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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智破隘基寨

吴通华

话说明景泰六年端午节前夕,官台山寨王郑怀茂派其四子郑虎率十余喽啰下山置办牛、羊、猪、鸡与美酒等筵品。当郑虎一行返回山寨时,只见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喊杀声不绝,数千官兵将官台山围成铁桶一般。郑虎知山寨已破,为保全性命,当即丢弃物品,乔装成百姓,逃回原籍浙江括州(今丽水)。

郑虎一行逃至隘基山,天已黑了,还下起了大雨,他们就在隘口的悬崖底下石洞里避雨安身。翌日,众喽啰在崖边的树丛采野果充饥,一个攀上悬崖的小头目突然惊叫:“大王,您快来,这上面好开阔,好美!”

郑虎随之攀上了石崖,站在高处,但见:一片宽广的土地缓缓延伸,草木葱茏,古树参天,枯藤缠绕,四面为悬崖绝壁所环绕,泉流从悬崖上飞泻而下,中央有一座突兀的小山包,似同一个金钟……“好啊!妙啊!如此洞天,真是上苍造化,比官台山要强上百倍。”郑虎喜形于色。他想,官台山寨被剿灭,父兄被杀,自己已是瓮中之鳖,若逃往括州,官府必定前来捉拿,倒不如更名改姓,立寨为王来的自由?主意已定,郑虎将自己更名为胡正(郑虎倒念谐音),率众喽啰修建寨棚、议事厅,筑栈道、栅栏等,召回官台山失散的旧部,暗中派人取走官台山埋在地下的金银珠宝。经几年经营,隘基寨(即碑坑隘口,位于碑坑村、峡头村、底碑坑头自然村通往浙江庆元的三岔路口上,是古代寿宁西部通往浙西的一条重要通道。其因“险、高、秀、幽”而名列十六隘之首。明嘉靖派兵驻防)从此诞生了。为避免重蹈覆辙,胡正吸取父兄灭亡的教训,众喽啰洗心革面,改恶从善,不与官府作对,不劫掠平民,在隘基寨边开垦荒地,生儿育女,繁衍后代。

崇祯初年,北方发生旱灾蝗灾,瘟疫频发,百姓流离失所,全国各地频爆农民军起义,明朝统治处于崩溃边缘。崇祯五年,隘基山寨王胡飚见明王朝后方空虚,就招兵买马,人员扩至五百多人。为获取更多钱财,他在隘基山隘口处开设一家酒店,专劫来往客商钱财。

崇祯九年初秋的一个夜晚,知县冯梦龙在灯光下查阅史料,编撰《寿宁待志》。子时三更,侍从送来一杯茶水,冯公美美呷了一口,连称“好茶,好茶”。几经努力,《寿宁待志》就要完稿,冯公十分兴奋,苍白的脸上皱纹更深了。此时,县衙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阵击鼓声,这是冯公上任后第一次遇到半夜击鼓的情况,心想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了,于是吩咐差役立即升堂。

升堂啦!“威--武--”

大堂两侧排列着十多名差役,冯公拂下身上的灰尘,坐到大堂的正中央。

“下跪何人,你为何深更半夜击鼓?有何冤情,从实说来。”冯公见一个中年男人,商人打扮,蓬头垢面,身上沾满泥土,样子十分狼狈,就对着他和气说道。

“大人,小人遭劫了!就在……在隘基寨隘口的那个酒店。”“光天化日之下竟会有贼人抢劫。”冯公听罢,不觉大怒,但他强压怒火说:“你且慢慢叙来。”“大人,小人名叫张小二,年三十有二,温州平阳人氏,以贩卖布匹、食盐为生。前些日子,小人运送一批货品到浙西龙泉县销售,返回时,前“我担心这是一个黑店,无奈在深山野岭,没有地方投宿,为防患万一,我身上藏着刀子,还准备了一盆清水,不敢麻痹大意。”

“夜里,客房中地面暗孔突然冒出缕缕青烟,气味呛人,我顿觉不妙,知是毒气,急忙将一条毛巾放到盆水里浸湿蒙住鼻孔。凌晨,我听到‘死了,死了’的声音,接着楼梯上传来‘咚咚’脚步声,我急忙俯卧装死。”“门开了,几个喽啰抬着我就往悬崖方向走,美貌女子在房内翻包裹,清点银子,传来银铃般的笑声。”“就在喽啰将我扔下悬崖之际,我惊出一身冷汗,乘势抓住悬崖边的一根树枝,连滚带滑跌入谷底,谷底是一堆堆白骨。幸好我只擦伤一些皮肉,没伤及骨头。清醒片刻,我急忙向县城方向逃命。”

