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如寻常百姓家一般，那朕也就不必如此苦恼了。”仿佛真的被这个问题困扰住一样，元彻为难蹙起了眉。
目光落在明亮的烛火上，夏清心里又慌又躁，一时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只觉得神思有些恍惚，不知落在了哪个地方。
“我命由我不由天。”沉默的寂静中，忽听元彻说了一句。
夏清不解：“什么？”
元彻看着她，将她曾说过的话，又重复一遍：“我命由我不由天，不是你说的吗？”
“是我说的。”
元彻温然而笑，俊逸的脸庞，似静夜中悄然绽放的昙花，虽转瞬即逝，但刹那的感动与震撼，却永远留在了记忆的最深处。
他握一握她的手，如斯的情意，和柔和的光晕，一同扩散开去。
他说：“朕也一直如此相信着。”
此后几日，皇帝每天都会前来天牢中看望夏清，而每一次，都会带来一堆的奏折奏章。相比在御书房，元彻在牢狱中批阅奏折的进度，竟快了许多，一天下来，不但不觉着累，反倒一身轻松。
这日元彻刚刚离去，夏清正准备回榻上睡觉，身后却传来一阵脚步声，她头也没回，就道：“不是说要回去了吗？你那些大大小小的妃子找不到你，没准把皇宫掀了都有可能。”
身后的脚步声一顿，没人回话。
夏清静静躺着，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猛地坐起身子，转头一看，登时愣住。
“王……爷？”
多日未见，他的冷峻的容颜上，有因疲惫而显出的憔悴，眼眶下也有黛色的阴影。他立在门外，静静看着她，眸色深深浅浅，让人难以捉摸。
夏清看到他这个样子，顿时有些懊恼，不知自己刚才的话，他听到了几句，看样子，似乎是全部听到了。
下了地，她笑问：“王爷今日怎么有时间来看我？”
元睿不说话，依旧目光濯濯地望着她。夏清不知怎的，竟被他看得心虚，可自己究竟在心虚什么，她又有些弄不懂，结果把自己弄得一阵狼狈，头一次竭力想要避开他的目光。
在她即将受不住这种煎熬的前一刻，元睿终于开口，“其实你没有必要这样做，就算全天下的人都强迫我娶常宁，我也不会答应的。”
“你在说什么？”夏清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元睿却答非所问，“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会想办法救你出来的。”
“等等！”夏清伸手，一把抓住他的衣袖：“你以为，常宁真的是我杀的吗？”
元睿面色急痛地看着她：“有些事情，并不是只靠一厢情愿的想象就可以解决的，虽然我不赞同你的做法，但我会救你，即便是劫狱，我也在所不惜。”
夏清攥着他衣袖的手一软，廊中有微风吹过，炎热的夏季，她突然觉得有些冷了。
“为什么，我愿意相信你，你却不愿信我？”心中的某个角落，似是开始崩塌，她倚着栏杆，感觉连看他一眼都是那么令人难过。
元睿握住她的手，将手心的暖意，一点点传递给她：“我信你，你一定是无可奈何的……”
“不！”她猛地抽出手，“我没有无可奈何的时候，我若是想杀常宁，必然不会躲躲闪闪，可我是清白的，我没有杀人，至少现在，我的手还是干净的！”
“清儿！”元睿痛呼，想要再次握住夏清的手。
夏清向后退去，神色绵软而无力，在离他有一定距离后，才冷声道：“你与我之间，还有什么可隐瞒的吗？不管你是怎样的人，做过怎样的事，我都不会弃你而去。”
是吗？这样的话听来，真的是很感动呢，可她为什么一点感觉都没有，只觉得心中空落落的。是他错了，还是自己错了？
“王爷你回去吧，清者自清，我相信皇上定会还我一个公道。”她背对着他，声音淡漠一如从前。
元睿神色一僵，清俊的面容上，流过一层霜寒的冷意：“你宁可相信他，也不愿相信我吗？”
听到元睿的问话，夏清突然再难抑制心中激荡，猛地回身，大声道：“至少皇上相信我不是杀死常宁的凶手！”
元睿忽而笑，目光如炬：“我真的越来越看不懂你了，总感觉……”他似乎在斟酌措辞，却不知该怎么形容，只好道：“总感觉，我根本从未认识过你，三年夫妻情义，也抵不过旁人的一句问候。”
他语气低沉，听在耳中，犹如一阵帘卷黄花的西风，冰冷而萧瑟。
夏清知道自己又一次冲动过头了，最近的她，似乎特别容易情绪失控，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就算心中再悲再痛，她也仍旧可以保持绝对的冷静，笑得从容不迫。
“王爷，我要的不多，只希望自己的爱人，能够真心实意地爱我，相信我。”她转过身，依旧背对着他，声音轻柔，却异常坚定。
身后的人沉默着，没有接口。
她忽然觉得自己说得太多了，自己又不是那种没人爱就活不下去的人，这样的言语，只会让自己的尊严大打折扣，于是转身，笑着道：“夜深了，王爷回去吧，天牢里阴冷潮湿，呆久了会生病的。”
没有因她柔和关切的话语而感到半点欢愉，元睿看着她，想到从前的点点滴滴，心头不由得一阵抽疼。
或许自己真的身在福中不知福，犹记得，她刚嫁入王府时，那明丽灿烂的容颜，一切恍如昨日。现在，他离她这样近，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怎么都无法到达彼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