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纵此生飘零转徙（一上）
……
七月十五，是夏试的日子，也是张小菇的弟弟三儿第一次参加这种考试。就在七月十四，苏州城中已经来了不少读书人，这在平时可不常见。很多都是和张家打着一样的主意，科考发展至今，各地水平不一，自然很多取巧之徒，苏州本地学风不胜，考试也容易一些，因此很多人就想着能在这里博一次。
今日天气晴朗，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前段时间，三儿一直都在陈府中闭门读书，没有出门，今天好歹得到了张有和张小菇的同意，可以和张小菇一起出门逛逛街。明日就是夏试的日子，一整天都要呆在考场，耗费的体力不是一般的大，所以今天不能太过劳累，要早早歇息。该准备的都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夏试不同于秋试，后者偏向于实际用政问策，前者范围很窄，就是那几部经典，以及由此而来的引申。三儿在临江府城的时候虽然调皮了一些，不过那几门功课都是不差的。
陈府之中，陈之衡就是要考过秋试，秋试的难度比起夏试，可不仅仅难了一星半点。
三儿素来聪明，国朝又不止一次有第一次参加夏试就顺利过关的范例，所以三儿也很有信心，不过张小菇不想给三儿太大压力，只说第一次就当积累经验吧。今天一大早，张小菇很早就起来了，在院子里稍微活动了一下身体，她不是富家小姐出身，身体好也算是本钱。三儿起得稍晚，看到张小菇在外面，一起笑着说了几句话。紧接着张有也起来了，于是一家三口，难得聚在一起吃了一顿早饭。早饭很简单，是粥和糕点，陈府每天从厨房送过来，并不需要他们自己解决。
吃完之后，张小菇便带着三儿出门了，上午的阳光亲切而温柔，前段时间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那个叫做影子的神秘男子，也已经不告而别，大概是确认了张小菇不会受到危险吧。
苏州城中，依旧热闹如往昔，张小菇在苏州的日子不长，不过也东奔西走了几天，对于街市好歹比三儿要熟悉一点。苏州城内城居住的都是大富大贵之家，其实比起热闹来，还不如外城。外城有庙会，有小吃街，也有很多戏楼子和小剧院，当然更是不缺青楼楚馆烟花之地，不过那地方张小菇自然是不会带三儿去的，而且她也严令三儿不许去那种地方。
在路上，三儿对张小菇说道：“二姐，这几日可闷死了，今儿我们去哪儿？”
张小菇笑道：“不是听说你陈之衡哥哥带你去打马球吗？”
“没有，之衡表兄也是要忙着准备秋试呢，哪里有时间去玩这些。”三儿委屈道。
张小菇道：“你还委屈了呢，这几日在府里还乖吧？”
“三儿可乖了。”三儿吐了吐舌头，在和张小菇在一起的时候，他不介意自己表现得孩子一些。
张小菇说道：“爹爹说了，不能带你去太远的地方，苏州城好玩的地方也不少，你想去哪儿？”
三儿想了想，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好玩的，这里也没有什么朋友。”
张小菇停下了脚步，对他说道：“说到这里，你不给临江府的那个小姑娘写一封信么？”
三儿知道张小菇说的是李惜，脸色一红，扭捏说道：“这事……不用急。”
张小菇见状笑了起来，拍了拍三儿的肩膀说道：“好了好了，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张小菇要带三儿去的地方，正是苏州城中的小吃街，苏州小吃并不算十分有名，不过这里商业气氛浓厚，交通有十分便利，迁徙或者来到这里的外地人十分多，因此各地的小吃在这里都能找到，虽然是否原汁原味就不知道了。三儿素来是个喜欢吃东西的，也不挑嘴，张小菇跟他说，一路吃过去，二姐付账。三儿自然十分高兴，姐弟两人一直走走停停玩到中午，又是去那些店铺中买一些有意思的小玩意儿，准备送给陈府中无聊的怜儿和月儿。
中午的时候，张小菇和三儿在外面吃了一次饭，然后便回到了陈府。
下午，三儿要准备好明日考试要用的笔墨纸砚，还有一些方便携带的吃食，除此之外，还要去听陈之衡的先生，耳提面命夏试的一些技巧和要注意的事项，比如说不能如何如何，什么事情才能向监考官发问，怎么才能离开座位，之类的，都是些考试的小细节，对于三儿这种从来没有参加过夏试的少年而言，自然是十分重要的。张小菇也呆在陈府中，帮着三儿忙前忙后。