张小二述说了整个过程,冯梦龙气得浑身发抖,想不到自己笔下小说中描写的血腥情节,竟然就在眼底下发生。前些日子,有多个民众反映亲属经商失踪,也许与这有关。他安慰张小二几句,吩咐差役将他带到驿馆住宿,自己才回后堂休息。

“剿兵难撤,敌国生心。”熟读诗书、精通兵法的冯梦龙洞察时局,对国内形势变化了如指掌。他知道,当下明王朝已无暇兼顾安内与攘外,请求朝廷派兵前来剿匪,已不现实。于是,他一边向朝廷上奏情况,一边召集县丞、主簿、巡检商议,寻思着剿灭山寨之策。

期年秋八月十六,冯梦龙率都头、巡检、长随等六人从县城出发,经叶洋、鹤溪、峡头,直抵隘基寨。冯公扮演堪舆师,一路之上,以看风水、卜卦、看相等打听隘基寨情况,群众对山寨匪徒的恶行深恶痛绝,都盼望官府早日派兵剿灭。

在隘基山,隘口有一座约上千平方米的土木结构八榴两层平房,上书“隘基酒家”几个大字。冯公一行向当地樵夫打探清山寨道路、后山情况后,沿着峭壁爬上隘基寨对面的麒麟岗,只见隘基寨尽收眼底,寨中人来人往,酒家通往山寨的栈道长三十来米,坡度有五十度,只能容纳两人同时上下,冯公一筹莫展。他细看山寨四周的环境,见四面都是突兀的悬崖,莫说是人,就连飞鸟也难上。他看看四周的悬崖,又看看上方的峭壁,见一泓泉流从上方飞泻而下,心中不禁打定了主意。

残阳西下,见时候不早,冯公一行折回,步行十五里到达碑坑村,拜访武术师吴国曜。

吴国曜,外号水牛精,自幼习武,十八般兵器样样会使,擅长使重一百二十斤的铁铛。期时,他已年过八旬,但仍勇猛无比,每餐食粮一斗。在明熹宗年间,江西“跳蚤精”曾在寿宁县城设擂台比武,写上“拳打江南,脚踢福建”横幅,气焰十分嚣张,比武期间打死、打伤县内武术师数十人。县太爷为洗去耻辱,派人请求吴国曜前去打擂,结果吴国曜将“跳蚤精”撕成两半。后来,朝廷给吴国曜送“武魁”匾额一块,恩赐耆宾。

冯公向吴国曜表明身份,希望他能够出山相助,训练乡勇,共同剿灭隘基山寨。吴国曜欣然接受,表示愿为朝廷效力。

冯梦龙上报朝廷的奏章很快有了回复,崇祯皇帝同意冯梦龙训练乡勇,剿灭山寨后,士卒编入福建军都督府,为朝廷所用。

冯公招募兵勇八百人,编定练兵制度、纪律,营地驻扎县城南门外,由吴国曜负责指挥操练。此外,冯公从外地购置火铳,火蒺藜,大、小火枪等多种火器。

崇祯十年正月元宵节过后,冯公以吴国曜为先锋,带领八百名兵丁,一百二十个大小型号火铳,浩浩荡荡向隘基山出发。

冯公调兵遣将,将隘基寨围个水泄不通,通往三地的路口都安上营寨;在高地架起了火铳,每天对着山寨打几通炮火;然而对着喊话,从心理上震慑敌方。

胡飚自恃山寨坚固,粮草充足。他想,只要你们来攻山,我守住栈道,用滚木礌石应对,相持不久,自然退兵。

围山数日,山寨喽啰任由百般辱骂,就是坚守不出。冯公对着几名亲几名经过特殊训练的亲兵带着勾爪、长绳、斧子,从石崖后方攀缘而上,截断山寨水源。几个时辰后,山寨里的一泓泉流不见了。

“断水了,断水了。”山寨喽啰顿时慌乱一团。“加强警惕,防止敌人冲击营寨逃跑。”冯公在各个营寨巡视,吩咐士卒不能松懈麻痹。三日后凌晨,东方刚露出鱼肚白,胡飚带领三百多喽啰强攻通往浙江方向的寨营。等待多时的吴国曜,提着铁铛迎敌,只三个回合,就将胡飚砸倒在地,又一铛结果性命。吴国曜对喽啰大喝一声:“投降的免死。”

喽啰兵纷纷放下武器,冯梦龙没伤一兵一卒就拿下隘基寨。冯公派人清点山寨财产,将收缴的两千多两白银归入国库,下令将隘基寨烧毁。白银除了支付练兵所花的费用,剩余的用来修筑道路与水利工程。

冯公将罪大恶极的匪首或判处死刑,或充军云南;对山上喽啰,一律释放,遣散回家,教导他们回乡好好务农,今后别再作恶。

“我们再也不敢了,我们永远记住冯大人的大恩大德。”众喽啰千恩万谢拜别而去。

隘山寨从此成了废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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