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时飞花羡美人（一上）
水寨的这一座小岛，虽然并不大，但是被水和芦苇树木沼泽分割地十分复杂，一眼望不到出处是在哪里。黑夜里尤其如此，在秋泽迷路是很寻常的一件事，就连常住在本地的渔夫，也很少在没有月亮和星星的晚上进入秋泽捕鱼。今天虽然说是有月光，有星星，不过这小岛上，却四处是水寨的人，稍微离开大堂前的空地远了点，就会被不客气地请回来。
除了篝火和烧烤，还有一些别的节目，比如说不知道从哪里请来一个小戏班，也就是七八个人的样子，在大堂前打了一个小台子，一边敲锣打鼓一边长起戏来。这是四处游走的戏班子，一般这样的戏班子底子薄，没有多少自己的戏本，水准也就这样，更何况那几个唱戏的女孩子眼中还满是紧张和恐惧，唱错词儿也就不新鲜了。
不过就算再唱得一般，这里混迹江湖的“豪杰”们也没有一成就眼睛放在他们身上，也就图个热闹而已。对他们而言，没胸没屁股的女人还能算是女人吗？所以显而易见的，他们的眼睛都盯上了水寨之中，伺候寨主和寨主女儿玉面狐狸的那些女人身上。那些女子都是从小在水寨长大的，素来对水寨忠心耿耿，也因为是两只“狐狸'”的心腹的缘故，在岛上的地位颇高，没什么人敢打他们的注意。
此时却有些不知道这个的人，按耐不住，想要上前调戏一番，他们哪里想到，这水寨和他处不同，当家的是两名女子，又怎么会像别的山寨一样，女人都是抢来的货物。
结果可想而知，自然是让那些调戏的人吃了好些苦头，有两个言语轻佻的，直接被打断了手扔进了秋泽的水里。
这样一来，很多人叫嚷起来：“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么？”
这是文雅一点的说法，实际上很多人直接就叫骂起来，骂爹骂娘骂祖宗，乱糟糟一团，很多人肉也不吃了，酒也不喝了，把碗扔在地上砸了个稀巴烂，叫喊道：“岛上的婆娘们呢？还不来伺候大爷！”说罢哈哈大笑起来，“玉面狐狸，骚狐狸，洗干净了快来伺候！”这就是故意捣乱了，果然，没过多久，便有一声轻喝从大堂中传来：“谁敢在这里放肆？”正是玉面狐狸。
张小菇坐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眼光森然看着眼前的闹剧，那几个出言调戏的，不是别人，正是在秋泽外镇子上就找上过张小菇的那几个“乞丐”。他们虽然看似一副泼皮的摸样，几人站的位置却是有些讲究，一旦动起手来，也是有攻有守，只怕还带着家伙。张小菇自然是能李多远就离多远。
“你就是那只骚狐狸？”
“你们是谁？不知道拿着谁的请柬混进来的？”玉面狐狸冷笑道，“不过既然来了，就得留下点什么东西。”
“哼，实话与你说也无妨，我们是萧老虎的手下，此番前来，就是要上了你这小娘们！”
玉面狐狸眉毛一挑，道：“我当是谁啊，原来是专门缉捕我们这些贼人的大官儿——的手下呀。”说着往前走了一步，又道：“只可惜啊，萧老虎想斩草除根，灭了我水寨，结果却把自己给栽进去了……唉，真是天妒英才啊！”
“少废话，今天我们就要给萧大人报仇！兄弟们，上！”
张小菇心中惊讶想道：“难怪这几人不加掩饰，原来是怀着必死之心来的，那萧老虎又是谁？竟然能让这些人拼死为他报仇？”
就在张小菇胡思乱想的时候，场中已经开始打了起来，看来玉面狐狸似乎早有准备，一招手便有十几个彪形大汉挥舞着长枪冲了上来。一下子原本看热闹的众人也都四散开来，局势颇为混乱，张小菇也差点被横飞的石头砸中。心想这是一个好机会，张小菇悄悄从一边小路上，偷偷溜进了小岛的腹地，看看能不能找到自己老爹被关在什么地方。
一个女子在这遍地贼人的小岛上四处乱走，危险可想而知，张小菇也没有什么防身的东西，就一把三儿留给她的弩弓，外加几支弩箭，不过现在都没有带在身上。往里头走，穿过了一处芦苇丛，就看到一个院子的围栏，那门是在另一边，有一条小路通往水寨的议事大堂。张小菇不知道这里就是水寨寨主的住处，只觉得这里是整座小岛上最大的一个院子，便想进去看看。
张小菇毕竟也曾是乡下村姑，进山砍过柴的女子，还有一些力气，翻过围栏，躲在一棵树后头。这时两个穿着简单粗布衣裳的女子从她眼前经过，其中一个口中说道：“明日夫人又要大喜了，今晚又见了血光，恐怕不怎么吉利。”
“你还真当夫人要嫁给那个残废呀，不过是个幌子罢了。”
“听说前两天夫人和小姐吵了一架，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这事。”
'“吵得时候连你也赶出来了？”
