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国宾传舍的外围守卫分布情况对杜正清来说毫不陌生，等到换班的时候，他便越墙而入，进得内苑以后，四下果然无人值守，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隐蔽身形，蹿房越脊潜行到了云桑雅朵住的那个院子。
走近那扇熟悉的房门，他死死攥紧双拳，满心愤恨地睨了那兀自亮着灯的窗子一眼，正横下心来要去敲门，却见那门“吱呀”一声自己开了。
“杜大公子守约而来，雅朵荣幸之至，屋里请吧！”
云桑雅朵，那可恶的女人，倩笑着倚在门框上，眼波流转地瞧着他。今晚的她，似乎刻意打扮过，青丝飘香，娥眉染黛，腮抹红云，玲珑有致的身段若隐若现于那袭淡粉色的轻纱衣裙下，浑身散发着魅惑的气息。然而，这一切看在杜正清眼里，却只让他想起了如受伤的小鹿般，一脸憔悴地蜷缩在榻上的承秀。原本好端端一个健康活泼的姑娘，愣是让她给整成了这样，这女人真是该死，非常的该死！
强咽下几乎破口而出的痛骂，杜正清努力放柔了语气道：“多谢公主！”
“公主？”原本已侧过身去，准备引杜正清入内的云桑雅朵回眸一瞥，微嘟起樱唇娇嗔道，“我的杜大公子，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既然都来了，这么还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
“公主的意思是……”
“她是公主，我也是公主，你可以叫她秀儿，怎么就不能叫我的名字？来，叫我……”美眸一转，云桑雅朵似乎微微迟疑了一下，随即笑道，“叫我阿尼萨！不要奇怪，这是我的小名，世上可没几个人有这份荣幸知道哦！叫嘛，快叫啊！”她边说边探身过去盯着杜正清，忽然凑近的脸几乎与他的脸碰上。
杜正清本能地把头往后仰了仰，注意到云桑雅朵柔媚眼波中暗藏的威胁之色，他窒了窒，硬着头皮挤出个干涩的声音：“……阿尼萨！”
“这还差不多！”云桑雅朵樱唇一展，移开了凑在杜正清面前的脸，率先走了进去。
杜正清稍稍松了口气，随后跟进了房间：“阿尼萨……”依旧有些别扭的道出这个名字，他努力寻找着不会激怒对方的措辞，“以前……是我不好，对你无礼，我……向你赔罪了！或者，你觉得这样不够，要怎样惩罚我都可以，但秀儿，她是无辜的，求你放过她，好不好？”
“哦？你真的知道自己错了，我要你怎样都可以？”云桑雅朵坐了下来，仰起妖媚的眸子，笑吟吟地看着杜正清。
“是。”杜正清只有点头。
“那么，帮我倒杯酒，可以吗？”纤纤素手轻抬，指了指桌上的酒壶。
我能说不可以吗？死女人！杜正清心中暗暗诅咒，忍耐地踱到桌边，依言倒了杯酒放到云桑雅朵面前。
“我要你喂我喝！”娇媚的声音继续发令。
杜正清嘴角一抽，深吸口气，然后端起那酒杯，捧到了云桑雅朵唇边。
“哎，不是这样！”云桑雅朵推开那酒杯，蓦地站起来再次欺近杜正清身前，翘起指甲上涂着艳红蔻丹的葱白玉指轻轻滑过杜正清的唇线，“不是用酒杯，是用这个，明白吗？”
杜正清浑身战栗，狼狈后退一步，惊愕地望着她。看到她靠过来的那一刹，他曾想过要躲，可不知为何竟没躲开，她的身形就这样鬼魅般贴了上来。他是习过武艺的人，轻功步法都是很有根基的，居然会逃不开她的纠缠，这女人，这女人……
察觉到他眼中的惊骇之色，云桑雅朵笑得更欢了：“如何？杜大公子，我在等你的答复呢！我这人的耐性可是不大好的哟，等久了就容易着急，一着急，就容易生气，一生气，就容易做出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来……”
“阿尼萨！”杜正清颤声打断她的话，几乎是用哀求的语气说道，“我真的不明白，以你的身份，何愁没有出身高贵、才貌俱佳的男子为偶，我只是一介武夫，还曾经犯过法，充过军，根本就配不上你，你……你这样又是何必呢？算我求你了，别再纠缠下去了好吗？只要你替秀儿解了蛊，我保证，绝不会把你做过的事情说出去，如果你不放心，我可以死，死人是不会泄露任何秘密的……”
