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辰小小的身体坐在玉床上一动不动,漆黑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情感,麻木又空洞。
绝望在心里不断蔓延,年幼便失去至亲的孤独莫辰,在巨大的心里落差下,心脏骤然停止跳动,脸色瞬间苍白,没有了一丝的血色,嘴唇颤抖,生命气息在一点一滴的慢慢流逝。
“嗷呜呜呜···”一声羸弱的狼叫蓦然响在莫辰的脑海里。
熟悉的叫声,令莫辰的心脏本能的加强跳动。
“谁?”空洞的眼神无意识的扫了一圈山洞,莫辰冷淡的吐出一个字。难道出现幻听了吗?
“我是谁···?”
“我是谁呢···?”
迷茫的喃喃声细细的自问。
“但是,好奇怪,在你的心跳快停止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自己要消失了···”
莫辰的眼神慢慢恢复了一些神采,一丝好奇爬上了眼眸。
“你在哪儿?”
“···”
“不知道,这里很黑,很温暖,但是···我觉得自己快离开了···”
迷茫的声音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再度响起。
“离开?去哪里?”莫辰的声音有些急促,像在海里独自漂泊的遇难者,当遇到一截随着海浪飘荡的浮木,抓住了,有了一丝希望的可能,就不会轻易的放手。
漫长的等待,整个山洞寂静的令莫辰心里微弱的可怜的希望一点一点的消逝,真的是做梦吧?
咔
一声清脆的破裂声在莫辰即将到难以忍受的界限时传来。
咔咔咔
莫辰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白色夹带着复杂红色花纹的椭圆状物的表皮正在破裂。
一只白色的毛茸茸的小爪子率先伸了出来。
莫辰略微呆了一下,这么大的物体,原来是个蛋?
很快,一只奇怪的生物出现在莫辰的面前。
大约一尺长的小小身体,全身呈现白色,毛茸茸的。
尖尖的小耳朵下是一对淡金色琉璃般纯净的眼眸,加上一条红色的微微向上翘起的红色尾巴。
莫辰奇怪的皱了一下小小的眉毛,为什么自己对它有一种亲切到血脉相连的感觉?
“嗷呜”小小的脑袋抬起,纯净的淡金色眸子看着莫辰,欣喜的眨了眨,嘴里发出一声软儒的呼唤。
莫辰的心跳很快,看着一个新的生命出生,脸色激动的潮红。
前世的自己,被嘲笑,被排挤,始终远远的在狼群的后面默默跟随。
这一世的自己,小小的婴儿,又再次被抛弃在这孤冷的山洞内。
两世的孤独压得莫辰呼吸困难,直欲发狂。
在异世,当心理绝望崩溃的时候,见到一只小狼的出生,莫辰对狼特有的深刻感情被牵引,狂喜的情绪,不受控制的席卷了全身的每一个细胞。
此刻的莫辰身体颤抖着,不敢向前迈进一步,唯恐这一切都是梦,只要动一下,眼前的一切美好就会全部消散,梦醒了,然后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
虽然眼前的小小身体看起来更像一只团呼呼的小狗。
“小家伙,刚才说话的是你吧?”莫辰走到小家伙面前,看着可爱的模样,心里的感觉很复杂。
新奇、感激、喜爱···各种情绪互相掺杂,一股淡淡的甜,如水般蔓延,温柔的包围了整颗心。
泪,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小手倔强的不断擦掉,反反复复,小脸上的哭意却是越来越明显。
自从狼妈去世后,莫辰狠狠的扼杀心里的情感,就像是毫无感知的复仇机器,前世的自己,第一次杀人,没有停顿一秒,没有皱一下眉头,甚至连自己死的时候,都没有流下一滴眼泪。
近乎残暴冷血的压抑,使莫辰在这一世,宁可绝望偏激到死,也不选择用哭泣来缓解自己的情绪。
即使这样也许可以活下去。
可是,毕竟是少年心性,能够忍住不哭,却会令难过的情绪成倍的埋藏在心底,在大悲大喜的精神刺激下,如细流过后的山洪暴发,一发不可收拾。
毛绒绒的小家伙摇摇晃晃的站起,用头安慰的蹭着莫辰,小爪子搞笑的放在莫辰的后背上轻轻的拍着。
倔强的小手蓦地停顿,小嘴扁了扁,看着面前小家伙淡金色眼睛中的关心、安慰和难过,小嘴再次扁了扁,小手搂过小家伙的脑袋,放声大哭起来。
这一刻,莫辰原本孤独寂寞的心被暖暖的慰烫,原本的委屈和伤心在慢慢的消散。
现在的莫辰,伴随着心灵的释放,使得他终于接受了这全新的人生。
良久,莫辰渐渐停止哭泣,恢复生机的眼睛,好奇的看着正在啃吃蛋壳的小家伙,小声的嘀咕。
“这小家伙是什么,长得真奇怪。”
“真是没礼貌,本兽可是一只珍惜的魂兽。”小家伙动了动尖尖的小耳朵,昂着头,一只拿着蛋壳的小爪子露出粉红色的肉垫儿骄傲的比划着。
莫辰看着某只刚出生的小家伙眯着眼一脸的骄傲,感觉很滑稽。
“你是一只小狗?”
