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又是一年春好处（一上）
一个老大帝国的朝廷，规矩自然不会少，但是如今是特殊时候，天下战火纷起，自从金陵吴王反叛之后，天下汹涌而起诸多叛乱，如同滚雪球一般，将原本就有些无力的中央权威打击地虚弱不已。一片不好的消息里头，朝廷总是希望找一些好消息，来提振一下士气的。谭玉伦在江南素手杭州城，自然就在其中之一，张小菇保得织造局千万两银子顺利运往京城，又是其中之一，自然要好好宣扬，大力奖赏。事急从权，往日的许多典礼都被取消了，张小菇受到皇帝陛下召见，并不是天子临时起意，而是对许多在战事中做出贡献的人都会召见，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要按着朝廷的规程一步一步来。
张小菇首先去了礼部，学习了一下见皇帝陛下的礼节和需要注意的事项，比如说该穿什么，戴什么，不能盯着皇帝陛下的眼睛看，动作不能太大等等。还有皇帝陛下接见的时间，如果天子私下在进行召见的话，那么规矩就要少很多了，基本上不要让皇帝陛下觉得不愉快就行。本朝皇帝对待臣属素来没有很多的规矩，所以这还是很容易过关的。
女官和男官又有些不同，除了注重衣饰之外，也要女子言语贤淑温和，不可高声说话。此外也不能表露媚态，故意用美色讨好皇帝，否则转眼就会有雪片一样的弹章淹没皇帝陛下。
张小菇心里确实也有一些紧张，但是和其他人一样的畏惧却是没有的，等知道了日子，张小菇思索了一下皇帝可能询问的问题，整理了一下腹稿。正月的最后一天，张小菇收到消息，有宫里的马车来接了。张小菇没有带着寒云一起去，只嘱咐寒云在织造局中看书，便上了马车。
这一日天气也还不错，前段时间是下过雪，不过现在连着晴了好几天，也没有往日那般冷了。现在还是清晨，太阳刚刚升起，没有多少热度，坐在马车里，听着车轱辘转动的声音，张小菇多少有些无聊。于是撩开马车车厢的帘子，外头是宫城外的过道，十分干净整洁，只不过人却有些少，只有巡逻的禁卫军踏着整齐的步伐走动着。
重新把帘子放下来，张小菇对宫城不熟，也不知道这马车是往哪里去，只知道马车走了小半个时辰，才终于停下来。这时候外面已经有许多人声。张小菇下了马车，才发现这是一座宫殿外头，一同到的都是一些年轻男子，只有张小菇一个是姑娘。
其他人看到刚来的这位竟然是一名女子，都有些诧异，只不过看得出来，大家都有一些拘谨，没有互相攀谈的，各自想着什么。
没过多久，就看到一个太监走过来，对众人说道：“请随奴婢来。”
张小菇听着太监自称奴婢，还是觉得有些怪怪的。
众人来到了宫殿之中，这里有几个太监和宫女在，皇帝此时还没有到，那太监说道：“诸位都先请坐，皇上稍后就到。”
张小菇找了一个地方坐下来，然后又看了一眼众人，在这里的有十来个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历。
过了不久，就听到一声“陛下驾到”，众人都站起身来，恭迎皇帝陛下的到来。
万历皇帝看起来心情颇有些不好，皱着眉头，环视了众人一眼，才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诸位平身吧，如今天下乱事纷起，你们都是国家的栋梁，将来的柱石，不必如此拘谨。”皇帝陛下说着看到了张小菇，惊讶道：“这位就是保下织造局千万两白银的张管事么？”
张小菇连忙应道：“小臣见过陛下。”
万历皇帝问道：“你叫什么？”
张小菇将自己姓名说出来，万历皇帝却突然皱了皱眉头，仿佛想起了什么，不过却没有说出来，和颜悦色道：“哈哈，你们都是天下英才，这位姑娘也是巾帼不让须眉呢。”说着亲自将张小菇的事迹说了一下，张小菇也有些惊讶，皇帝陛下会对自己过往的经历这么清楚。她自然不知道，是有人帮了她许多忙。
皇帝陛下的召见，有一些例行惯例的意思，一一赞扬了一下在场众人的功劳之后，本来召见也差不多要结束了，但是万历皇帝却突然有了别的想法，他对众人说道：“如今国家风雨飘摇，你们以为，是什么导致了今日的情况？”
一个年轻读书人答道：“贪官污吏，败坏朝政，地方豪族大绅，兼并良田，百姓民不聊生，自然容易官逼民反。”
万历皇帝没有任何表情。
又一人答道：“内阁应对举措不当。”
皇帝陛下依然没有什么表情，他一一问过去，众人的答案都大同小异，最后一个问到张小菇。
张小菇想了想，说道：“只能与陛下说。”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众人都有些侧目，不悦是肯定的，万历皇帝却有些好奇，他带着张小菇来到了一旁的房间，问道：“说说看。”
张小菇低下头，其实已经有了一些冷汗：“今日之事，罪在先皇。”
万历皇帝神情一震，问道：“你可知说这句话有何后果？”
张小菇道：“小臣知道。”
万历皇帝沉默了半晌，方说道：“说来听听，若是没有道理，朕当治你的罪。”
张小菇没有长篇大论解释，只说道：“先皇太过宠爱吴王，有给与了吴王北征大漠的天大功劳，拥有莫大名望，强大军队，又是陛下弟弟的吴王，已经积蓄了很大的实力，这在任何一个朝代都是不安定的因素。陛下要削藩，却不能首先动手，因为吴王名声很好，无论是在读书人，还是普通士卒中间。但是陛下要为太子殿下铺路，所以不得不引发乱局，毕其功于一役。”
张小菇说完上述一席话，自知不成功便成仁，就看皇帝什么想法了。
万历皇帝看着张小菇良久，方说道：“你是第二个和朕明白说这话的人，谁教你的？”
张小菇自然应道：“小臣虽是女子，不过天下之事，亦是我等匡扶之责，为陛下分忧，不需人来教导。”
万历皇帝笑道：“听说你去过一趟沈阁老府上？”
张小菇心中一寒，脸上却表露出惊讶的表情：“小臣毕竟孤身在京城，不过却有一个大娘在京城，年幼时候帮助过我小臣一家不少，因此到了京城之后，便去拜访一下。”
万历皇帝深深看了张小菇一眼，说道：“果真如此？”
“果真如此。”张小菇点了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