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母亲又打来电话，谈话重点无非是关于结婚的事。
“以后再后说吧。”我很抵触。
她听后嚷道：“以后再说？那要等到什么时候。现在有现成的，条件有不错，还犹豫什么？”
我想快点挂线便随口敷衍：“结婚哪能这么随便。”
“那你和欧铂铖结婚不随便，现在还不是说离就离了。”看来母亲仍怄气。
我很无奈：“妈，我怎么和您说不清呢？”
她急忙怂恿：“我又没叫你一定要和徐伟结婚，可关系得早点确立才行。”
我哭笑不得说：“这世界上又不止他一个男的。”
她猛然反驳：“那你也得找一个给我看看啦！”
我一时间急得说不出话。
“你不肯用欧铂铖离婚时给的钱，单靠你现在那点工资在深圳怎么养活自己？我想叫你回来工作，至少消费水平没深圳高，工资少点但妈心里踏实，可你又不肯。曦曦，我都这么大岁数了是陪不了你多久的，以后你也会老又会生病，到时一个人在外面没人照应，你叫妈妈怎么安心。”
母亲喋喋不休的话语说得心窝剜疼，可我依然做最后的努力说：“谁规定人就要结婚？现在很多女人都没结婚。”
“她们事业心重，你有吗？她们想做女强人，你行吗？曦曦，我知道你现在对徐伟没感觉，可感情能慢慢培养的。这小子不错，妈不会看走眼。”母亲的态度终于软下来并信心满满。
“我还没到三十急什么？您为什么总要逼我，再说找个不喜欢的人结婚能幸福吗？”
我窝火憋气便冲着手机大声叫屈。
母亲见我固执闹情绪顿时也火冒三丈：“你是还年轻，可在拖下去成高龄产妇怎么办？何况你之前流过一个孩子。那些女人不结婚有能耐，可你是我生的，我会不了解吗？以前有欧铂铖倒还衣食无忧，但现在你又能靠谁，靠你自己吗？”
此刻我被搞得焦头烂额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耳边竟是母亲噼里啪啦的劝慰声。
我很想跟她说自己身上发生的事，不计后果说出来，可我没勇气因为不能这么自私。内心压抑的哀怨浮躁越积越多，不知道还能忍耐多久，如果哪天真憋不住突然爆发又该怎么办？
“别怪妈把话说得难听，这个世界讲得就是现实。我想你和徐伟的事能成，这样你也可以回来上班，我也能照顾你，只要你不嫌妈老，等你们有了孩子，妈还可以帮你带。”
母亲而后又一声长叹，揪心。
“妈也不想整天打电话就跟你说这事，可你也要尝试和他相处。我是过来人，知道一个女人在这个世界上无依无靠生活有多难，幸好你现在没有孩子。我听你梁阿姨说还有其她人给徐伟介绍对象，可他都不愿意去见只喜欢你，看来这孩子是对你真心的，你可得抓紧点。他刚好过几天又要去深圳，你好歹到时给个答复，这事老拖着不好。”
我肚子又莫名隐痛，成天好似有团东西顶着胃，可能是闷气淤在那里不顺，肚皮不知什么时候竟莫名变硬，所以无心应答几声后快速挂线躺在床上许久不见好转，心想不会又来月经吧？近几月好像都没间断过，隔些天裤子上便会有一点，时多时少伴着痛。眼下我越想越担心立马跑去厕所，果不其然内裤上血迹淡淡，甚至多了暗褐色血块。
【怎么回事？】
换洗内裤后再没了精神只能早些休息，考虑抽空去医院做个检查。
徐伟没过几天果真来电话说回到深圳出差顺道看望我，我们还是约在下班后见面。说实话他每次来，我出于私心是乐意的，毕竟一个人在深圳很孤单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最近天气乍然炎热，虽然才四月初相比往年高温姗姗来迟。下班后我一出大厦楼便见徐伟站在对面挥手，公司位于写字楼区附近布满快餐厅，所以供菜车经常来往停靠。我和他边走边聊，路面多了一些稀疏的木棉花，前方还有工作人员正搬卸麻袋菜篮。
