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郎在她的迫问下，终于不再是单音节的回答，“不是。”
可这样敷衍的两个字，与之前冷漠的单音节回答又有什么不同？
素素突然红了眼，一把甩开他的手，独自坐到马车的另一边去了。
“怎么回事？”夏清愕然，好端端的，怎么闹起脾气了。
斛律楚邪若有所思地看了眼东郎，目光复杂深沉，片刻后，又转向夏清，笑道：“没什么，小孩子间闹别扭。”
听到“小孩子”三个字，素素本能抬起头想要反驳，却又莫名地把不满情绪压制下去，扁着嘴，面向壁角，独自生闷气。
东郎亦是低着头，脸上的表情淡然阴沉。
直觉有哪里不对劲，却怎么也说不上来，夏清就当是斛律楚邪所说，两个半大的孩子在闹别扭。
“对了，你身为北狄大将，不留在北狄，却时常往梁国跑，你们的王，是不是有些仁慈过头了？”想起斛律楚邪在梁国待的时日已经不短，她是在很好奇，北狄人做官，是不是都这样闲散。
斛律楚邪沉默一下，道：“我来找你，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王。”
“嗯？何意？”
“你救了王一命，他一直记得。”
对于这样的回答，夏清无疑是感到惊讶的，她当初施以援手的事情，连自己都几乎忘记了，没想到那个高高在上的少年人，却依旧记得这么清楚。
斛律楚邪轻轻地笑，似在为自己拥有这样一位知恩图报的君主而感到自豪，“你不必感到惊讶，我们北狄人向来爱憎非命，你救了王一命，便是他的救命恩人，那孩子，虽然是北狄的王，却非常明事理的，对待任何人，都绝不会有半点鄙视和排斥，哪怕你是梁人。”
“听起来，真的很特别。”夏清的眼里，渐渐凝聚起温和的光泽，在见过那么多腐败的人性后，总算还有一丝纯洁的光明，可以作为最后的抚慰。
“这些……你打算收回去吗？”斛律楚邪从身后取出一只包裹，缓缓打开。
夏清看着包裹里的吊坠，只将牛骨项链拿起：“我说过要送你十个八个，自当作数。”
斛律楚邪别有深意地看她一眼：“你忘了，在我们北狄，女子送男子饰物，就代表这个女子喜欢这个男子。”
夏清眨眨眼，居然俏皮地一笑：“好啊，你要是愿意这么认为，我也不反驳。”
“我可没有这种好命。”斛律楚邪哼了一声，挑了其中一件收起，其余地全部丢回给夏清。
“真的只拿一件？”夏清抓起吊坠，在他面前晃晃：“过了这村儿可就没这店儿了。”
“拿一件和拿两件不是一样吗？”斛律楚邪满不在乎道：“既然只是一种心意，一个就足够了。”
夏清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说，能明白这些并不值钱吊坠只是一种心意的人，毕竟很少。
收回吊坠，自嘲一晒：“其实，当初订做这些坠子，是打算作为见面礼，送给那些我喜欢、又看着顺眼的人，后来想明白了，如果彼此珍惜，就是不送东西，情谊照样可以维持。”她叹息一声，将手中的吊坠一颗颗从车窗中抛出：“觉得很傻吧，竟然希望别人只因一颗吊坠就将我记住，活了这么久，却还是会犯错。”
“会犯错，才代表你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声音，自耳边响起，斛律楚邪斜靠在车窗边，漫不经心地开口。
窗外，生机盎然的风景，飞快地在眼前掠过。
七日后，众人顺利到达北狄都城，萨拉。
上次临走前，这里兵荒马乱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房屋建筑被毁去了大半，满街都是大片大片的废墟，可仅隔数月，再次归来时，眼前所间，却令她几乎不敢相信。
如果没有亲身经历那场灾难，她是怎么都不能相信，如今所看到的这座安逸繁华的都城，在数月前，才经历过一场战争的洗礼。
“这里怎么样？没有比你们的京城差多少吧？”斛律楚邪指着宽阔的街道，语气中颇有自得之感。
与上一回不同，这次，是由衷地赞扬：“嗯，是和梁国京都没有什么不同，看起来，反倒比那里热闹呢。”
斛律楚邪奇怪地看她：“你又在骗我吗？我们的人可没有梁国那么多。”
夏清不置可否，笑着道：“对呀，正因为如此，所以才会显得热闹。”
“我不明白了。”
“用不着明白，反正我喜欢这里就是。”
“夏姐姐，前面不远就是南平郡王府了，你去我家里做客好不好？”又变得活跃的素素，拉住夏清，指着远处一座气派的府宅，满脸期待地看着她。
“不行。”还没等夏清回复她，一只手臂斜里伸来，不由分说，将夏清拽向了另一边：“她要去将军府，你要是想见她，可以来义兄这里。”
素素撅起嘴巴，气呼呼道：“义兄，你好自私哦！”
面对素素的指控，斛律楚邪只板着脸，“臭丫头，你也不想想你是什么身份，你阿爸又是什么身份，郡王爷要是知道你随便带梁人入府，一定会扒了你的皮！”看了眼身边的夏清，脸色又转为担忧：“我倒是不怎么担心你，就怕郡王爷脾气上来，会对夏清不利。”
“怎么会嘛，阿爸就是有时候凶了些，可他对人都很和善啊。”素素不服气。
斛律楚邪瞥一眼自己这个不谙世事的小义妹，道：“你阿爸为人是很好，可他对梁人有偏见，难道你忘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