“那有什么奇怪的。”那女子又道，“别说了，让夫人听见就不好了。”说着两人已经离开了张小菇的视线。张小菇往自己手上哈了一口气，然后整理了一下脸上的伪装，跟着那两个女子往院子里走去。烧起篝火的那一片空地，此时已经打了起来，张小菇只好希望那里能乱得久一点。这屋子看起来有些简陋，虽然比起其他和木棚子差不多的房子要好得多，前头种着好些花花草草。
走到房门边，就看到有人来了，张小菇连忙躲到一边没有月光的灌木丛里，这里恰好就是窗边，张小菇捅开窗户纸，往里面瞧了瞧。
这一是个小房间，用一扇屏风隔成了两个部分，里面大约是一个用青纱挡住的暖榻，外边则是一个小圆桌，边上摆着一些日常用的东西，圆桌上边还有一些果脯和糕点，只是有些时候了，茶水也似乎冷掉了。那两个姑娘正是进来给屋子里的人换茶水的，屏风挡着大半的里间，张小菇依稀看到一个妇人怀中抱着暖炉，不知道在做什么。好像在说什么，但张小菇根本听不清说什么。
张小菇看了一会儿，觉得呆这里找不出什么，便沿着进来的路悄悄离开。
离开这个院子，往更里面走，有好几条小路，张小菇随便找了一条路，躬着身往里面走去。路上令人意外的是都没有什么人，和那边张灯结彩准备喜宴不同的是，这里看起来冷冷清清，地上随处可见各种各样的破木板，小石块之类的东西。路上杂草丛生，两边是那种很深的灌木丛，还有一些小树，有些地方是沼泽，踩进去脚就不好拔出来了。就在这时候，前头传来了脚步声，张小菇也管不了太多，往边上一个洼地里躲去。
等脚步声渐渐远去了，张小菇才探出头来，张望了一下，见没有什么人，才小心翼翼地继续前进。
太安静了，诡异地安静让张小菇觉得有些奇怪，前面看起来是一个往下去的小坡，同样被到张小菇腰间高的野草覆盖。张小菇慢慢走了过去，钻进草丛中，眼前的景象把她吓了一跳，原来在山坡下头，竟然也是一大片空地，更重要的是，空地上，竟然密密麻麻站着一百多个带着各种武器的士卒，而且看样子，他们手上的兵器还是官制的！
张小菇心中惊异，难道……难道这岛上还有更深的秘密？
那一大片空地的更里面，是一排房子，估计是这些人的住处，这个岛到底有多少秘密，自己父亲到底是为什么被那个蒙面女子抓到这里来，难道真是要来给水寨寨主娶了？那可真是让张小菇无可奈何了，现在张有到底被关在哪儿？
张小菇想从边上绕过去，可是这里不必来的路上，到处都是看守很认真地人，根本绕不进去，身后那大堂前点篝火的地方响动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小，估计那里也快结束了。进岛了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有记录，要是发现自己不在，那就完蛋了。张小菇也不犹豫，既然过不去，那就沿着原路小心翼翼返回，一路上差点就被水寨的水匪发现，还好张小菇机警，躲了过去。
回到大堂前的时候，这里已经没有多少人了，地上乱七八糟，很多人的尸体，还有一些人哀嚎着躺在一边，显然是属于“躺着也中枪”的倒霉鬼。
张小菇藏进人群了，果然没多久就有人来排查个人身份。
张小菇也看到那几个“乞丐”的尸体，横七竖八，死的有些惨烈。
感慨了一下，张小菇便跟着其他人回到住处，受到波及的都是些小角色，其他大一点的势力，就像是这秋泽上的其他水寨，还有附近的一些大山寨——黑风寨其实也是一个挺有影响力的山寨，只不过离秋泽比较远了，而且和这岛上的主人似乎有些积怨，这张小菇就不得而知了。
是夜。
夺！夺！夺！
门响了三下，张小菇迷迷糊糊中醒来，问道：“谁？”
她以为是这里住的那对母女找她有事，起身披上一件外衣，走到门口。只听见门外一个女子的声音道：“开开门！”
不是那母女的声音，张小菇警觉道：“你是谁？”
门外那个声音道：“水寨巡查！”
张小菇透过门缝看了一下，是三个水寨水匪打扮的女子，神情看不出来是否有恶意，便打开了门，问道：“巡查也不用这么大声小叫吧？”
“你是黑风寨派来的人？”进来之后，为首的那个女子直截了当问道。
张小菇皱了皱眉头，道：“怎么，送了请柬，又不欢迎么？”
“真佩服你，黑风寨的人如今还敢来秋泽的，可真不多。”那女子冷笑道。
“怎么，不欢迎么？”没办法，张小菇只好装着样子，拿捏着腔调反问道。
“我家寨主有请。”
张小菇眉毛一挑，没有拒绝，道：“听说贵寨主艳冠秋泽，如今能得一见，在家自然不会拒绝。”
“跟我们来。”那女子也没什么好话，撂下一句就直接往前走。
张小菇道：“等我穿好衣裳。”
有些狼狈地穿戴整齐，张小菇有些心虚会不会被认出来，她对自己的化妆技术还是有些自信的，只是……难保那“玉面狐狸”不会觉得眼熟。心中想着，已经跟着那几个女子来到了大堂后头的那个院子门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