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三载酬功意如何（二上）
张小菇挺喜欢花的，只是比较懒，不怎么去侍弄，种花实在是一件劳心又劳力的事情。但是她买下来的院子里，恰巧上一位主人就是一个爱花之人，用木头做的栏杆，围好了一小块土地，铺上从城外南面庄子里运送过来的花泥，然后种了许多花儿。现在还不是开花的季节，但是张小菇不想让这些花儿死掉，便每天抽出一点时间来亲自照料。
就在这一日早晨，张小菇手里提着一个小水壶，正在花圃中浇水的时候，寒云从外面走来，朝张小菇笑道：“张掌柜，看看是谁来了。”
张小菇离开织造局之后，是成为了负责经营一些皇家产业的掌柜，算是一个新的起点，在整个帝国中，朝廷能够调用的财富，一半是在国库，另外一半便是在内库——这内库是皇家所有，但是皇帝也不能随意调用。而经营这些财富的，便是许许多多的女官，通过皇宫外的那些产业，赚取大量金银流到内库中。这些被称作皇商，拥有许多平常商人都没有的特权，所以善于经营的人很快就能聚敛起很大的财富。
皇家之所以有这么大的产业，还是因为在开国之初，太祖皇帝鼓励商业，为了做天下表率，以皇家的名义开办了许多工场和钱庄，到后来又开辟了许多田庄，作为皇室子孙日常用度的来源。但是后来商业越发发达，皇室的许多产业，都已经成为了某个行业的巨无霸，皇帝越来越有钱，朝廷日用却越来越拮据，终于在百年前，内阁通过种种手段，让当时年仅十二岁的皇帝陛下同意，让朝廷可以调用内库的银子，而皇帝不许滥用其中的钱财挥霍。
不过这些话也扯远了，寒云话音刚落，张小菇就已经将手上的东西放下来，然后对她笑着说道：“不要和我卖关子，这京城你我都熟识的人可不多，你要我猜，难道是若雪？”
“是呢！”寒云笑道，“张掌柜猜得真准。”
说着话的时候，若雪已经从门口走了过来，在她的身旁，还有两个年轻妇人。若雪来到京城的时候，伤还没有完全好，又突然感冒了，发高烧，因此休息了几天，张小菇也去看望了，到今日才算是又病好了。只不过躺了这么些天，若雪也是消瘦了许多，一边走过来，一边笑着说道：“寒云妹妹又在编排我。”
“哪有！”寒云立刻否认道。
张小菇笑道：“若雪你来的正好，正有事要跟你说，张夫人，月夫人，你们也一起来吧。”
张夫人和月夫人是两个二十余岁的妇人，身形颇高，她们并不是女官，但是是具体负责事务的人，张小菇掌管的酒楼和田庄，目前具体在负责日常事务的就是她们。在张小菇第一次接管的时候，就已经见过面了，皇室产业的经营，颇为规整严格，上下体系也是尊卑明显，像张小菇这样皇命调来的，和张夫人月夫人有着明显的身份差距，她们纵使再努力，再聪明，也不可能做到一方面的主事。
于是一行五个女人，便从门口走到了院子中间的石凳子上坐了下来。
张小菇说道：“既然若雪妹妹病好了，那就更好了，我这一次请你们过来，是要跟你们商量一下，既然我改行到这里来经营酒楼，就该有一个规程才对。具体的事项，我们专门召集所有管事来谈，现在我们就说一说各自的想法。”
寒云和若雪从苏州来，是张小菇的老根底，自然觉得不能萧规曹随，免得掌握不了下属和被架空，所以都说：“我觉得先把先有的规程都理出来，好的维持下去，不好的删改一下，看着情况来，等交接后情形稳定下来，再想办法让我们的产业更上一层楼。”
张夫人却道：“现在张掌柜来接管生意，说实话，很多人看是惴惴不安，很有先看看情况的意思，若是一来就新官上任三把火，难免会让人偶怨气。”
“谁有怨气，那些上任掌柜的死忠？”若雪低声问了一句。
张夫人连忙道：“下属不是这个意思。”
张小菇说道：“是不是这个意思都不要紧，都是为了生意能好起来——”张小菇话音落下，众人都开始拘谨起来，张小菇微笑着说道：“我看过了这两年，酒楼的账本，上头可是很不好看啊，亏空估摸着算起来，也有上万两银子。但是据我听说，那酒楼可是天天坐满了客人的，生意再怎么坏，盈余少也就算了，也不可能会有这么大的亏空。那你们说，那么些银子，是花到哪里去了？我听说交接一个月之内，没有查出问题的话，日后若是出了问题，就跟接任者有关了。”
月夫人讪讪笑道：“确实如此。”
张夫人道：“前任在京城中颇有一些关系，我们也不好说什么。”
张小菇笑了笑，说道：“该说什么，我自然明白。”
张夫人话语一滞，寒云在一旁说道：“要说起账目的事情，前任的账房先生，也留下来了几位，不如喊来问问？”
张小菇摇了摇头，淡淡说道：“既然他们不称职，何必还留着？”
张夫人劝道：“这恐怕不好吧？”
张小菇道：“确实不好，把我整理的账册上的那些问题给他们看看吧。”
张夫人和月夫人讪讪然，不知如何回应。
张小菇笑道：“若是他们不想看，也不用看了，听说他们的家人都住在庄子里，也一起搬走吧。”
张夫人和月夫人心中一寒，这是要赶尽杀绝，连家人都不放过啊，这果真是要新官上任三把火了，两人都低下头，默不作声。张小菇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裙摆，笑着说道：“大家第一次都聚在一起，便留下来吃饭吧。”
怜儿和月儿都不在家里，三儿把她们两个带出去玩了，厨娘做好了饭菜，便端了上来。
虽然还没到中午的时候，不过众人先说了一会儿话，也差不多了，饭菜都是些家常菜，张小菇问了各自一些近况，大家也就跟着附和说话。等完了午饭，张小菇提议道：“我们便去酒楼看看吧。”
那一家酒楼就在朱雀大街上，名字叫做太祖酒楼，很霸气的名字，而且据说是当年太祖皇帝写下的匾额。
太祖酒楼前，有一块石碑，上面有太祖皇帝留下来的几行训诫，大抵是要告知商人诚实守信之类的。
太祖酒楼旁边，还有专门停靠马车之类的地方。
张小菇一行人来到这里，走进去之后，很快就有人迎了上来，张夫人和月夫人，这里柜台边的账房还有伙计们自然是认识的，纷纷上来问好，张夫人有些尴尬，说道：“去安排一个楼上的包间。”
“不用了，我们就在下头坐吧。”张小菇笑了笑。
张夫人只好点了点头，对伙计说道：“快去给我们安排个地方，五个人，不用上菜，快点送上茶水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