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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 庭审(1)

其实,在他脑海里,已经勾勒出一个基本的框架,但是他没有说,只是陈述一些客观事实,提出疑点。

之后,便传人证到庭。

这个人证就是拾到皮靴的人。

满月宴前后,姜琮文鞋子的不一致,让他脑中有了火花。外公换了鞋?为什么?从楼顶跌下来跟鞋有关吗?外公之前那双鞋去了哪里?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的,外婆没有带回家来……

他四处寻找,从大哥会所,然后再到案发地,都没有找到,他脑中画面再度一闪,晃过办案机关拍的外公最后所穿那双靴子的照片,鞋底是干干净净一点污垢也没有的,那么,很有可能换鞋子的地方就在这附近。

他忽然想起这几天观察工地附近环境时,有一个拾废品的老人家就居住在不远处的平房,不过,他没有冒昧前去。

第二天一大早,他来到平房,等了好一阵,才看见一位老太太开门出来,而门口,就摆着那双皮靴。外公的皮靴,牌子、样式,都没错。

他怕有变,立即回去申请了取证……

老太太被带上庭来,一直在抖,显然对这样的阵势还是很害怕的。

跟每一个出庭作证的证人一样,审判长问了证人姓名和住址,以及从事什么。

老太太抖着回答,“我叫周巧月,住东林小区那片儿不远的平房,平时拾垃圾。”

而后审判长按照程序告诉她证人应当如实地提供证言,有意作伪证或隐匿罪证要承担法律责任。听清楚了吗?

叫周巧月的老太太“哦哦”地点头。

之后,便让她签了字,老太太起初不愿意签,说不懂,可是,自己在那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签了,签字的时候,手也一直在抖,字写得也歪歪扭扭。

而后审判长便让她陈述事实。

“我就是一拾垃圾的,前阵子下雪,一直没出去,这不雪停了两天,我就想去工地看看有没有废铁什么的,在垃圾场里捡了一小堆废品,给整理好摞那里,寻思着在走远点,能捡到点儿废钢头什么的就好了,结果看到一件可怕的事,一个老头儿从楼顶掉下来,然后,一个年轻小伙子还给老头儿换鞋,那小伙子换完鞋,赶紧就跑,我也给吓坏了,躲起来气儿也不敢喘,后来,小伙子又跑了回来,然后,警察就来了,来看的人也多了,我趁着人多,就沿着垃圾场这边悄悄走了,我寻思着,我的东西还撂在那里呢,就转去垃圾场,结果在垃圾场还看见那双鞋子了,真好的鞋,里面厚厚一层毛,可舒服了,皮也好,我这大冷天满街转悠的,有了这双鞋,可就不冻脚了,心里起了这个念头,也不管那么多了,就带回去了。可回去才发现,这鞋不能穿,它是双男鞋,我穿大了,这还不算呢,鞋底打了可厚一层蜡,怎么洗都洗不掉,这穿在雪地里不是给自己找摔吗?我就用刀把蜡给刮了,可是也没能全刮干净,我想着,这么好一双鞋,怪可惜的,里面塞点布条什么的,将就着也能穿,这不,还没舍得穿呢,那位就找来了,说是证物。”

周巧月说完,听众席上的萧城兴脸色一松,看向妻子那边,却发现妻子的脸色却铁青铁青的,他心中叹息,再看儿子,只见他气定神闲坐在辩护人席,自始至终端坐的姿势,平静淡然,竟有一种成竹在胸的大气,这孩子,是越来越出色了啊,这是,这气质隐约觉得熟悉,像谁啊?

他忽然想起了叶清禾……

想起了叶清禾念高二时,被人冤枉,却始终站在办公室不惊不乱;

想起了她写毛笔字时,目光沉定,手腕平稳的模样,宛若大家;

想起了她在姜渔晚那里受了委屈,却从不诉苦,他主动找她谈话想安抚她,她那清清淡淡的笑容,最后被安抚的人却是他自己……

原来,儿子越长越像的人,竟然是她啊……

他心中甚慰,他一早就说过,儿子遇上她,是他的福气,看来自己真是颇有预见性……

庭上,萧伊庭作为辩护人,先开始询问周巧月了。

“十二月二十四日下午五点二十一分,你亲眼看见有人东林二期的一栋楼顶掉下来吗?”

“你亲眼看见有个年轻小伙子给受害人换鞋子?”

“是这个年轻人吗?”他出示了几张照片。

法警把照片拿给周巧月看,周巧月看后点头,抽出一张来,“是的,就是他。”

抽出来的照片,正是刚子的,准确无误。

法警把照片呈给审判长。

萧伊庭眯了眯眸,又问,“你从案发地到捡鞋的垃圾场走了多久?”

“不知道,走得快,大概三两分钟吧。”

“从案发地到垃圾场之间是不是有民工的住处?”

