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密的乌云沉沉的在天上压着,让人头不过气来。占卜镜里的景象,就如同这乌云一般漆黑一片。猛然间,一道闪电呈现在镜像之中,宛如这铜镜裂做了两半。窗外,暴雨倾盆落下,砸在干涸的土地上,激起一阵阵飞烟。来了吗?灾难开始了吗?她抑制不住狂跳的心,呆呆的看着镜子出神。
“我想要和他在一起!”那个时候,她是这么说的。她向神许了这个愿望,一想到这个愿望,她的心就跳动的更加剧烈。
“巫女大人!下雨了啊!”使女走进来,欣喜地说。天下大旱已经很久了,每个人都在盼望着,盼望着甘霖的降临。然而,谁也不曾想到,这期盼的大雨竟会是这样不祥之兆。“神巫大人说,请巫女大人就留在这里,哪儿也不要去!他感到,朝中会有大事发生,请巫女务必守护住神庙!”
神巫大人终于也觉察了吗?她叹了一口气,可是,已经太晚了,或许,一切都来不及了。
“大雨怎么还不停呢?”
“不好了,发洪水了!”
“灾民暴动了!大将军已经派人去争剿了!”
“大将军派去的人一个都没有回来!现在,大将军正集合军队赶往前线呢!”
“暴民们越来越近了!”
几天之中,这样的声音不断的传入她的耳朵,她始终守候在女神的塑像前,不曾动过。早已洞悉了一切的她已经没有了惊诧,面对慌乱的人们,她也一无所措。“这是佛祖的惩罚!”忽然有人惊恐的尖叫道。她的尖叫比传来的灾难的消息还要令人恐惧。所有的人都停了下来,惊慌失措的看着她。她叫嚷着:“去江白格烈大师那里吧!只有佛祖才能庇佑我们躲过这场劫难!”有人开始动摇起来,但是,却没有人敢挪动脚步,目光一下子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她站起身来,朝着那个女人走了过去。那个女人有些慌乱,慌乱之后,反而镇定了下来,用恶毒的眼神瞪着她。
她淡然的看着这个女人:“是谁指使你的?”
女人咬了咬牙:“我说的都是真的!这里已经不管用了,只有去江白格烈大师那里,皈依佛祖,才能逃过这场灾难!”
她抬起了手,伸向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惊恐的想要逃开,却立刻被人从后面抓住。她拽开了女人放东西的口袋,大把大把的九眼石从里面掉了出来。她惊慌失措的想要去捡,却被死死的抓住。人群立刻愤怒了起来。
“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是谁指使你的?”
女人被恐惧彻底吞噬了。她用一种鱼死网破的声音尖叫着:“这里的神怪,都是妖魔啊!他们已经不行了,一定会被大师收服的!”
“啪”的一声清脆的声响,她狠狠地掴了这个女人一计耳光。“你背叛了你的信仰!背叛了女神!”她的目光凛冽,没有人可以诬蔑至高无上的女神,女神的一切都不容置疑!她最后望了一眼这个被人摆布的可怜的女人,是奥朗则布他们吗?她冷笑一声,淡然的对后面的人说:“这个女人被魔鬼附身了!把她带走吧!”
“啊”的一声尖叫,那个女人晕了过去。她懒得再去看一眼。她抬起头,天空中,隐隐的,有烈火、黑风和旋风交替出现。那是金刚具力神在挥舞着他的宝剑!也许,外面的灾难很快就会结束,那么这里的呢?她忽然明白,女神预示的灾难,也许不是指的这场骇人的洪水和惊天动地的厮杀。真正的灾难,也许就在她的身边。
“不好了!巫女大人!”一个仆役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他上起不接下气的说:“赞普…赞普…病倒了!”
这个消息比战事更让人感到恐惧。她巍然站在那里,神色里没有一丝的慌乱。“马上去宫殿,去赞普那里!”她吩咐着,她只希望,可以尽早一步赶到那里。
刚踏入宫殿,一股沉沉的死气传来。她霍然停下脚步,看来,一切都不必要了。这里留有载乌玛保神的气息!载乌玛保神的使者一定来过这里,带走了他想要的东西!一个人朝着她走过来,立柱的阴影遮着他,使他看起来有如魔鬼。
“巫女大人来了!”奥朗则布大人走到她面前,目光里暗藏不住挑衅。
“赞普归天了吗?”她没有一丝的慌乱,凛然回应着他的目光。
奥朗则布愣了一下,他点点头。“巫女大人请吧!恭送赞普的仪式还等着您来主持!”