“啊……”
我毫无预兆般惊悚尖叫吓坏周围所有人。
当时只觉心一紧，魂抽掉，没有目的似疯子般一个劲急速向前奔走不去理会身后徐伟慌乱的呼喊声，双脚不听使唤只知道自己在不停地走，不停地哭，神神叨叨。突然一黑影挡在身前将我拦住，我栗栗危惧试图错开对方逃离，哪知他早已将我牢牢抱住，我如惊弓之鸟惶乱跺脚挣扎。
“邬曦，邬曦……”
“冷静点……冷静点……”
“不要怕……没事的，没事的，不要怕……”
“有我在……有我在……”
而我早已钳口挢舌哭得歇斯底里犹如智障儿：“我好怕……我好怕……”
“邬曦，邬曦……”
此刻完全没有任何意识，大脑懵了很久才察觉有人在轻拍我的背部。随后空白的大脑渐渐清晰，思维却不受自己控制依然发疯般哭诉，仿佛并不是单单为这一件事，只不过恰巧成了导火线让心中埋藏已久的折磨委屈不安迫不及待统统发泄出来。
“好了，好了，没事了，没事了。”
耳边传来的声音很轻呢，可我仍心有余悸，骨软筋麻。
“欧铂铖，我害怕……我害怕……”
“邬曦，你镇定点，镇定点……”
“我好怕，我好怕……”
“没事了，没事了。”
其实我当时并不知道被谁紧抱，只是习惯了随口喊出熟悉的名字。还好对方不介意依然耐心哄劝，我才慢慢平息内心惊恐，模糊的意思也跟着回来，然而抬头真见到了欧铂铖，两米外还有一脸错愕茫然的孟晓婷和徐伟。
“那是鹅……那是鹅……”
欧铂铖试图想我冷静，可是我泪如泉涌捻神捻鬼，什么话也听不进去。他只好大力将我再次锁困住，我一时挣脱不了慢慢静下来恍惚间看到欧铂铖神情焦虑，额上的皱纹浅浅出现。
“邬曦，你看错了，那是鹅，是鹅。”他斩钉截铁地解释。
“鹅……鹅，鹅？”我的思维似乎反应不过来，傻愣着重复几遍后挂着泪水的脸瞬间窘态。
“我以为……是……”我羞怯没法说下去。
欧铂铖无奈轻叹，看来他知道我想表达什么。
我仍然为自己辩解：“我没戴眼镜，它从麻袋里又只冒了头和颈，所以以为是……”
欧铂铖接话说：“你以为是蛇嘛！平时叫你戴眼镜又不愿意，倔脾气什么时候才能改。”
这话让我回忆起一件事，大概是两年前。那时我陪欧铂铖去天津出差，白天他忙完公务，晚上便带我去逛夜市，有一次我们走地下通道时两边地摊摆满各朝各代古玩，当时的我没戴眼镜正兴高采烈跟欧铂铖说着什么，不料他一把拉住我往他身上撞去，等我回神才知道自己一只脚踩在地面平铺的字画上，赶紧收回却已在空百处留下脚印，我嘴巴瞬间变O型居然对着欧铂铖冒一句韩语‘woDuoKei’后不知所措张望是否被人发现，幸好老板们正围成一圈打牌因而未注意，下一秒他迅速将我拖离现场才免遭一劫。
此刻，欧铂铖和我竟同时发笑，难道他也记起了这件事？
“你又瘦了。”
我这才发现还在欧铂铖怀里，他的一只手臂揽着我的腰，另一只手掌捧着我的脸颊。
“在办公室里不要老是坐着不动，会长肚腩肉。”欧铂铖专门俯身又在我耳边低声说这句话。
由于小腹紧挨着他，我纳闷自己腹部多了一团东西的同时心中猛然诧醒他在公司里有留意过我？
“给你的钱为什么不用，你不是说要当白富美吗？”他的第三句话依然让我怊怊惕惕无语对答：“头发剪了整个人倒显得比以前精神许多。”
我听他说这话不免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短发。
欧铂铖的语气出奇低沉温柔，仿佛我们未曾经历过那段锥心泣痛的事。
他在诱惑我，无声无息地吞噬着我仅存的意思。
