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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魂断仙崖

李安

冯梦龙回到寿宁后,军中为避人耳目,就以“草莽臣”称他,而地方百姓知道的也替他打埋伏,用“龙知县”称呼。

因复明心切,冯梦龙常同王祁、朱常湖、李长蛟往返仙崖寺与鬼足洞这十来华里间。加之招募义士和筹措活动经费,几乎都是这位熟悉寿宁县情且受百姓爱戴的“草莽臣”出面,因此,返第二故乡才数月,劳累过度的“草莽臣”“龙知县”冯梦龙,一日从鬼足洞往仙崖寺的途中,突感胸口不适,稍时便气喘吁吁,脸色白如纸羽。陪同的李长蛟迅即命随从先行赶赴仙崖寺将随军郎中请来现场。虽说不到一刻钟郎中就已到场,可天在此时仿佛一下子之间低矮了好多,也灰暗了好多。弥留之际的冯梦龙向李长蛟交代了后事并吟出《辞世》一诗,之后便双目紧闭,再也把不到脉象,带着他对故国家园的无尽眷念和哀思,带着他对未竟事业的不安和未完书稿的遗憾,带着他的理想抱负和希望企盼,带着他生平的无数谜团和是非曲直,躺在了反清复明大业的旅途中,躺在了寿宁这块他曾经辛劳耕耘的第二故乡土地上,永远离开了这个曾经令他充满热望的世界。

“鬼足洞边夜鸦啼,仙崖寺旁春草凄。”李长蛟便遵冯梦龙遗嘱,与朱常湖、王祁一道在平水边能看到鬼足洞和仙崖寺的山岗上下葬了冯梦龙,让他“即便肉体归西,灵魂也要永远与反清复明大业相守”。

随后,李长蛟就带上冯梦龙的遗嘱和所记《辞世》之诗,连同存放在鬼足洞床榻下木柜中的《墨憨词谱》未完稿,长途奔赴,直至这年六月方遗托丝毫不敢怠慢,当晚就把父遗嘱与未完的《墨憨词谱》交同在苏州城的父生前文友沈自晋续著,了却了冯梦龙的最后心愿。当时沈自晋是潸然泪下,后在《重定南词全谱凡例续记》中留下:“别时,与予为十旬之约。不意鼙鼓动地,逃窜经年,想望故人,鳞鸿杳绝。”并和冯梦龙《辞世》原韵,以“忆昔离筵思黯然,别君犹是太平年。杯深吐胆频忘醉,漏尽论词剧未眠。计日幸瞻行旆返,逾期惊听讣音传。生刍一束烽烟阻,肠断苍茫山水边”的诗句感念亡友,表达哀思。

隆武三年秋冬之际,为防御清兵进攻,失去了“草莽臣”的朱常湖、王祁、李长蛟,又特邀隐居台州天台山的复社遗老恽日初参与抗清复明大计,使义军越战越勇,屡战屡胜,连续攻克寿宁、政和两县,随后声威大震,队伍壮大,继而攻克建瓯、福州、浦城、崇安诸地,一时威震江南。十二月,新任清浙闽总督陈锦统领六万大军,从仙霞岭围攻建宁。王祁率部坚守一百余天。翌年四月的一天早晨,清军趁大雾猛攻建宁致城陷落,义军伤亡惨重。朱常湖、王祁、李长蛟率军巷战,与清军肉搏格斗,终因众寡悬殊而全军覆没。

冯梦龙的复明夙愿也就此被画上了沉重的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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