她戏弄她，恨她……以为她是张辽派来的人、以为她对他的一切都是虚情假意。
他把她关进来以后连见她一次都不曾，甚至连她身子虚弱到吃不下饭、几乎每天都在呕吐都仍对她不闻不问。
他爱她的时候将她视如珍宝，一刻也舍不得跟她分开；他恨她的时候她什么都不是，连占据他内心的一个小小角落的机会都没有。
这样的他，这样的她，她不是早该死心了吗，不是在他怀疑她的时候就该离去了吗，不是吗？
是呀，只是——“还给我！”
她不甘心，不甘心连最后那么一点点也被剥夺。她起身再度扑向丁巧言，却被她一个巴掌打得倒回地上。
“不还哦，八年前不还，现在也不还。甘宁是我的，你的一切都是我的，你就好好给我下地狱去吧。”她嘴角泛起冷笑，揪住嫣娘的长发把她拉向自己，眼神狠毒地瞅着她。“在你死之前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吧！八年前是我下毒让他忘了你的，你后来之所以会有那种凄惨生活是我花钱买通胡嬷嬷做的，你和张辽的关系也是我派人故意泄露给吕蒙和陆逊的，甚至连甘宁后来所中的毒，也是我下的。”
嫣娘瞪着眼，倒抽一口凉气。“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不是爱他的吗？……”
丁巧言看着她，那张秀丽的面容笑得天真。“对呀，我爱他，八年前对他下毒是因为我爱他，八年后对他下毒也是因为我爱他。他本来不会毒发的，他本来可以平安无事的，可是他碰了你，他背叛了我和瑰儿！”
“瑰……儿？……”那该不会是……
“甘瑰，你知道的吧，班长？历史上甘宁的儿子，是我为他生的哦。”丁巧言脸上堆满甜蜜的笑容，若不是她所说的话、所做的事都如此令人发指，此刻的她一定会是笑容最甜美的天使。“我“亲爱的姐姐”，你也不会想让瑰儿从小就没有父亲吧？所以啰，如果你死了的话，说不定我的气就消了，然后就会给甘宁解药解毒哦。”
“那你杀了我吧。”她闭上了眼。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她只要他平安活着就好。
“杀你？讨厌，我不喜欢杀人呢。”丁巧言嘻嘻笑着，从怀中取出一瓶药，用手抚上她的眉眼。“无论在哪里你都有一副好皮相，真令人羡慕呢。特别是这双会说话似的美丽眼睛，太美了，美得令我讨厌。而对于我讨厌的东西，我向来就习惯直接让它从我眼前永远地消失。”
丁巧言向丫鬟使了个眼色，一旁的丫鬟马上走过来按住嫣娘的身子、强迫她抬头，丁巧言则撑开她的眼皮硬是将那瓶药全倒在她眼睛上。
“你想怎样？放开我！放开……啊啊啊啊啊！”不知名的液体进入了眼睛，火辣灼热的一阵阵刺痛宛如被无数针刺的痛苦蓦地传来，嫣娘尖叫着挣脱，滚落在地，眼里有温热的东西滑落，蜿蜒双腮。
“哈哈哈……好好玩，好好玩。告诉你吧，这是月狐教的毒药，你的眼睛虽然没有烂掉，但是已经瞎了哦，从此以后什么都看不见了。”
“呜……呜……”嫣娘捂住眼，匍匐在地，身躯颤抖着，不断啜泣，她需要用力地咬着下唇才不至于让疼痛迫使她呼喊出来。
“其实啊你应该感谢我的，感谢我让他恨你，这样你死了以后他也不会伤心难过，你说是吧？”丁巧言在她身边蹲了下来，满意地看着她睁着那双已经完全失去光彩的眼眸和混合着泪水爬满一脸的属于血液的鲜红。
嫣娘任由泪水血水在脸上流淌，低声恳求：“请你快点杀了我吧，然后帮他解毒。”眼前一片黑暗，真的什么都看不见了，现在的她，就算再怎么样，也已经没有关系了吧？
“不要这么着急，我“亲爱的姐姐”。”她用手轻拍着嫣娘的背，好像一个温柔的母亲在安抚自己闹情绪的孩子。“我都安排好了哦，一定会让你死的。啊啊，而且还是跟你那个犯贱的母亲一样，你也一定会很喜欢的死法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