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南国惊闻烽火起（一下）
外头的大雪已经断断续续下了两天了，北地的风如刀子一般割着人的脸，天寒地冻的，路上也不好走，到了晚上的时候，路上的积雪已经能没过小腿。今日毕竟是一个喜庆日子，虽然帝国烽烟四起，不过这地方离发生战事的地方还远，因此照着往常的样子来过年。张小菇等人寄居于此，跟着这家人家的主人吃过晚饭之后，又开始在自己屋子里搭了炉灶守岁。张小菇让寒云请来了王太监和两个随行的骑兵，一起到屋子里来烤火吃夜宵——刚做好的饺子。
大年三十，很多人年关难过，也很多人期盼着明年会更好。张小菇也不例外，在她的屋子里，众人围坐着一边吃着东西一边闲话。张小菇笑着说道：“所以人生际遇还真是变幻莫测，去年的这个时候，我还是在临江府城，不想到了今日却已经辗转数千里，在前往京城的路上，不怕各位笑话，我还没有去过京城呢，也不知道国都今日有何等气象。”
王太监心情看起来还不错，跟着说道：“自然是大国气象，只不过我们见惯了，也觉得就是这样，没有什么让人心驰神往的地方——年年来到京城的异国人可是数不胜数呢，他们很多宁愿走上万里之遥，也要来到京城，自然是把京城看做了天下第一的繁华之地。”
张小菇叹息道：“听说天下各地纷乱四起，也不知道这里的平静还能维持多久。”
王太监笑道：“那怎么闹，能闹到京城脚下？姑娘不用杞人忧天了。”
张小菇自知失言，顺着王太监意思说道：“也是，我也是惦念还在苏州的家人。”
王太监说道：“苏州并未沦陷于逆贼之手，姑娘尽管放心。”
张小菇不想在这里谈论太多家事，便问道：“不知道小女子到了京城，将做如何安排？”
王太监说道：“姑娘不必担心，按着惯例，刚刚新年，皇家总归有许多事情要去做，朝中大臣也都放假，姑娘在京城有什么亲戚没有？若是有的话，就住到亲戚家，若是没有，我们也可以安排馆舍住下来，等待皇帝召见。”
张小菇想了想，说道：“有是有，只不过很久没有联络了。”
王太监笑道：“不要紧，姑娘是受天子召见而来京城，哪一家亲戚还有不愿意攀上张姑娘的关系么？”
张小菇只说道：“这话可未必，我一个人孤身在外，多少有些不方便，而且寒云随我一同南来北往这么久，我若失去投亲戚了，她可又要受不少委屈，还是算了吧。”
寒云连忙说道：“我不要紧的。”
大年三十的晚上，整个北方都下起了大雪，瑞雪兆丰年，老百姓都祈祷着来年能有一个好年景。张小菇一行人在村子里度过了这一夜之后，第二天一大早，雪便已经停了下来，只是道路上积雪还是很厚，马车走得很慢，一天也不过走三四十里，这样要好多天才能赶到京城。听王太监说，京城在开年的时候朝廷也好，皇室也好，都要忙碌地顾不上接见她这一件“小事”，所以慢一些也无所谓。张小菇到京城之后，还要去京城的织造局去报到。
北地的风光，与江南比起来也决然不同，冬天更加萧索，完全见不到多少绿色，光秃秃的树木，满是尘土的地面，还有充满着地方民俗风格的建筑。北方看不到苏州那样小家碧玉的园子，都是十分粗狂的“大汉”。特别是在大雪过后，天地苍茫，惟有一片白，行走在官道上，已经看不到多少商旅的车队。
这里是旧时的冀州，故宋时燕云十六州的地界，往东北方向去旧时京城，按着张小菇他们的速度，还有四五天才能赶到。陆路走得自然要比水路慢很多，张小菇坐船回来的时候，是那种快船，比起普通货船足足快上一倍有余。一路上只是赶路，难免有些无聊，张小菇也常打听一些南边传来的消息，这些消息真假难辨，到后来张小菇索性不去管。
正月初四，张小菇一行人已经来到了京城外进城的官道上，这里人来人往自是热闹，大雪已经开始融化，地面泥泞不堪，在哪里都能看到抱怨的旅人。远处已经能够看见京城巍峨大高大的城墙，如同匍匐在地的巨人，沉默而富有力量。
城外有许多庄子，大多是权贵所有，住在京城中的贵人们常常外出到庄子里寻一些乐子。
京城也是分作外城内城以及宫城的，防卫森严，巡逻的士卒随处可见，高大的城墙，古老而华美的宫殿，足以让任何初次到来的造访者感觉到难以言明的震动。张小菇怎么说上辈子也是见过许多高楼大厦的，不过进了京城之后，也为鳞次栉比的古代巨型城市而感到惊心和赞叹。
