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今日叶府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宋家和叶家一样在建业都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在建业城中经营着好几间商行。由于财大气粗，与是大粮商的叶家也勉强算得上是门当户对，所以当宋家公子宋纶以“拜访”叶家小小姐为理由硬闯叶府的时候，还真没有一个人敢阻拦他。
叶玄本来不想见他，派了下人去打发他，但宋纶听后竟然借别的借口为理由想要堂而皇之地杀到她的闺房，叶玄顿时火冒三丈，决定去会会这位来得不是时候的宋家公子。
“宋公子今日来不知有何贵干？”她才与这头胆敢在叶府撒野的色猪对上一眼就连忙撇开视线，好像多看他一眼就会感染上猪流感一样。
宋纶这个人她知道，就是上次她去买画的时候用哪个眼睛“侵犯”她的那个。她跟他不熟，而且几乎到了厌恶的地步，每次一见到他都想在他那张肥猪脸上狠狠踹上好几脚。
但碍于叶家和宋家有生意上的来往，她才没有真的那么做。
“叶姑娘，难道叶老太爷没有教你跟人说话的时候要好好注视对方的眼睛吗？”对于她的刻意漠视，宋纶极为不满，不禁眯起了那双跟两条线没差别的一条线眼。
“多谢教诲，我爷爷只告诉过我当对方能给予我好处的情况下才要注视对方的眼睛，因为那个时候我绝对能看见对方眼中有“金子”。冒昧问一句，宋公子你眼里有“金子”吗？”叶玄极为鄙视地冷冷一笑。
光瞧他那双“线眼”就知道别说是金子，只怕连两粒米都放不下，再加上他大少爷臃肿的身段，光是盯着她看久露出色迷迷表情的肥猪脸就让她忍不住想吐，只要是正常的女人都一定不会对他来电，要不是宋家在建业还算有钱，他宋纶根本连根葱都不是。
“你！”宋纶一张脸涨得跟猪肝颜色。“叶矜雅，这就是你们叶家的待客之道吗！”
“这是我叶矜雅一个人的待客之道，与叶府无关。宋公子要不高兴大可立刻离开，没必要跟矜雅在这里干瞪眼，谈论除了你以外谁也不会在乎的“待客之道”。”叶玄面无表情地道，说话不疾不徐，与先前那个活泼好动的她有很大的差别。
只是这样的举动看在叶府下人的眼中却令他们极是忧心，因为以前的小姐不是这样的，自从前些日子陆逊大人把凌统大人的刀带来给她以后，她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本以为她会哭得死去活来，没想到叶玄把自己和那把刀关在屋子里一整个晚上以后又好像没事一样出现在大家面前，只是她却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不哭也不笑，更加不闹，行为举止冷静得骇人，看着让人心里发寒，也让人忍不住的心疼。
“哼，你以为本公子很想来用热恋贴你这个冷屁股？本公子来此只是想告诉你一声，下个月你将嫁进我宋府，当本公子的夫人。”他趾高气扬地宣布，还不忘偷觑叶玄的反应。
“嫁？”我不记得我爷爷曾答应过你们宋府那门亲事。宋府以前的确有派媒人来说过媒，只是却被叶老太爷回绝了，她实在不清楚宋纶说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宋纶瞅了她一眼，虽然从那张天下无双的绝美容颜上看不出任何一丝慌乱的情绪，但她充满疑惑的问题显然已经让他颇欢喜。
他那张肥脸上硬是咧开一道笑容，说道：“他不答应也得答应！”
“什么意思？”叶玄闻言忍不住眯起了眼。她相信她家“爷爷”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还不至于会想要宋纶这种“孙女婿”。
“还能是什么意思？你还未及笄就与孙权大人那个没出息的武将搂搂抱抱、举止亲密，这件事早就传遍了整个建业，只怕你也早就不是完璧了，整个建业里还有谁想娶你？”
“你……”她确定这头肥猪是来找碴的。下人们见他对自己的态度如此嚣张，忍不住想要上前教训他，哪知她却忍下满腔怒意，对他们喝止：“你们退下。”
瞥见叶府下人敢怒不敢言，宋纶更是朝他们一干人等投去一个极为轻蔑的眼神，随即补充道：“不过听说你这种行为不检点的女人还是有人肯要的，只是他们都是去跟叶老太爷讨你做妾，所以我宋纶肯娶你为正妻你应该偷笑才是！”
“啪”，清脆响亮的巴掌声在大厅中响起，不止是宋纶，就连宋府下人都错愕地望向动手打人的叶玄，一时无法反应过来。
“那还真是感谢宋大公子的宅心仁厚啊！”她嗓音好冷，完全听不出话里有任何感谢之意，在宋纶气得想要发作之前抢先一步续道：“你爱怎么说我的坏话都没关系，但是像你这种人，没有资格说凌统。要不是他，恐怕你这位宋大公子连安安稳稳坐着对人呼来喝去、胡乱挥霍银子的本事也没有啊！”
她一边说，一边在宋纶错愕的目光下狠狠连甩他十几个巴掌，看得叶府下人忍不住拍手叫好。
