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如风最终去江城暗访了,我们每天打一次电话,发无数短信,没什么事,易如风说他做得很顺利,估计再过几天就可以打道回府了。
来姐姐不愧是做思想政治工作出身的,吃饭那天一出场就把易如风给镇住了。易如风像往常那样低着头微红着脸轻声叫了声来姐姐好!来姐姐看都没看他,一把拉住我给了我一拳:哎哟,小颐儿有日子没见你怎么都成一黄脸婆了啊,瞧你这蓬头垢面让人心痛的,这身边的人都怎么照顾的呀!
来姐姐说完斜睨易如风一眼,似笑非笑,目光中似有深意。易如风尴尬地站在那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我低头不语,虽然来姐姐是开玩笑,但真的说得我都快哭了。来姐姐继续问易如风,喂,听说你丫要去什么地方暗访,小颐儿不让你去你还去?易如风支吾了半天也不知道回答,来姐姐一屁股坐下,一声断喝:服务员,上菜!
就是在餐桌上,易如风安静地说起了他为什么坚定地要去做这件事儿的原因。他说,当时那位老大爷一瘸一拐地走进办公室,把遭遇告诉他之后,他也很犹豫,第一,他们杂志从来不关注这样的东西,没有这样的栏目;第二,他也不是报纸或者电视台的新闻记者,起不了什么作用。
正当他表现出为难的时候,老大爷颤悠悠地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打开是几根像小粉条一样的东西,还有些白色粉末。
说到这里来姐姐插话了,她一拍大腿,说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易如风我还当你道德先进责任标兵呢,原来也是接受贿赂,失望啊,我本来还想从今以后以你为偶像呢……说,他送你什么礼?是千年人参呐还是万年灵芝?
我们都笑了,易如风没有笑了,他看了我们一眼,接着说,我当时也以为他是给我送礼,就马上站起来说老大爷我们这不收礼的,这东西您好好收起来吧……可是你们知道老大爷是怎么说的吗?易如风又看了我们一眼,才接着说下去:当时老大爷颤抖着嘴唇,黝黑的面容上闪现泪花,他说,记者同志,这不是什么礼物,这是我的脚筋呢,被那伙人打的……我“哇”地一声捂着脸尖叫起来,正喝茶来姐姐“噗”地一声,把茶水吐了一地,喊了一句我的妈呀!易如风却还是那么平静,他说:这件事情我实在承受不了,你们现在只是听故事,而我却是亲眼见到的,如果不是亲眼见到,我怎么会相信呢?在我的印象中,我的家乡江城是一个纯洁美丽的城市,那里有江有湖,却没有江湖,我不相信这样的事儿会发生在江城那样美丽的地方,我不相信一个淳朴的老人还有这样的遭遇,这些都像块石头一样压在我心里。
易如风从桌子下面握住我的手,他看着我说,朵颐这件事情我从没告诉你是因为我觉得你不应该知道,这样的事情挺打击人的!
我挺感动的,使劲地点着头,轻声说,我知道了,谢谢你……一桌菜上齐了,美味佳肴,可是谁都没有动筷子,许久也没谁说话。最后来姐姐“噌”地一声站起来,说不吃了不吃了,全部打包,别糟蹋粮食……易如风你怎么在吃饭的时候说这么让人恶心的事呢!
走出饭店的时候,来姐姐悄悄拉住我,说小颐儿他要去就让他去吧,我们也不要拦他了,这孩子挺善良的,不去会让他良心不安,很长时间都不会快乐的。
我点了点头,说好。来姐姐要我叮嘱易如风千万注意安全,有什么事我就给她和陆峰打电话。她也担心易如风的安全,因为这不止是曝人家光,关键是会阻人家的财路。
来姐姐说,虽然易如风他说人都是妈生的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但暴利会使人变态,现如今有些人的良心啊,洗洗更健康!
自从上次朝我们倒过感情的苦水之后,来姐姐还真听了易如风那狗头军师的话:跟她儿子认认真真明明白白地谈了一回。儿子对来姐姐离婚念头的态度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既不支持,也不反对,他无所谓。不过他最后说的一句连来姐姐都感到震惊:这多年都没见你和老爸一起出过门,在一起还有意思,早离了算了!
经过好长时间的反复考虑,来姐姐终于下定决心要告别以往,重新开始一段崭新的生活。据她自己讲,这个决心让她兴奋了好几天,每天容光焕发的,因为它消耗的是今生以来最大的一次勇气。
这一点我无比感慨,就来姐姐那样风风火火说一不二的人,竟然反反复复考虑好久,婚姻真是折磨人呐。
可是谁也没想到,在奔向新生活道路上的最后一个障碍竟然是她的丈夫,马上又同志坚决不同意离婚,说这没什么可谈的。来姐姐跟他讲理,他朝姐姐吼:要离婚你早干嘛去了,现在这个时候了,我们的婚姻是给别人看的,只要装个结婚的样子,麻烦你了!来姐姐也吼你不就是为了你自己吗?不离婚那你能不能对我好一点?
她的丈夫笑了,优雅地点燃一支烟,又优雅地吐出一个烟圈,说姬慕来女士,我跟你讲个故事吧,有一个人向牧师忏悔,他在二战时把一个人藏在家里,并且收他的房租,牧师安慰他这并无过错,可是,那个人问道,我该不该告诉他战争已经结束了呢?姬慕来女士,多少年以前我就问过我自己,我该不该告诉你,我们的感情已经结束,我不再爱你,并且烦你,要我对你好点,对不起我办不到,但那房子,恐怕我们都还得租下去……不离婚就不离婚吧,可是这个叫马上又的人只许自己在外面花天酒地。并且他不知用什么手段查出了来姐姐和初恋情人的事,找人警告了初恋情人一顿,现在来姐姐都搬出去住了。
来姐姐在打给我的电话里哭了,她说小颐儿我只是不甘心!现在电视里的那些电视剧我明明觉得很可笑,可是还是要看,我也是从女孩儿走过来的,我也有过一个女孩儿对爱情的幻想,我觉得我这辈子都没有过电视里那样的爱情的感觉,真的不甘心……我拿着电话也忍不住流泪了,恍惚间我想起以前来姐姐跟我开玩笑的那句话:小颐儿,虽然我们做了朋友,可你们是热血青春,我们是乔装青春。但是,如果有一天生活的舞台也轮到我上场,我她姨妈的装也要装得像点!
我打电话给小陆哥把来姐姐的事情告诉了他,我问小陆哥来姐姐这样被人欺负你生不生气?小陆哥说,我不是有一点生气,我是十分生气,我先叫几个弟兄查查动来姐初恋情人的那伙人什么来路吧!
好几天之后的一个中午,小陆哥神神秘秘地给我打电话,说他可能要带几个手下去外地躲一些日子了,我问怎么了?他说他的手下动来姐姐的老公了,这可是当官的。我一听也急了,问把他伤得重不重?
小陆哥笑了,他说妹妹这都什么年代了你以为我们还像以前那样冲冲杀杀呀,我们这新来了一化学博士,刚毕业的,给来姐她老公吃了一点硫酸镁,这溶液没别的毒性,就是要拉好几天肚子,厉害到连肠子都可以拉出来哈哈!
我一听也乐了,真没想到小陆哥他们还有这种本事。他说妹妹你给来姐打一电话吧,讲明一切,替我向她道歉!
我马上告诉来姐姐,来姐姐也吃了一惊,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都。后来她说:陆峰不用道歉,也不用去外地躲,我老公不敢报案的,我了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