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铁虎啸是习武之人，睡得本就警醒，再加上对晏晏超乎寻常的关心，因此在她出声叫喊的第一时间就惊醒了过来。一睁开眼睛，他连衣服都来不及穿齐整就直接冲到了晏晏房里，看到晏晏那张因大片蜕皮而变得恐怖至极的脸时，他顿时骇得头脑空白的呆在了原地。
看到铁虎啸出现，此时的晏晏也顾不得害羞，立刻像见到救星似的奔过去一头扑进了他怀里：“铁哥，我的脸……我的脸怎么会这样？怎么办？怎么办啊？”
晏晏惊慌失措的哭喊声让因震惊而一时失神的铁虎啸瞬间清醒了过来。强迫自己定下心神，他赶紧把晏晏搂进怀里，一叠声地安慰道：“别怕，别怕，你先坐下，我这就叫人去请大夫！”
经过这番折腾，巴岩家的人也都被吵醒了。巴岩赶着过来，看到晏晏的情况也吓了一大跳。听铁虎啸说到要找人去请大夫，他忙接口道：“你安心陪着晏晏姑娘，我这就安排人去。”
老天爷也真是不帮忙，白天明明是好好的大晴天，晚上竟突然狂风大作，还下起瓢泼大雨来。虽然天气恶劣，但被派去请大夫的巴岩家的小厮还是不敢怠慢，听了吩咐之后立刻就冒着大雨匆匆出去了。
“之前一直好好的，突然就出了问题，肯定是那胭脂惹的祸！”推测着晏晏出事的原因，铁虎啸不禁恨得牙痒痒的，“亏那老家伙把什么冰玉脂吹的天花乱坠，结果竟是个害人的东西！晏晏要有个三长两短，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话音方落，只觉怀里晏晏的身子僵了僵，随后，虚弱的语声闷闷传来：“铁哥，要是……要是我的脸毁了，你是不是就……再也不会喜欢我了？”
铁虎啸一怔，旋即俯下身去吻了吻她满是冷汗的雪白后颈：“傻丫头，怎么会呢？我那样说，是心疼你遭了这么大的罪……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对你的心意是永远不会改变的！乖乖的，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好不好？”
晏晏轻轻“嗯”了一声，似是安心了许多，靠在他胸前不再说话了。
等待中，时间显得特别漫长，铁虎啸紧紧抱着因疼痛而不停掩面颤抖的晏晏，巴岩则背着双手在门口踱来踱去，两人都是焦灼不已。
眼看着一个时辰过去了，那小厮还没有回来，晏晏不想让铁虎啸担心，拼命咬着牙不肯喊疼，艰难的忍耐中，汗水湿透了她的衣衫，那弯细嫩柔软的薄唇也被她无意识地咬出了深深的血痕。铁虎啸越来越着急，就在他已经忍无可忍，恨不得自己冲出门去找大夫的时候，却见那小厮气喘吁吁地奔了进来。
“老爷，来了，来了，大夫来了！”
“你是干什么吃的？请个大夫也要那么久，不知道这里有人等着救命吗？”
巴岩也是快急疯了，平时一向好脾气的他第一次脸色铁青地吼了出来。那小厮吓了一跳，随即擦擦脸上的雨水委屈地道：“老爷，小的也想快啊！可是，外头又是风又是雨的，小的连跑了五六家医馆，那些大夫没一个肯出诊，后来，还是在路上遇到了这位朱大夫……”
“这位小兄弟说的确是实情，你们就不要责怪他了。救人要紧，先让我看看病人好吗？”
小厮身后响起了一个低沉的男声。巴岩和铁虎啸不约而同地朝声音来处看去，只见门口站着个头戴儒生巾，身着青袍，肩背药箱的中年男子。此人约莫三十五六岁的样子，气质飘逸，眉目清朗，一双黑眸炯炯有神，那沉稳果决的神情，让人瞧着莫名的安心。
“巴岩先生，那快请朱大夫进来吧！”铁虎啸赶紧起身说话，随后又对那小厮点了点头，“小兄弟辛苦了，多谢你！”
“铁少爷说哪儿的话，小的可不敢当！”听到身为贵客的铁虎啸出言向自己道谢，小厮不由得受宠若惊，心里那点小小的委屈也立时散了七八分，巴岩又安抚了他几句，说是明日让他去账房领赏，他的苦瓜脸终于彻底变成了笑脸，欢欢喜喜地退下去了。
此时，那朱大夫已经快步走到晏晏身旁检查了她的情况，拈着一片她脸上剥落的腐皮，他那炯亮的黑瞳惊诧地一缩，随即皱着眉用手指碾碎那东西，又沉思着细细闻了闻。
“如何？朱大夫，她的脸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还有救吗？”铁虎啸在旁急切地问道。
“这个一会儿再说，先去打盆干净的温水来，要快！”
朱大夫果断地吩咐着，巴岩立刻把话传给了门口候着的仆役们。水很快端来了，朱大夫从药箱出拿出一个白色的瓷瓶，倒了一撮药粉在水里，搅匀后对铁虎啸道：“你把那姑娘扶过来，用这个水帮她洗脸，要用点力，把她脸上的腐皮都搓下来！”说着，他又瞥了晏晏一眼道，“这会很疼，姑娘，你要忍着点，只有把那些东西彻底去掉，我才能治好你的脸。”
