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7 章
马车很宽敞，但不代表她可以避免跟姜维肢体接触的可能性。
魏府和姜维的府邸稍有距离，这男人从一上车开始就直接把她当透明，自己拿着本不知道说什么的书册在翻阅，居然还看得一脸津津有味，这让莫名被带走又被无视的她颇为恼怒。
这算什么？根本对她不屑一顾？那他为何还要在魏延面前装得像个色鬼似的说要带她回家？还是他在装模作样想要耍什么阴谋？
对这男人的不满直接化为凶悍的眼神瞪视，不知不觉中就那么瞪着他看，瞪了好长一段时间。
“怎么了？我身后有妖魔鬼怪？”或许是察觉到她不友善的目光，姜维倏地抬头望向她。
你才是妖魔鬼怪。
她很想开口反驳，但是基于两人表面上身份的悬殊，这种这么惊天动地以下犯上的话她是不会说的，所以她连忙低下头，强迫移开想要在他身上瞪出两个洞的视线。
“不，不是那样的。”
“哦？”她是第一个敢如此直接跟他对视，并且没有做出任何做作姿态的女子，这让他心中多了一分对她的兴趣与好奇。
“是因为大人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英明神武威风凛凛相貌堂堂，因此让小女子一时看得入了迷。”她居然可以脸不红气不喘外加连停顿符号都没有，哗啦啦地说出一大串拍马屁奉承的话，连她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
“是吗？我怎么觉得这话好讽刺？”
“怎么会……呃？你——”抬头的瞬间才发觉他们两人不知何时已靠得如此的近，近到他有多少根眼睫毛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她顿时被吓了一跳，身子下意识地往后缩去却撞上了车身，撞得她背脊骨生疼，忍不住紧紧地皱起眉头。
她的眼睛瞪得好大，因为埋怨和惊讶所以瞪得这么大，差点没从眼眶里滚出来。
刚才在宴席上的匆匆一瞥只让她粗略地看清他的面容，之后就没有再去留意什么。
现在她注意到了，他身为男人，左耳上居然别着一只不知由谁精心打造，象牙质地的弦月型耳饰，中间有红宝石和金饰做成的火球，那瑰丽闪亮的艳红色彩非常罕见，即使在昏暗的车厢内也照样闪烁着亮光，一下子就能吸引住人的目光。
弦月正面刻画着精细无比的地狱图，真实的程度已经达到了巧夺天工的地步，为那只耳饰添加了一股诡异的美感，摄人心魄。上面镶陷着玉、银两色的珠子，大小各异，仔细一看上头居然还有细致的花纹；末端以一块剑型银片作为结尾，只是此时没有烛光照明，并不能反映出令人目眩的银色光华。
马车车厢居然在他身躯横过来贴近她的时候变得莫名狭窄起来。
姜维用手抚摸着她的脸颊，低声笑道：““子惠思我，褰裳涉溱。子不思我，岂无他人。”褰裳姑娘，这名字是用来讽刺我的还是为了用来吸引我注意的？”
为了用来吸引他注意？好自恋的男人。
她心里虽然满是嫌恶，但仍强迫自己堆起牡丹一般艳丽的笑容回应他：““褰裳”只是小女子在百艺团使用的名字，小女子的真名叫师莹。”
师莹才是她的真名，只不过不是她在这个时代真正的名字就对了。
“师莹？”居然还用化名，这女子果然里里外外都不简单。“陈师鞠旅的师，如玉之莹的莹？”
“是的。”笑得好累，她到今天才明白强颜欢笑的真正用意，她发誓等到把这个男人送到西方极乐，然后回到大魏以后，她一定要当阴沉少女板着脸三百六十五天才能舒缓解放她现在很想疯狂砍人的情绪。
他们现在靠得这么近，双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变化、每一个细节都能看得极为清楚，连他鼻间喷吐出来的温热气息她也能感觉得到，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她的手像刚刚在宴席上一样悄悄摸到手镯上想要按下机关杀了他，可他却突然迅速退开，让她立刻愣住了，摸到手镯的手也只能僵在原处。
姜维把她的怔然看在眼里，却不动声色地说道：“魏延将你献给我，你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吗？”
不就是要她给这个男人侍寝吗？
“小女子当然知道。”她尽量装出一副身经百战的模样笑得花枝乱颤，企图用俗艳的笑容掩饰，躲过他太过锐利的目光注视。
这个男人不是简单的角色，如果她在他眼皮底下走错了一步就步步皆错，别说刺杀他的机会，可能连再接近他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在没有十足把握的情况下，她绝对不能够随随便便轻举妄动，否则父亲布了这么久的局都会因她而功亏一篑。
“那么你是自愿的还是被逼的？”
是自愿要把自己的一切献给他，还是被逼来刺杀他？
他的这个问题非常有思考价值，也包含了很多，就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那个能耐听得出来。
“当然是……自愿的。”她是自愿要来刺杀他的，却不是自愿要给他侍寝的。师莹恨恨咬牙，强迫自己压下那股快要抑制不住的咬牙切齿，继续虚伪地显露那道笑容可掬。