进了外城，马车的速度立刻变慢了许多，京城是天子脚下，自然多了许多别的地方没有的规矩，比如说主要的几条大街上，官员的车驾如何互相回避，老百姓的马车如何行走都是由专门的规矩的，林林总总，足以让刚来的外地人吃很大的亏。京城人自然也是有颇多优越感，虽然这很令人讨厌，不过也算是这里的风气之一了。
王太监送张小菇到了京城，就要和张小菇分开了，王太监回宫中述职，张小菇则要去京城织造局中报到，织造局会给张小菇安排好临时的住处。
京城的织造局比起苏州的来，自然是要阔气许多，仅仅是所在地方，就是皇宫边上，这里寸土寸金，附近宅院中住的都是一些朝中大员，还有一些分号开遍天下的商号的总部。织造局大门口，有一对十分巨大的石狮子，在门前的平地上则立着一根柱子，上头写太祖皇帝留下来的几个大字：
货易天下！
张小菇和寒云来到织造局门口，长长舒了一口气，正要进去，然而就在这时候，却听到身后传来了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
“张管事，如今可好？”
转过身，张小菇脸上有些不敢相信，惊道：“司监大人，您怎么也在这里？”
在张小菇背后的人正是苏州织造局进出司司监大人新语，正在微笑着看着张小菇，见这小姑这么问，笑着说道：“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你随我进来吧。”
跟着新语来到了京城织造局中进出司的一间房间中，张小菇等不急问道：“新语司监，苏州近况如何？”
新语微笑道：“我知道你在担忧你的家人，不过你放心，有凤字旗的人保护，不会有事的，我会安排人手将你父亲和弟弟都带到京城来。”
张小菇忧虑不减，还是点了点头道：“多谢大人。”
“我还要说恭喜才是。”新语司监说道，“这一次你的表现很好，而且皇帝陛下听说了你做的事情之后，特地要召见你，你要抓紧这个机会，能否鱼跃龙门，就看皇帝陛下召见你的那一天了。要是表现足够好，说不定皇帝陛下会直接提拔你到进程织造局中担任司监，也不是不可能，那已经是和五品官相同的官阶了。”
张小菇一听，惊讶异常：“这也太……”
“太高了吗？不，一点也不，你可不知道，你成功破坏那个计划，带回来的银子正好解了朝廷的燃眉之急。”新语司监笑着说道。
张小菇低头道：“我一个新人，只怕不适合。”
新语司监冷下脸来：“有什么适合不适合的，天子说你适合，你就适合，你我虽是女子，所以我才告诫你，正是因为女子，所以行事才要更加杀伐果断，树立威严，什么新人都是借口，调教的好了，还有谁敢说一个不字？”
张小菇无奈，只好道：“受教了。”
新语司监又对她说道：“好了，你且去报到，朝廷关于江南江淮战事的邸报，我都收集了起来，等给你安排好了住处，就直接送到你住处去。”
张小菇心中一喜，道：“多谢司监大人。”
“日后，你我就是同僚了，别大人前大人后的。”新语说完这句，便将张小菇送出了门外。
张小菇问了几个人，找到了报到的地方，然后就听着织造局人事司中的人给自己安排住的地方，在织造局的后院，有很多空的房舍，让张小菇到那里挑了一件满意的，寒云也一同住了进来，收拾好东西，到了下午的时候，就有一个丫头敲了敲门，送来了一个包裹。包裹里装的就是新语所说的邸报——朝廷关于江南江淮一带战局的通报。
正翻看着，寒云从外边走进来，笑着说道：“张管事，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张小菇一愣，笑道：“镇静点，发生什么事了？”
寒云说道：“我出去了一趟，发现到处都在传姑娘你破坏逆贼阴谋，将织造局在南洋的千万两收益带回京城呢！我看是有人在蓄意散播这个消息。”
张小菇又是一怔，想了想，说道：“很多人知道了？”
“岂止很多人知道了，简直到处都在谈论呢，随便去一个酒楼都能听到姑娘你的名字呢。”寒云道。
张小菇说道：“我的名字都透露出去了？那金陵那些人可真是要恨死我了。”
寒云急道：“张管事你怎么一点也不急？”
“我为什么要急呢，这事情做得这么明目张胆，明显是朝廷做得啊。”张小菇心中想着，摇了摇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