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狗饮水
访问过不少影帝级人马:周星驰、刘德华、梁朝伟、郭富城、吴镇宇、黄秋生、张家辉,还有上月的刘青云和吴彦祖。绝对没有低贬任何人,但务必要衷心说出来,周润发以外,刘青云是我所见第二位身上会发光的演员。
他的说话透析着由心而发的纯粹,没有包装、没有丁点儿的造作。他对每一条问题的响应,都是如此由衷、如此结实。如黄秋生所言,见山是山、见水是水,一切也自然不过。吴彦祖实在很英俊,他的见解、他的人生观已经是出乎意料的成熟和圆融。只是站在刘青云身旁,虽然他们同样都是六呎高的大汉,但两人并列,吴彦祖就像一位可爱的大男孩,那陈酿经年的质感,始终是由刘青云独家发放。连吴彦祖也承认,即使现在看见刘青云,依然有影迷式的羞涩!
刘青云很喜欢说:“一切格来是的!”HeathLedger在《蝙蝠侠:黑暗骑士》演小丑演上身了,演戏倚赖重剂量药物是必然的事吗?“不关角色事,他演不演小丑也会滥药,是格来的!”影帝当然不一定有病,但他们要把一个角色演得透彻,要把感染力钻进别人的心坎里,他们很多时要牺牲自己的理性和情绪。要说清楚,又不一定面目狰狞、自我陷入癫狂状态就等于好演技,更同意张家辉说,业余的、过分自我的,才易病。
黄秋生第一次在《无间道》饰演黄Sir是慑人,第二次在《头文字D》懒洋洋地饰演拓海的父亲就是老僧入定,他把学理和实战融而为一,会计算,但也步步为营。他的表达力既高明也层次细腻,即使入了魔,也有能力抽丝剥茧地把病毒释放,即使丧,他只会是丧得像杰克•尼科尔森般奔放。我更信任他对影帝们的形容:吴镇宇是傻、张家辉是癫、刘青云才是真正狂人,他才是马龙•白兰度。看《大时代》、看《目露凶光》便明白:刘青云的投入程度,几乎置生死于度外,像中邪、像撞鬼,之后最好别再提起片言只语,而且他没嗑药、没酗酒、没玩女人,情绪只紧蓄在身体内,像座死火山,一旦爆发起来就是枚原子弹。但奇怪,他却总是自自然然地走出困局。
从前有位苦行僧,他只用一双脚往全世界游历,向世人传扬佛法。他经常劝导:世事万物皆浮光掠影,是云烟、是虚幻,能放下就成佛。他身无长物,除了基本粮食,随身只带着一个水钵,口干时,便用它在河流盛水而喝。后来有一天,有人看见他四肢撑地,把头俯下河边把水吞往喉咙。人说他像狗,他说对极了。就是有天他看到一头狗在河边这样喝水,自然而滋味,他顿悟原来水钵也是多余,也丢弃了,从此就像头狗,只用舌头喝水。
张家辉无师自通,他说从来没有学习演技,只是在演戏时,逐些逐些把多余的事情剔除,刻下可能还剩半块盛水的钵头。从麦兆辉和庄文强口中形容,刘青云现在演戏时,简直就在“让镜”,他一直把当眼的位置让给人,一直在利用自己为别人呼应得更好看——他已经连水钵也丢了,像头狗般在河边啜水,哪还会病!
蓝鳍吞拿吞拿:即金枪鱼。
早阵子,有留意郑威涛先生亲身上阵的广告,那广告请了位面相很不讨好的金色怪人,摆弄叫人很不安的姿态,操很吓人的腔调嚷着“什么都要食最好的”来推荐蓝鳍吞拿。我在想,谁决定要这仁兄推荐食物,都是一件蠢事。整个广告不论选角和讯息,都让人有恶心和不安的感觉。
这年头,谁不贪得无厌得一想二?但永远别忘记,世上总有一条人神共愤的底线。正当全球权威科学家苦口婆心相告,现存蓝鳍吞拿的数量,只有大型商业捕鱼开展前的15%;又正当连TIME也在封面大字标题呼吁我们别再贪口腹之欲,而导致蓝鳍吞拿濒临灭种。我们的板前寿司老板郑先生以服务大众为理由,以天价一百三十六万港元在日本竞投号称“日本一”的超巨蓝鳍吞拿。在TVB新剧《鱼跃在花见》的开镜仪式中,郑老板借出那条二百多公斤的庞然大物做宣传,据说信佛的张智霖见到巨鱼时很不安,另一位花旦胡杏儿却吃得津津有味,并为上镜可爱,把自己的头放进蓝鳍鱼头扮鱼,成功博得几张娱乐版报道。本来不明白为什么这代的电视艺员总是被看扁,现在就很清楚他们行事的确多没头没脑,总是为了出风头,而做些很无聊又没犯法的事情。算你没有环保常识,看见这么巨大的生命,一个心智稍正常的人,也会有些微恻隐之心。即使无可避免要吃掉它们,也该心怀敬意吧!花旦小姐却纯为出风头而把玩鱼头,一个人的修行当下就表露无遗,演技再熟练都只是三流皮相技术。
郑老板事后补充,禁售蓝鳍吞拿的权在政府,只要立法通过,他会立即做好市民不再投鱼。凡事也诉诸法例,那么反省、良知大可淹没。我只知道,在没有法例强制的情况下,法国多位顶级厨师自动自觉不惜任何代价,把蓝鳍吞拿及其他将近濒临绝种的鱼种名字从菜单上剔除。其中法国最杰出厨师之一的罗林格尔(OlivierRoellinger),已取得全球四百七十五名主厨的同意,停止选用蓝鳍吞拿作食材:“我们及所有负责做饭的人有责任,甚至父母们也有责任以身作则,让下一代学会珍惜地球的宝贵资源。”
天生万物以养人,人无一物以报天。我们负了这地球太多,该心知肚明。天气反常,欧洲气温暴跌,测得负二十度的苏格兰如同冰岛,立即便有狂派天文观察家隆博格BjornLomborg在他的著作《暖化?别闹了》中,跟保育人士唱反调:“地球暖化之言不可信,北极熊不但没有减少,某部分族群的数目还在增加。”“要北极冰川完全融掉,至少要等待三百年!”言论实在很“契弟”契弟:粤语,字面义为“干弟”、“结拜弟弟”,但实际为粗口,相当于“混蛋”、“王八蛋”。,也欺人傻。要了解大自然,身体发肤都是探测器,不用到冰川考察,闲时只要我们看看天空,年中还有多少日子是天朗气清的?又只要很认真地数数我们堆填区的数目,只凭很低层次的感应,怎么不相信危在旦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