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一代新人换旧人(二下)
辽东城巍峨壮阔,这里是辽东之地最高大的坚城,也有整个辽东之地最大的一个粮仓,这里贮存的粮食足够十万大军一年的用度。辽东之地,土地丰饶,物产极多,只是百姓胡汉混杂,地头蛇极多。张巡来到这里之后,原本的混乱气象,为之一变,单看这辽东城,就比原来要干净整洁许多。张巡的将军府就在辽东城之中,在上一次辽东之战之后,因为大败,张巡算是将功补过,没有受到提升,直到京城之变,才成为了辽东总兵,掌管一地军事。
这一年,差不多就要结束了,林林总总的事情也是有很多,最要紧的事情,还是人们都在谈论的,张巡将军的姐姐即将来到辽东城的消息。据说张巡为了迎接自己的姐姐,可是花费了不少的本钱,城外的官道,早在两日前就已经扫洒干净,还浇上了水,以免车轮卷起尘烟。又好好整饬了一下城外的木棚子和砖窑,到了张小菇要到的那一天,又让营中的士卒穿戴整齐出来维持秩序——因为很多老百姓也出城来看热闹。
等一队骑士护送这马车来到辽东城外,便有人带动着山呼海啸起来,张小菇从马车里探出头来看了一眼,场面壮观盛大,可想而知这几年张巡在辽东是如何的权势,张小菇还没有享受过这样的感觉。但是张小菇的脸上却看不到多少笑容,反而皱了皱眉头,将马车车窗帘子放下来,一旁的是怜儿和月儿,她们倒是很高兴。
马车停了下来,是张巡出城迎接了,张巡骑着骏马,满脸轻松,他来到马车下,对马车中说道:“二姐。”
张小菇撩开马车车帘,说了一句:“进来吧。”
看得出来,她很不高兴。
张巡却一时没有看出来,他对随行的骑士下了几句命令,然后上了马车。马车在骑士们的带领下进城而去,张小菇在马车里阴沉着脸,对张巡说道:“三儿,今日为什么如此行事?”
张巡听得有些莫名其妙,说道:“不如此行事,难道锦衣夜行不成?”
张小菇叹了一口气,闭口不言,过了半晌,说道:“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
张小菇来到辽东城,不算是一件大事,也不算是一件小事,说起来,不过是张巡的家事罢了。但是张巡不是普通人,他是现在的辽东王,他的家事自然也不只是家事而已。张巡问张小菇要不要住到将军府,张小菇却拒绝了,张巡无奈,只好在将军府的旁边,开辟了一个园子,这里面树木花草很多,当然没有江南那些园子那样精细漂亮,只不过辽东的树木更加高大一些,也更有自然的气息,张小菇很喜欢这里。
辽东城的大街小巷,比起京城来,还要粗陋许多,这里很多都是军户人家,士卒家属,因此风气也没有那么委婉,十分刚强,老百姓说话嗓门也很大,他们对于将军府很是敬畏,但是这敬畏显然不只是惧怕将军府的武力而已。张巡和辽东以前的一方之主还是有很大区别的,比起之前的混乱来,张巡一手建立起来了新的秩序显然更得人心。
张巡毕竟也算是读书人,出了军务,对于政事,也是入手很快,辽东将军府又是十分善于吸纳人才,这几年来,朝廷吏治败坏,结党之风将整个官场弄得乌烟瘴气,很多年轻人才无路可走,而选择来到辽东寻找出路。在这里,张巡也十分注重唯才是举,官吏的升迁下调都是有所依据的。
换一句话说,辽东已经在张巡的经营下,如铁桶一般,这里风气开放而排外,强大而谨慎,到处都是勃勃生机。
就连刚刚来到辽东城的张小菇,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弟弟在治理辽东上,所获得的成就。
张巡在不久前已经娶了一个女子为妻,下巴也蓄上了胡子,多少变得稳重许多,不似以前那般时常开玩笑,而变得沉默寡言。
张巡的妻子是辽东将门之女,姓吴,张小菇刚到辽东城的时候就见过面了,吴氏虽说是将门女子,不过却生得有些可人,似江南女子,说话也很是木讷,经常是张巡说什么,她就去做什么,张小菇都有些看不过去,在张巡的将军府上午宴的时候,对张巡说道:“弟妹怎么不上席?咱们都是自家人,没有必要那么多规矩,还是三儿你的规矩多?”
张巡听出了张小菇话语中的恼意,这一天张小菇一直不怎么高兴,张巡也不想让她更不高兴,连忙把吴氏喊上了席面。
等午宴结束之后,张小菇和张巡在将军府旁边的园子里说话。
“今天二姐是怎么了?不高兴?”张巡问道。
张小菇说道:“也并不是怎么不高兴,只是觉得,以前努力了这么久,现在看你荣华富贵都有了,突然有一些做梦一般的感觉。”
“就算真是做梦,也是好梦。”张巡说道,“二姐,还是你在担心什么?”
张小菇道:“我只是在担心你。”
张巡挤出一丝笑容:“担心我什么?”
张小菇说道:“担心你被眼前的权势迷住了眼睛,在来辽东之前,我就听说你现在在辽东可以说是这里的土皇帝了,对于你打算做什么,我没有什么意见,我只是不想你为了你要做的事情,抛弃了那些真正需要你的人。”
张巡说道:“我不会的。”
张小菇说道:“能告诉我,你打算做什么吗?”
张巡说道:“我想做的很简单,我只是打算,让欺负过我们的人,都付出代价。”
张小菇说道:“这已经做到了。”
张巡却摇了摇头,说道:“不,二姐,我不仅要让他们付出代价,我也要让我的子孙,不会再经历我所经历的那些。更何况,我也有我的抱负,我的野心,我喜欢现在的感觉,二姐,你看到了城外那些百姓的目光吗?那目光不仅仅是敬畏,更多的,却是羡慕和嫉妒,我不想再回到过去,也不想被京城那位一道旨意打回原形,所以我想玩一次大的。”
“输了怎么办?”张小菇问道。
输了怎么办……
张巡自然考虑过,但是却是有足够的自信,相信自己不会输。
不过面对二姐的话,张巡却没有这么回答,沉默了片刻,应道:“我已经给二姐安排好了退路。”
张小菇却有了怒意:“我不是在担心自己。”
张巡笑道:“我知道,二姐,相信我,我都已经安排好了的。”
这是张小菇来到辽东城的第一天,也是这一年的年尾,冬天的寒风,总是比南方刮得更加猛烈和刺骨,所有人都感觉到了这个冬天的与众不同。这风中透着刺骨的寒意,总比以前来的更加要多一些。这一天似乎是一个分水岭,在这一天之前,辽东平平静静,但是这一天之后,辽东的紧张气氛就飞快地蔓延开来,军队的调动和各种警戒瞒不了所有人,老百姓中间都开始谣传纷纷。
也是这一年,天下有了太多的变数。
就在除夕前一天,一辆马车离开了京城,马车的主人是一个读书人,手里拿着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