“是吗？”姜维一手轻掩鼻前。“我怎么看都觉得你说“自愿”的时候那表情跟发丧无异？”
“什、什么？……”师莹一惊，连忙伸手去摸自己的脸颊。
可恶，她分明记得来西蜀之前曾无数次练习过那种虚假的艳丽笑容，绝对能够迷得男人七荤八素才对，怎么可能会跟发丧的表情一样？
他晒然一笑，垂眸没有去看她，当马夫的呼唤和马的嘶叫响起的时候才再度开口道：“到了。”然后他没有再看过她一眼，掀起车帘径自下了车，这才回头朝她伸出手：“师姑娘，请吧。”
她连忙收起有些慌张的神色还不忘瞪了他一眼，这才把手交到他手里，让他扶着她下了马车，迎面吹来的那阵冷风却让她禁不住直打哆嗦，好一会都停不下来。
姜维瞅了她一眼，二话不说解下自己的披风披到她身上，这个举动差点没让她警戒地后退着跳离他好几步。
“走吧。”他这么说着，拉起她的手往姜府大门走去，温热的厚掌像是刻意要暖化她有些冰冷僵硬的手，以恰到好处的力道紧握着她。
她张着嘴数秒，直到寒冷的气息肆无忌惮地灌进来，几乎让心肺都冻结，她才反应过来，连忙闭上，同时敛去脸上那股讶然。
这么冷的天，姜府大门口前居然早就有婢女侯在那里，姜维走过去的时候吩咐她们把她的行囊先搬到她将要居住的院落屋子里。
“那个……师姑娘的妆奁不用我们一起搬过去吗？”其中一个婢女怯生生地发问。
他回头一看，视线从那只被她紧抱着的珍贵彩绘雕花梨花木妆奁一直往上移动，最后落在她脸上。
“不用了！”似乎是她的口气过于激动，以至众人看她的眼神有些古怪，她只好支支吾吾地解释：“这个我可以自己拿着……这是、这是我母亲唯一留给我的东西。”
一只装满毒药和暗器的妆奁又怎么能让别人碰？要是她们乱摸伤到了自己那该如何是好？
幸好姜维见她这么坚持也没有说什么，拉着她越过婢女就踏进府门往府内深处走。
诸葛亮死后兵权就落到姜维手上，他成了蜀汉军队的统领者，又是大将军，他的府邸自然不是一般的大，师莹也不知道他带着她到底绕过多少个院子、走了多少条长廊，直到来到一个有一株白梅的院子前他才拉着她走了进去，推开屋子的房门，让她看到早已打扫干净的屋子和一室精致到极点的摆设与温暖人心的暖和色调。
“以后，你就住在这个院子吧。”
“姜维大人习惯给每一个侍妾各人分配一个院子居住？”他以为他是皇帝？还分某某宫、某某殿？还等他将军大人哪天兴致来了才御驾亲临跑来宠幸？
“不然呢？你想让我看着一屋子女人整天吵吵闹闹地争宠撒泼？”
她并不大想跟他争论，因为那是他一个人的家务事。“我会有机会见到她们吗？”
“原无意外，会的。”毕竟他的那些侍妾都不是什么温柔娴淑的好角色啊，不过他还真想看看到时候对于专找她麻烦的那几个女人，她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去处理。
何况，偶尔看看女人争宠也是很有娱乐性的一项享受。
“很晚了，大人早些歇息吧，小女子梳洗一下也要睡了。”她轻轻福身，暗示着要他离开。
“搞错了吧？”哪知，姜维以掩耳不及的速度蓦地将她压在桌上，故意压制住那具因为恐慌而不断扭动挣扎的娇躯。“我刚刚说过了吧，魏延送你到我身边的目的。那个目的，我可是会实行的。”而且还是不顾她愿意与否地用强硬的手法去实行。
虽然很清楚地知道他在告诉她，主导权在他手上，不要做任何无谓的挣扎和耍小聪明，但她就是忍不住忿怒地问道：“你想怎么样？”
“我想怎样？”他眯起了眼，似乎也在很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半响过后，他的唇角突然扯出似有若无的浅浅笑意，倏地起身离开了她。“如果你真的想要杀我，我认为你应该还要加把劲对我主动一些。”
“你……你知道？”刺杀的事情被揭穿，她有些慌了手脚，耳边充斥着的是足以让她心惊胆战的心跳声和那阵快得不太正常的频率。
“你说呢？”他不答反问，一脸似笑非笑。
“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把我带进你府里？”她不了解，真的不了解。难道这个男人就真的如传闻所说那么好色，好色到完全不怕死的地步吗？
姜维站在那里，双手拱着藏在袖中，气定神闲地道：“第一，我风流；第二，我好色；第三，你长得够美艳；第四，你恰好是我喜爱的类型。这样的回答你满意了吗？”
满意个鬼，他根本就不是真心想回答她。
这种无耻又混账的答案就算他再说一千个、一万个出来她都不会有感到心满意足的优越感。
“你……”她不知道自己想要说什么，那欲言又止的愣然快要让她觉得这样都不像是原来的她了。
“来日方长，想要杀我，你有的是机会。今天已经很晚了，你好好休息吧。”言毕，他转身就要走出去。
看着他的背影，那一刻她居然有一种很不安的感觉，好像心里有什么突然死掉一般，忍不住脱口而出：“你不是要我侍寝的吗？”
“你就这么期待？”他回过头来，脸上挂着的居然是一道极为欠揍的暧昧痞笑。
师莹轻轻闭起了眼，恨声道：“姜维，如果你留我在这里，总有一天我会用我这双手杀了你。”
她以为他会有那么点警惕和戒备，可他没有，连那么一点点的想法都不曾有过。
他只是不以为意地用近乎敷衍的语气，这么对她说：“很好，我等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