“是的,民工们住那里。”

“我测试过,从案发地跑到垃圾场,再返回民工住所,差不多三分多钟时间,另外,从案发地到垃圾场这段路,竟然是工地监控的盲区。我没问题了。”

“由公诉人发问。”审判长道。

公诉人则问,“你经常在工地来拾垃圾吗?”

“也不是经常,隔段时间来一次。”

“工地上的工人你全认识?”

“不认识……”

“案发当时你躲的地方,和被害人坠楼的地方有多远?”

“大概……二十来米吧……”

“二十来米?案发当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多,冬天天黑时间较早,五点多已经灰灰色了,你年纪这么大,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没有……应该不会……”

“好,那您再看看,这几张照片里,谁是给被害人换鞋子的人。”公诉人出示了几张照片,全是穿工作服的民工。

法警把照片拿给周巧月辨认,周巧月看了半天,却忽然迟疑了,“怎么……”然后,也抽了一张出来,这张,却是另一个民工的照片……

公诉人道,“这张和之前那张不是同一个人你知道吗?”

“我……可是……”周巧月便把目光看向萧伊庭,眼里流露出害怕,“怎……怎么办……”

萧伊庭皱了皱眉,这时候,他是不便插话的。

公诉人又问了一次,“你确定能认出那天换鞋子的人吗?”

“我……”周巧月看着公诉人严肃的面孔,又看了看听众席,目光最后转到萧伊庭脸上,身体抖动得更加厉害了,“我……不知道……我……这个人……”

忽然,周巧月抬起头来,一脸恐惧,“我刚才签的字,还可以擦了不签吗?”

“额……”公诉人也被她怔住了,这可是从来没遇到过的事……

这时候审判长给了她回答,“不可以,如实说。”

“那……那……”周巧月突然哭了起来,“那……说了假话是不是要坐牢啊?”

“额……”公诉人看向审判长。

审判长只好再一次强调,“有意作伪证或隐匿罪证要承担法律责任。”

周巧月嚎啕大哭起来,“那怎么办啊……我不能坐牢啊……我还有孙子呢……我孙子怎么办啊……”

听众席里便有了细细地议论声,审判长提醒,“请保持肃静,证人,请控制情绪。”

周巧月哪里还能控制住情绪,又惊吓又哭泣的,言语也乱了起来,“不关我的事啊……不是我自己想这么说的……是他要我这么说的……”

萧伊庭脑中轰的一响,眼睑微微一抖,目光却更加沉定了,脸色也沉了下来。

“谁?谁让你说的?”公诉人问。

“他啊!我不知道他名字!”周巧月的手指向了萧伊庭。

公诉人看了一眼萧伊庭,对审判长道,“这个他,指代不明,为了证人更准确地指证,请审判长批准证人走到‘他’面前指证。”

审判长批准了公诉人的要求。

而后,周巧月颤巍巍地走出证人席,一边抹着泪,一边磨磨蹭蹭地犹豫,最后终于蹭到了萧伊庭面前,指着他的鼻子,说,“就是他!他大晚上的来找我,让我照着他说的话说,还给我照片看,告诉我指哪张,他说,杀人的是他媳妇儿,他要救他媳妇儿出来……”

萧伊庭脸色刹那一白,而周巧月却一把一把的泪,跟他道歉,“对不起啊,我……帮不了你了……我退给你钱……我不要钱了……我怕坐牢啊……我坐牢了,我孙子可就没人管了……对不起啊……”

萧伊庭闭了闭眼,双眉揪得铁紧。

谁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一幕,旁听席大部分人都开始议论,萧城兴也一脸担忧,就连姜渔晚也开始坐立不安了,急切地要将杀害父亲的凶手绳之于法是一回事,毁儿子名誉又是一回事。

唯有叶清禾,站在被告席里,并没有太多焦虑的情绪。

作为萧伊庭那样的律师,不可能出现这样的漏洞的,这也不符合他的办事作风,当他助理这么久,这点她还是清楚。

而萧伊庭在短暂的思考间,思考的倒不是周巧月翻供这一事实,而是,周巧月背后这个人……

他为妹妹任辩护人以来,在案子的每一个阶段所做的每一步,都符合规范,所谓真金不怕火炼,他是不惧怕的。

周巧月的笔录,是申请后法院批准调查并收集证据,做笔录的时候有相关人员在场且签了字,当场还有录像录音。

而在这种情况下,周巧月还能翻供?

这其中必有隐情,周巧月也不具备翻供的能力……

如果,仅仅只是翻供,他不怕,因为这个调查过程并无问题,但是,若有人要蓄意陷害他,只怕还有后招……

比如,周巧月明显是受人教唆的,而且竟然还敢说还他钱?如果她拿不出他给她钱的证据,教唆人会唆使她这样做?

所以,必然有一招必杀,想让他翻不过身来……

而这一招是什么,他心中没底,周巧月会怎么证明他给了她钱,他也没底……

他盯着周巧月,只是盯着她,周巧月被盯地有些不自在了,眼神也不该和他的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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