“我是魂兽啊,魂兽,你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吗?”某只小家伙坐在地上,等着莫辰露出震惊和崇拜的表情,可是左等右等,竟然等来自己是小狗的疑问?!藐视,赤裸裸的藐视啊,小家伙气的浑身雪白的绒毛都炸了起来。
“魂兽?”莫辰看着变成毛团的小家伙,‘吃惊’的抓住了重点。
“恩,魂兽。”小家伙点点脑袋,得意的看着莫辰。
“那是什么?”莫辰一头雾水的眨眨眼。
“呃···”纯净的眼睛无辜的眨了眨,某兽嚼着蛋壳,一脸的迷糊状态。
“魂兽是心魂之种的一种呈现,貌似是一种非常高贵珍惜的存在来着?”
看到对面莫辰似笑非笑的表情,原本一脸骄傲的小家伙,貌似很尴尬,声音软软的塌了下来,样子颇搞笑的两只小前爪来回的搓着。
“我忘了···”
“额,不记得了?”被小惜把胃口吊的十足的某人不甘心追问。
“为什么?”
“嗷呜,我也不知道啊,就是,就是在沉睡中感觉灵魂强度突然增强了很多,然后,然后···”
小家伙听着莫辰不断的追问,羞愧的情绪在脑袋里增强,浑身气血上涌,毛一炸,怒了。
“然后你突然心跳没了,意识也模糊了,情急之下,我进入一种玄妙的状态,醒来后就变成这样了,呜呜···”
纯净的眼睛迅速蒙起一片水雾,小家伙儿感觉特别的委屈。
“额,对不起,我是有意的···啊,不,我不是有意的···哎,别哭了···”莫辰慌了。
这个场面很搞笑,两个一般大的小小身体,一人一兽,小人手忙脚乱的安慰,魂兽两只小前爪挡住眼睛,团成一个小团爱答不理。
随后,被冷落的某人只好迈着蹒跚的小步伐,气喘吁吁地围着不大的山洞查看。
无精打采的挪回床前,莫辰看着床前零零落落的物品和及其可怜的几枚看起来貌似能吃的果子,再看看那倾泻着一米阳光,高不可攀的山顶洞口,满脸的无奈,失落,担心,哭笑不得。
脸上各种情绪纠结,表情精彩至极。
近乎封闭的山洞,巴掌数的过来的果子······
莫辰不由肯定,莫铁心及莫氏家族实际上是将自己遗弃了吧?
遗弃了,却还要故作关心的留下一段话,弄出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真真可笑至极。
如此行径,却不是君子所为,可悲可叹可笑!
可悲,悲小小婴儿,尚不辨父母,不识亲人,没听过鸟语轻灵,没见过春日阳光,锦绣山河,出生,死亡,人生走过一遭,却短暂的好似一张白纸,来不及画上一笔,便被遗弃至此!
可叹,叹遗弃如此婴孩,这个家族是如何的冷酷无情,心是如何的冷硬如磐石,叹投身这样的家族是这个婴孩的悲哀,又何尝不是这个家族人性薄凉的悲哀?!
可笑,可笑毫无一线生机的婴孩,即使被遗弃,居然还被打上寄予厚望的标签,这个家族,即使遗弃,居然还要给自己贴上忍辱负重的标签,立个贞节牌坊!
小小的拳头紧握,面无表情的脸上,一双幽黑的眸子寒光凛冽,此时的莫辰,犹如一只隐忍而愤怒的狼,原本白嫩嫩,胖乎乎的可爱摸样,此时竟让人觉得寒冷,不敢靠近。
“咦?这张玉床···有很浓的灵气啊”小兽不知何时来到莫辰的身边,声音里有着惊疑和不加掩饰的惊喜。
莫辰骤然回过神,条件反射的想要将身子闪到一边,奈何身体不协调,歪倒在床上。
小兽错愕的看着莫辰一脸的戒备,然后一脸憨样的抬起小爪子搓搓脸颊上的毛儿,咱咋就想不明白了,难道咱脸上有东西?
看清眼前的小兽,莫辰脸上的尴尬之色怎么也掩饰不住。
习惯了自己一个人的孤独,习惯了对一切的人或物时刻保持警戒状态,习惯了沉默,习惯了独自承受一切,全然忘了,自己身边已经有了这样一个小家伙。
小兽看到,莫辰此刻的眼睛微眯,有些湿润,更有歉疚,脸上带着沉重,嘴角却弯起一丝嘲讽。
像一匹孤狼,踽踽独行,危险,冷冽,却藏着浓浓的悲伤。
淡金色琉璃般的眼眸闪过一丝难过,刚才莫辰查看山洞的举动它看到了,也明白莫辰为何道歉。
刚出生的自己,没有见过阳光,就要被饿死,渴死在这孤寂的山洞里,很残酷。
偏偏还有思维能力,能清清楚楚的感到越来越接近死亡的恐惧和绝望,是有多悲哀。
而这样的自己,明明可以避免,却因为莫辰过早的出现在这个世上,无法避免的去承受这种痛苦。
所以,莫辰会道歉,却再也说不出其他。
淡金色的眸子与漆黑的眸子对视,莫辰眼中的歉疚渐渐退去,忽然均是了然一笑。
莫辰明白,小兽也明白,有时候什么都不说,不代表不理解。
你能读懂我的歉疚,我同样能读懂你的洒脱。
至少这短暂的未来还会有你相伴,至少不是独自一人。
这是不幸之中,多么大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