黄昏时候，有人送来了一张帖子，请张小菇过去赴宴。
是织造局送来的帖子。
张小菇开一看，原来是莲云管事，张小菇想了想，对前来送信的姑娘说道：“替我跟莲云管事道一声谢，就说我更衣之后立刻动身。”
张小菇寻思着这段时间都没怎么见到的莲云管事是为什么请她吃饭，一面换了出门的衣裳，然后坐上马车，便往帖子上所写的酒楼而去。苏州城内酒楼自然是有很多，不过因为某些关系，和织造局有合作的就那么几家，织造局的人去会有很大的折扣。张小菇要去的这一家，就是其中之一。张小菇到了地方，才发现这酒楼其实和织造局也没多远，更让她惊讶地是，原来赴宴，只是莲云管事一个人的酒宴。
包间内，莲云管事一个人坐着，别无旁人，桌子上已经摆满了各式酒菜佳肴，也许是看到了张小菇的脸上带着一丝惊讶，莲云管事笑着说道：“张管事，好久不见，怎么，有些没有想到？”
“只是没有想到就只有莲云管事一个人。”张小菇关好门坐下来笑道。
莲云管事说道：“我不喜欢热闹，也懒得为了请你特地找上一大堆人作陪，那也没什么意思，而且织造局里你认识的人也不多。”
张小菇问到你：“不知道莲云管事找我有什么事么？”
“没有事情，就不能请你？”莲云管事微笑着问道。
“这是哪里的话。”张小菇笑道，“小菇荣幸之至。”
莲云管事说道：“最近有一些风声，不知道张管事听说过没有。”
张小菇笑道：“不知道是什么风声？”
莲云管事举起酒杯，和张小菇喝了一杯酒，脸色微醺，才开口说道：“就是江南可能会有大事发生的风声。”
张小菇皱了皱眉头，她自然是知道这些的，只不过没想到莲云管事也说起这个，难道说这些天江南可能会乱的征兆那么明显？遂问道：“姐姐那里听说的？”
莲云管事道：“我在苏州呆的久了，自然有一些消息来源，你在苏州的日子不长，可能还没有什么感觉，我是觉察到了，苏州城中巡逻一日比一日严格，还有城外经常可以看到军队调来调去，官府外边也多了许多奇奇怪怪的人，织造局外边也不例外。”
张小菇奇怪道：“莲云管事注意这些作甚？”
莲云管事笑了笑，问了一句：“你……听说过凤字旗没有？”
张小菇脸色一变，说道：“自然听过一些……凤字旗的威名。”
“呵呵，不用与我虚言，凤字旗在民间名声可不算好。”莲云管事笑着说了一句，似有一些嘲讽的口气，然后又说道，“我若告诉你，我是凤字旗的外围成员，你信不信？”
张小菇怔了一怔，连忙反问道：“为何不信？”
莲云管事看着张小菇说道：“你不懂……你不懂，张管事，知道我为什么告诉你这个秘密么？”
张小菇眉眼低垂，似乎没有听见，一副默然的神情。
莲云管事继续说道：“听闻张管事认识一些人，不知道能否帮姐姐一个忙？”
张小菇低着头问道：“小菇不过是乡野女子，哪里认识什么大人物。”
莲云管事说道：“我说过，我有一些消息的来源，小菇妹妹莫非不愿帮忙？”
张小菇无奈，只好说道：“但听姐姐吩咐，若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一定尽力。”
莲云管事没有立刻说话，只是请张小菇吃了一些酒菜，然后才开口说道：“我有一个妹妹，也是凤字旗的人，但是因为任务执行不利，所以被派遣去执行一个十分危险的任务，我不知道她能不能活下来，只希望张管事将来若是可以的话，向凤字旗的某位主事求个情，放我妹妹回来。”
张小菇失笑道：“我不过是织造局一个小小的副管事，哪里认识……”
莲云打断了她道：“不用急，你只需答应我，只等你能做到的时候，便帮我这个忙，如何？”
张小菇也不知道她为何对自己这么有信心，想到自己也不损失什么，也不好拒绝，便道：“既然是姐姐请我帮忙，小菇哪能拒绝呢？”
莲云终于松了一口气，笑道：“来，我敬妹妹一杯。”
“不敢，不敢。”张小菇端起酒杯，心中却是满腹狐疑。
酒宴之后，天已经黑了，张小菇回到陈府，就看到一个陈府的老仆找到她，对她说陈世水老爷请她一见。陈府的大老爷？张小菇可是很久没见过了，除了刚来的时候，这位陈家主事的人素来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找自己又是为了什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