仪式一直进行了三天,当她无力的走出宫殿的时候,不管是身,还是心,她都已经疲惫不堪。仪式上,太后、王妃、大臣,明争暗斗的目光让人窒息。她只是站在那高高的祭台上,全心全意吟诵着经文,把那一切都摒弃不计。江白格烈大师也出现在仪式上,并且被赋予了很高的地位。太后已经赏赐了很多给他的寺庙,以及寺庙里的僧侣。神巫大人的脸色很不好看。她只是觉得有些眩晕。现在,她终于盼到这一切都结束了,她只想快点儿回到神殿里。
“巫女大人!”有人从后面叫住她。
她回过头,看到是那个这些天来她几乎顾不上去想的文雅的身影。她的心猛地跳了一下,脸颊变得绯红。
帕卓快步走过来,一把拉住她的手,急匆匆的离开。她疏忽一惊,刚想挣脱,又忽然间顺从了下来。帕卓拉着她到了一个僻静无人的地方,急道:“太后…”他转过头来,看到她雪莲花一样的面庞透出隐隐的桃红,竟然愣在那里,呆呆的望着她。
她的脸颊更加的滚烫。她低下头,避过他灼热的目光:“太后怎么了?”
“啊!”他像是忽然从梦里醒过来一样,急急的说:“新继位赞普的人选,太后和王妃已经决定了!本应该由巫女大人占卜决定的事情,她们却请来了江白格烈大师,进行选择。新的人选,是和太后十分亲近的赞普的二儿子,他还特别的笃信佛教。他们现在已经开始在暗中准备削弱苯教的势力。”
“那又怎样?”她淡淡的说。
“你还不明白吗?”帕卓忽然着急了起来:“那样的话,对你可是很不利啊!我才不在乎谁登基呢!我在乎的只有你!”
这告白来的太突然了,而且是这样的直白,让她不知所措。一时间,她愣在了那里。看到她呆呆出神的样子,帕卓也慌乱起来。两个人都像怀揣着一只乱撞的小鹿,心跳不已。
“我…我…”一向沉着冷静的帕卓竟然也紧张起来。他都不敢抬头去看她的表情。“巫女大人…我冒犯了巫女大人…我…”
“我也在乎你!”她终于说出了这句话。话说出口,就像是去掉了千斤的重量,她几乎要晕倒过去。帕卓抱住了她。两个人抱在一起。
“即便是冒犯神灵我也不在乎了!”帕卓紧紧抱住她。
她的眼泪刷的一下流了下来。
回到神庙,她的内心忽然平静了许多。天大的灾难,有人一起分担,就似乎轻了许多。她来到女神的塑像前,诚心的祷告,祈求女神可以保佑她,保佑她和他平安的度过这场灾难。豁然间,她想起了大鹏神,那个像风一样自由的神灵,他在哪里?他高贵的身影,他狂放的笑声,犹在眼前。真心的感谢神灵!是他帮助她看清了自己的心,是他让她第一次努力,去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也是他帮助她实现了这个心愿!
几天之中,纷乱的消息纷至沓来。新赞普继位了,继位仪式是在江白格烈大师的寺庙举行。江白格烈大师亲自为赞普的登基主持仪式,寺庙的僧侣还特地举行了一场大的****,进行祈福活动!太后、王妃、大臣全都出席了仪式。仪式过后,赞普还给了寺庙许多的赏赐和权力。这一切,都是把她排除在外的。她也是从仆役们的闲谈中得知的。尽管他们选择了佛教,可是,他们仍然对她忌惮着什么。她那超越大师的法力,是人们所恐惧的。这一切,她都不在乎。原本她就不在乎这些,现在,她就更不以为意了。除了虔诚的祝祷、祈福、修练,她就是在盼望一个人。盼望他来迎接她的身影。
“赞普的旨意下来了!”奥朗则布迈着大步走到她的面前。不过几天没见,他苍老佝偻的身形,好像一下子年轻了许多。他傲慢的站在她面前,似乎在等着她匍匐行礼。
她冷冷的看着她。她的身后,就是威严的多杰查姆杰女神的塑像。风吹动她的衣衫,她便犹如从天而降的神女。
奥朗则布在对峙中,终于被她的高傲圣洁击垮了。他展开文书,选读了赞普的旨意,声音里却有一种让人不察觉的沮丧:“赞普有令,宣布佛教为国教!所有信奉苯教的人有三条出路:一,改信佛教;二,放弃宗教职业,选择作王朝纳税的百姓;三,如果既不更改宗教,也不愿做平民的,则发配到边远地区,永远不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