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章含雪糖涩初梦醒
冬至,大雪纷飞,整个云州城仿佛被雪染成了白色,寒风把大门前高挂的红灯笼吹得往一个方向倾斜。即使寒风瑟瑟,但城中大街上依旧繁华。
街旁的墙角下,堆积着破竹篮,一个较小的人侧躺在上面,雪白的雪覆盖着躯体。破烂不堪的布衣露出被冻红的皮肤,凌乱的头发遮住了整个面孔,露在外面的指甲长而漆黑。很久没有洗漱的人,身上散发着一股强烈的异臭味,经过的人们都厌恶地捂住鼻子加快脚步,瞪了眼墙角口中骂骂咧咧。可躺在墙角下的人仿佛睡着了般,一动不动,依旧合着眼睡自己的觉,似乎已经习惯了斥骂。
寒梅终于被雪压低了枝头,雪也渐渐停了下来,大街上不一会儿便人来人往,热热闹闹。且看,一个男孩手拿糖葫芦举的高高的,不让身后追来的其他孩子拿到,脸上挂着洋溢的笑容:“来啊来啊,谁追到糖葫芦就是谁的!”
“糖葫芦!”
“我要糖葫芦!快给我!”
一群孩子嘻嘻笑笑,追追打打,一直跑到墙角下。这时举着糖葫芦的男孩嬉笑着扭头看了身后的人一眼,见自己跑的离他们很远,眼眸中闪过得意。岂料,正当他回头时没注意脚下,被绊了一跤狠狠摔在地上,红色的糖葫芦从手中脱落,掉在雪地里十分显眼。
“大哥哥!”后面追来的孩子纷纷上前把他扶起,拽着他的衣角嬉笑道:
“我们追到大哥哥啦!”
“大哥哥,糖葫芦呢?”
……
“糖葫芦掉地上了。”男孩摸摸被摔疼的膝盖,指着掉在地上的糖葫芦回答。他身后的孩子们看向掉在雪地上的糖葫芦,神情顿时突显难过。
孩子们纷纷散去,继续玩耍。男孩也准备离去时,看到自己脚边有个黑乎乎的不明物体,正是那个刚刚把自己绊倒的‘罪魁祸首’。他好奇的蹲下身瞧瞧。
“这是什么东西?黑乎乎的……”男孩不知不觉伸出了自己的小手,捏了一把那不明物体。
“啊!”一道尖细的惊呼响起。一群孩子看着穿得一身破烂的人从破竹篮上跳起来,抱着自己的脚大喊大叫:“是谁捏本小姐!”四处张望,愤怒地目光最后落在前面的一群孩子身上。
孩子们已目瞪口呆,盯着那人好一会儿,接着惊叫着逃离。
“叫花子来啦!……”
‘叫花子’看着一群熊孩子跑远,放下脚,往地上吐了口唾沫,说道:“你们才是叫花子!一群没见识的熊孩子,我可是云州城最富裕的张家的嫡小姐!”
然而,这一句引来路人鄙夷的目光。
“张家?那个以前在云州城最富裕的家族?”
“张家前些日子被御林军抄了家。听说是张家老爷跟朝廷上的一位奸臣贪污了赈灾救民的银两,惹得皇上大怒。”
“张家老爷被抓进了大牢,家族也落魄了,那张家老爷也活该,敢贪污赈灾的银两,猴年马月都走不出那大牢了。”
“张家人也都四处漂泊,可没想到,张家嫡小姐竟落得如此……”
一青年男子呸了声,咬牙道:“这是她们张家人自找的,贪什么不好,触怒到了龙王,如此下场也是他们活该!”
“就是!”
一时间四周的人都围着墙角对着角落的人责骂,唾沫横飞。
张家嫡小姐缩在墙角,看着头顶横飞的唾沫,感到很是惊恐,觉得那些口水能把她淹没。
与此同时,一群锦绸华衣的人摇摇摆摆往这边走来,他们是这条街上常见的富家纨绔子弟,平日没少欺负平民百姓,故而遇见他们的人都纷纷避开,绕道而行。
踏着白雪,领头的公子哥,微胖的脸上满是不悦,手中的扇子扇得”啪啪“作响,瞪大眼睛恶狠狠地看着每个避开绕道的路人,说道:“可恶,那落春楼的红袖真是不识好歹,不就是想让她伺候一下本公子,装什么烈女!“
跟在他身后的蓝衣公子哥抹了把汗,讪讪的对他说:“老大,那落春楼来头不小,我们是惹不起的。那红袖必定也不是普通的头牌,我们不可以轻举妄动,以免引祸上身……“
胖公子闻言,压抑的怒火在胸口上下来回窜,抓紧手中的扇子瞪了蓝衣公子哥一眼,咬牙切齿道:“哼,真是扫兴!”
“老大!你看前面!”另一个公子哥指着前方,一群人围在墙角很热闹,“老大,我们过去看看?”
胖公子微眯起眼睛,收起扇子往前一挥,领着一帮公子哥。
“走,去看看。”
围在墙角的一百姓转身,看到胖公子一群人走来,连忙拍拍身旁的人离开。
“贾家的胖霸王来了……”一群低呼,围在墙角的人们都赶紧四分五散,各自东西。
见人群散开来,张家嫡小姐摸索着雪地,扒开冰雪,终于将之前男孩掉在地上的糖葫芦找了出来,两颗糖葫芦红色的糖衣已经被人踩得四分五裂,里面的山楂还算完好。她无视糖葫芦上的脏雪,把整个糖葫芦塞进嘴里,淡淡的甜腻的味道片刻后充满整个口腔。
张家嫡小姐含着糖,等少数的甜腻融化消散,她才慢慢咬下那颗山楂,酸劲顿时溢出,她皱起眉头,眼眸却不知何时蒙上了一层水雾。
他们说的没错,张家落魄,全是因为她的父亲贪污了朝廷分派下来振灾的银子,在父亲被抓进大牢的那一刻,整个张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兄弟抢夺家产,打的头破血流,以往面上的虚伪一瞬间撕破,露出贪婪与狰狞;姐妹被迫分离,有的被仇家抢去做小妾,过得生不如死。就连昔日待她温柔似水的娘亲也变了脸,至今她的脑海里都还深深记得那满是不屑与厌恶、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
她是张家的嫡小姐,排行老三,想想以前过着爹娘宠爱、金银珠宝相伴高高在上的生活,而如今,她却落魄得沿街乞讨,一身破烂和馊臭味惹得人人厌恶不及,几天没三顿饭,有时几乎饿晕过去。往常的山珍海味,就连一碗白米粥也是一种奢求,所有美好的一切都像一场梦,现在梦醒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张家嫡小姐的眼泪终于落下,连带口中山楂的味道也变得涩涩的,很是无味,但依然逼迫自己下咽。待她吃完,正要站起来离开,此刻,一双白色锦布鞋出现在她的身后,踩住她的衣角。
“哟,怎么一个人在这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