他的黑发、他的眼神、他的双唇、他的手指，他的一切统统令我魂牵梦绕。
【我快疯了，彻底疯了。】
“欧总，这里人太多，我们最好离开，不然……”孟晓婷已走上前谨慎提醒。
欧铂铖这才松开手，我心跳如麻的同时察觉到他眼神里有一丝令人揣摩不透的顾恋，随后其余光又落在远处徐伟身上却什么也没说遽然转身离去。我顿时脊梁骨冒冷汗，欧铂铖刚才的表情让我想到重伤的何年希，不管怎样不能再将无辜的人扯进来。我站在原地望着欧铂铖渐行渐远的背影惆怅纠结，明明上一秒决定释然离开他，下一秒又因为某种因素羁绊舍不得，每天都自己与自己在不停地循环中说服自己，这也许就是所谓的贪心。
如果当初我们没有离婚就这样相敬如宾的生活下去多好。
即便做同妻也罢，欧铂铖爱董恺也罢，至少我还能留在他身边。
我后悔了，后悔自己之前不计后果的冲动，然而事情已发生也没有再挽回的余地。
但此刻的欧铂铖为何显得那么陌生？
尽管我们结婚四年，可只共同出席慈善活动或重要酬宾场合，他从未带我进入他的朋友圈，单独相处的时间更是屈指可数，我根本就不了解他。
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
每天几点钟起床？
兴趣爱好是什么？
鞋码、衣服尺寸？
……
一无所知。
蓦然回神发现徐伟已走到身边关心问：“没事吧？”
我额蹙心痛勉强点头。
他故作轻松说：“那我们先找个地方吃饭吧。”
我的精神还处于恍惚只听他安排。很快进了川菜馆，徐伟趁服务员上菜间隙试探问：“他就是欧铂铖？”
我散漫的目光顷刻聚焦，愣而点头同时心中也出现很多疑点。
【欧铂铖刚才怎么会出现？】
【他一般都很晚才离开公司，怎么会知道我和徐伟在那？】
【难道他一直跟着我？】
……
“看来你俩的关系并没外界传得那么离谱。”
我还未搞清状况，好奇心又被徐伟的话勾起便追问：“外界怎么说的？”
他慢慢给我斟茶扯开话题：“原来你怕蛇？”
我听这话又回忆起刚才的丑态，懊悔不已。
徐伟倒是无所谓，嚼茶低眸浅笑。
“你想跟我结婚吗？”
这一刻大脑很清醒，可话却不是我想问的，而是另一个‘我’。
徐伟显然惊讶，定眼于我后抛回问题：“你愿意吗？”
其实这种情况下我应该没话接下去，但意外语出惊人反问：“我被LJ了，你也不介意。”
徐伟顿时面无表情，眼神空洞。
我内心的不安和悔意逐渐递增，只好假装嬉笑缓解僵局：“瞧你吓的，我跟你开玩笑的。”
徐伟被我一惊一乍弄得糊涂。这时饭菜刚好被端上来，话题便戛然而止而我也大概知道了他的底线，转眼回想之前与母亲的争执不免忧心忡忡。
其实跟谁结婚已经不重要了，就我现在的条件还有什么资格挑别人？只是内心忐忑恐慌，生怕答应了徐伟后他又知道我隐瞒的事，那后果……
可现在不选他以后又能选谁？
反反复复，摇摆不定。
何年希说得对，我这个人一点主见性都没有，欧铂铖又怎么会喜欢。曾经还信誓旦旦说陪他一起面对孤独，现在终于明白自己根本承受不了那份寂寞。我一直以为自己能等，甚至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都能等，那怕早知道是等不到，可自己也会一如既往的等下去。年少的想法总是那么单纯，那么固执，那么真实，就想追着自己内心的真理去寻，无论再大的困难也能坚持到最后，可随着年龄增大周围事物变化，一切的一切都让原本坚定的想法在一霎那间动摇。
何况母亲年岁也越来越大，我怎能让她再没日没夜操心。
【不就是找个人结婚嘛？】
【不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