话音未落，晏晏倒还没说什么，铁虎啸已是惊骇地跳了起来：“把皮都搓下来，那她的脸不是完了吗？”
“一堆烂皮，留着就有用了吗？”朱大夫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再说，那些也根本不是她真正的皮肤，倒是幸亏现在就脱落了，如果再多留半个月，那她的脸才真是完了呢！”
“不是真正的皮肤？”
这话当即让在场所有人都傻了眼。一瞬的沉默后，还是晏晏先开了口：“我相信朱大夫这么说一定有他的道理，我们照做就是了。铁哥，你帮我，好吗？”
铁虎啸真是没想到，平时看似柔弱的晏晏，关键时刻竟会如此坚强冷静。把那些不是皮的皮弄下来的时候，每搓一下，她就疼得抖一下，可她硬是强忍着不出声，见他看得揪心，屡屡下不了手，她甚至对他笑了笑：“铁哥，没事的，这点疼我忍得住。”
等到好不容易把那些腐皮洗尽之后，铁虎啸和晏晏两人都已是一身冷汗，尤其是晏晏，已经疼得眼前发黑，虚脱地瘫倒在了铁虎啸怀里。
令人惊奇的是，她现在的脸并没有因为失去了皮肤而变得血肉模糊，反而是露出了另一层新皮，这层肌肤除了没有血色，显得异常苍白之外，其他地方都跟正常人的皮肤没什么区别，可是，她五官的轮廓却跟原来不一样了，确切地说，是变成了一张和之前完全不同的脸。
看着怀里突然间变得陌生的晏晏，铁虎啸愣了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朱大夫，这……这是怎么回事？”
“你扶她躺下，先让我把药给她敷上，然后再来告诉你们。”
朱大夫动作麻利地把方才趁他们洗脸时调好的一碗药膏端了上来，等铁虎啸照做之后，他坐到床边，俯身对晏晏道：“你是我见过最坚强的姑娘，放心吧，你的脸会没事的！现在，你闭上眼睛，放松下来，我给你上药的时候，如果你觉得困了，就顺其自然让自己睡过去，这对你恢复有好处，知道吗？”
晏晏乖乖点头。药膏涂上面颊的时候，她只觉一阵清凉，脸上火烧火燎的疼顿时减轻了许多，渐渐地，她的眼皮越来越重，意识也越来越模糊，等到药全部敷完，她已是人事不知地沉沉睡了过去。其实，这药膏里是掺了安神药物的，目的就是用睡眠来缓解病人的疼痛，帮助其恢复体力。
稍稍收拾了一下，朱大夫站起来，对一旁已快被满腹疑问憋死的铁虎啸和巴岩道：“让她好好休息吧，我们到外面去说。”
☆ ☆ ☆ ☆ ☆
“你们可曾听说过来自莫桑国的换颜术？那些用材特殊的易容药物一旦涂到脸上，如果三个月之内没有用专门的解药洗去，被易容者的脸，就永远无法恢复到原来的样子了！”
“你是说，晏晏曾经被人施过换颜术？”铁虎啸只觉胸腔紧了紧，“为什么我之前一点都没看出来？就算我不懂，师父师丈他们那么见多识广的人也该有所发觉吧？好吧，就算我们都看不出来，晏晏她自己难道就感觉不出脸上多了层东西吗？今天以前，我可是从来没听她说过自己的脸有什么不妥啊！”
“换颜术的神奇，就在于那些药物用到脸上之后，生成的假皮会逐渐和易容者本身的皮肤融为一体，终身不褪，因为它贴身透气，习惯了以后，脸上的感觉就和没有施术之前一模一样。你们刚才说，晏晏姑娘失去了记忆，既然从醒来的那一刻起，她就认为那是她自己的脸，自然是不会发觉有什么问题了。换颜之后，她害羞时照样会脸红，害怕时脸色也会变白，遇到某些刺激时脸上还会起痘疮，正常人该有的反应她都会有，若非事先知道，就算是老江湖也看不出来那张脸是假的。”
“多年前，莫桑国女子使用换颜术来美容的做法曾经风靡一时，可惜此术虽然神奇，所用的药物却都含有剧毒，虽然因为用量少，短时间内不会致命，但长期涂在脸上，就会导致慢性中毒。后来，因为使用换颜术而得了怪病英年早逝的女子越来越多，莫桑国朝廷终于不得不颁发诏令，严禁医者再用此术为人换容，违者必斩。自此，换颜术逐渐销声匿迹，没想到，时隔了几百年，这种异术竟会再现于世！”
“原本，要是再过半个月，还没有人用专门的解药来给晏晏姑娘去除脸上假皮的话，它就会和她自己的皮肤彻底融合，使她永远无法恢复本来面目了。碰巧的是，你带她去吃了海鲜，后来，又给她用了冰玉花所制的胭脂，这些东西混合在一起，恰好就成了解药，只不过，她的海鲜吃得太多了，导致药性偏猛，所以才会疼成那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