“杜正清！”云桑雅朵突然沉下脸，满怀怨毒地冷笑起来，“你就这么爱她？你本来是多高傲的一个人，为了她，竟然可以低声下气地来求我，甚至不惜为了她去死！她又到底有什么好的？比我年轻？比我漂亮？比我有情趣？比我会讨男人欢心？我长这么大，还没有哪个男人跟我相处过以后会不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不管他原来有没有心爱的女人！你凭什么是例外？凭什么？”
“原来，你这样不择手段地纠缠我，就是因为我不买你的帐，伤了你的自尊心？”杜正清凉凉地笑着，“你好歹是个公主，有必要为了赌这口气，如此作践自己吗？你用这样的手段逼我屈服，又能得到些什么，证明些什么？”
“住口！”云桑雅朵忽地夺过杜正清手中的酒杯往地上一掷，当啷脆响中，瓷杯四分五裂，她捡起一块棱角尖锐的碎瓷片，堪堪抵在了杜正清颈部的血管上。
“你说，只要我肯救她，你就愿意死，是不是？”
“是！”杜正清神色清冷地瞧着她，“喜欢的话，你现在就可以动手。我死了以后，你可以说是我闯进你的房间图谋不轨，你是为了自卫才被迫杀人的……反正怎么说都随你吧，只希望你记得自己的诺言，记得自己还是一国储君的身份，不要食言而肥！”
云桑雅朵作势一抬手要用力划下去，杜正清没有躲，只是怆然合了合眸。忽然，他觉得有什么湿热的液体滴落在自己颈边，不禁疑惑地睁开了眼睛，下一瞬，他惊愕地发现云桑雅朵并没有对他下手，而是用力握住了那块碎瓷片，她的掌心已被割开了一条大口子，鲜血正流水一般滴落下来。
秀儿！看到这情景，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此时此刻，承秀的手上也有了这么大这么深的一条伤口，她肯定在睡梦中被吓醒，正在忍受着撕心裂肺的剧痛！
“不！你这是做什么，快放下！”他发疯似的冲上去夺下那块碎瓷片，并且惊慌地捂住了云桑雅朵手上流血的伤口。得帮她把血止住吧？她的血止住了，承秀是不是就不会那么痛了？
“你这里有金疮药吗？”
他焦急地问着，云桑雅朵却寒着脸不答，听他再次追问，她倏地抽回手，唇边浮起了一抹妖孽的媚笑：“杜正清，你觉得这么做有用吗？就算有用好了，只要我乐意，有了这一回，随时还可以有下一回，你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认清问题的严重性？”
杜正清如中定身法般僵住了身子，许久方哑然道：“我可以把命给你，你却不要，那么，请你告诉我，你到底想要什么？”
“以你的聪明，会真的不知道我要的是什么？”云桑雅朵走上前去，用那只还在流血的手柔媚入骨的抚上了杜正清的面颊，“我要的是你，你这个人！你若真想救她，就不要再挑战我忍耐的极限！今晚是你最后的机会，你知道我是个不要命的疯子，一旦失去耐心，没什么事是我做不出来的！”
颤抖地喘息着，杜正清双眸赤红地怒视这不可理喻的女人，那悲愤的目光似要把她的头颅剜出个洞来。然而，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目光是杀不了人的，即使能，他也不可以这么做，因为伤害这个女人就等于是伤害承秀，无论她怎么疯，他都不能动她一根汗毛。
片刻的僵持后，他陡然仰天大笑，当年一心复仇时的疯狂之色再度在他眼中浮现起来：“好，很好，云桑雅朵，你够狠，我认栽！你想要我是不是？好，那我就给你，你要疯，我便陪你一起疯！”
自制力彻底崩溃的嘶吼声中，他如被激怒的野兽般合身扑去，一把将云桑雅朵狠狠掼倒在床上。“嘶嘶”连声中，那袭粉色的纱裙在他青筋暴起的双手下片片碎裂，化作了漫天飞舞的落花残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