最后似乎是她打够了，又或者是宋纶脸上肥肉太多打得她太累，她停下手，一手指向门外，一手揪住他衣襟，一字一句地对他道：“你宋家算是哪根葱？但是你放心，这门亲事我答应了，请宋公子期待我叶矜雅如何弄得你们宋府上下鸡、犬、不、宁。现在，麻烦你移下你尊贵的猪腿，立刻、马上，给我滚出叶府，否则别怪我带回一个心血来潮命人拿把菜刀在你身上削几块肥肉下来拿去烤，顺便给你减减肥！”
你……你这疯女人！“宋纶不知道是害怕还是被气的，全身都在发抖，连同他身上的一大堆肥肉也跟着不住晃动。
不给他继续说话的机会，叶玄对他下达逐客令：“滚！给我滚出去！大婚之前都不要让我看到你，否则我会亲自动手把你那张猪脸变成大花脸！“她目露凶光，脸上依旧没有半点感情，随手拿起桌上的瓷杯朝宋纶掷去。
“锵“的一声，瓷杯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宋纶怪叫一声，屁滚尿流地夹着尾巴逃了出去。
也许是她的举动太过偏激和反常，马车就有丫鬟上前想要扶她。
“小姐……“她们都知道因为失去了凌统，小姐其实一直都很伤心，经宋纶这么一闹，别说是小姐，他们心里也觉得难受，可小姐为什么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呢？
“我没事。“叶玄对他们摇摇手，神色镇定地道：”把这里收拾干净，我要回房休息，你们谁都别跟来。”
“是。”谁也不敢违逆她，唯有默默看着她走出大厅的背影。
然而，叶玄回到房里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门反锁，跌跌撞撞地来到床边，抱起床上的长刀，无声落泪。
凌统……凌统……
心里一遍又一遍呼唤着这个名字，却不敢轻易让它从自己口中逸出。
因为她知道如果那么做，自己会变得如何的溃不成军，甚至会想用这把曾被他握在手里杀敌无数的长刀了结自己的姓名。
可是她不能，也不可以这么做，因为她不能让爷爷再承受一次失去孙女的悲痛。
“等我……你要等我……”
有谁的手一直在他胸膛上来回抚摸，似乎极力想要探索什么，但如此大胆的举动让他不禁暗暗皱眉。
会这样做的，天底下除了叶玄那个总是爱胡闹的死小孩以外，还会有谁？但是跟着传入耳中的谈话声马上就否决了他的猜测。
“你一直在他身上摸来摸去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不摸，哪里知道他身上哪些骨头断了没有？”
那两人是一男一女，男的声音好魅，也透着隐隐的阴柔，比某人的听起来还要欠揍；女的嗓音有些淡淡的清冷，却又夹杂着一丝丝的嬉闹，像是存心与男子作对似的，继续用手在他胸膛上乱摸。
以凌统的性格，以前任由叶玄乱来已算是他最大的极限，此时还要被一个不知名的陌生女子吃豆腐，他不禁又气又窘，强行睁开了如千斤大石压在眼皮上的双眼。
“你醒了？”
眼前是一名美丽女子，从外貌看不出她的年龄，只觉得很年轻，她的美不同于叶玄的娇艳，那是极为清妍的秀丽，甚至有些冷淡。
“姑……娘是……”他喉咙干渴、声音沙哑，直到她拿了一壶水来灌他，他才终于能完整地说出话来。“多谢。”
“身上有那么多伤，骨头也断了不少，居然还没死，实在了不起。”女子目光逐一扫过他身上的每一道伤痕，看得一脸津津有味，话语虽是赞扬，却完全没有称赞的意思。
“是姑娘救了我？”凌统有些吃惊。他救出孙权以后好艰难才得以从敌军的包围中脱身，所带去的三百近卫全部死去，他逃脱以后身受重伤，也没走多远，更加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眼前突然一黑就昏了过去，之后的事他全部一无所知。
“不，救你的人是我夫君。”
对了，他想起来了，方才说话的还有一名男子，只见女子一提到他便露出清浅笑容，伸手指向纱帐。纱帐后确实有人影投落在那上头，只是碍于被遮挡，看不见他的容貌与身材。
凌统忙道：“多谢阁下相救。”
“不必。你挡到路了而已。”
“……”凌统不禁默然。这样的说话方式好熟悉，他似乎曾在哪里听到过？
正当他试图回想之际，却听那名女子突然转移了话题：“东吴人？”
“姑娘如何得知？”凌统愣了愣。
“听说，东吴专产小白脸。”似乎是察觉到他脸部有不自然的抽搐痕迹，女子不知为何扑哧一笑，又道：“我是药师，不过魏国人比较喜欢喊我神医。”
“你是曹魏的人！？”凌统大吃一惊，全身神经紧绷，神色戒备，但随之又想到自己身负重伤，想动也动不了，若对方真有加害之心早就下手了，又何需等到此时？
“你也不必紧张，我不会对你怎么样，而且我也说过了，我是药师，也是大夫。”女子瞅着他，脸上绽开一抹笑，那笑容，意味深长。
随时感觉到自己有些失礼，但他仍忍不住问：“姑娘既是曹魏的人，为何要救我？”
“因为你昏迷的时候一直在喊“叶玄”，而且还说了好多有趣的梦话。我想能如此让公子“魂牵梦萦”的叶玄应该跟我认识的是同一个人，所以我决定救你……你叫什么名字？”
“凌公绩。”
“原来你就是凌统。”女子点点头，脸上笑意更是明显。“我能救他吗？”这一句，是对纱帐后的男人说的。
男子沉默半响后才道：“可以，就当做是他先前的“梦话”把你逗笑了的谢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