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影落窗，芸香飘袅。
古董店里一如往常的平静。打破这份平静的，是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他一走进古董店，就四处张望，东看西看。他虽然穿着西装，可是衣服并不太讲究，虽然在店里上上下下的看，可是目光虚浮，并不见对藏品的鉴赏。这种客人，即便会在店里买上一两件东西，也不过是和他那身西装一样，摆个样子，做个装点罢了。白白可惜了那些东西！这种生意，不做更好！安欣懒得起来招呼，腓更是连眼皮都不愿抬一下。陶知便起身迎上前去。
“请问您需要些什么？”陶知走上前。
男人上上下下的看了陶知半天，不太信任的样子：“你是老板？”
陶知笑笑：“不是！我只是店员！”
男人思考了半天：“你能作主吗？”
“看什么事情了！”陶知看着男人，不卑不亢：“不知道您有什么要求。”
男人从西装上衣的兜里，掏出一张纸来，递给陶知。陶知接过来一看，脸上的表情甚是疑惑。“这是…”
“怎么样，能作主吗？全部都收了的话，做个价吧！”男人有点儿得意地看着陶知。
陶知没有答话，而是转身走过去，把纸交给了腓。腓接过纸张看了看，脸色稍稍有了点儿动容。安欣见状，也忙凑了过来。只见上面写着：乾隆官窑霁蓝地粉彩金花开光、海棠式小瓶一对乾隆官窑粉彩绘龙瓶一对乾隆官窑葱心绿代盖罐一只道光龙凤碗一只光绪青花八卦云鹤碗四个明代吴公度制作的墨一块元王蒙高山仙馆图立轴：纸本，长八尺，宽五尺道因碑宋拓即便安欣不怎么懂行，她也能看得出来，这张单子上列的东西，价值连城。她惊诧的合不拢嘴。这个男人拿着这张单子是什么意思？
腓把单子放在了桌上，淡然的问那个男人：“您是说，您拥有这单子上全部的东西？”
“没错！”男人得意洋洋的朝着他们，示威一样的笑了：“怎么样？吓着了吧？有这个实力吗？”
“当然！”腓轻巧的笑了笑：“不过，在那之前，我想先问一个问题，您是怎么拥有这些藏品的？”
男人的脸登时变得通红：“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腓丝毫不把那个男人愤怒的目光放在眼里：“收藏讲究传承有序，这个，您应该明白吧！”
男人咬着下唇，憋得脸都成了紫红色，好不容易，他才能隐忍不发，回答说：“这些东西，都是家里传下来的！”
“哦？”腓的眉毛一挑：“您是说，您的家里”
男人忍不住了，拍案而起：“你什么意思？别瞧不起人！我还不卖了呢！”他拿起单子，起身就要走。
“要是有别的店收的话，您就不会绕道上这儿来了！”腓微微一笑。
男人惊讶极了，仿佛被腓看出了心事，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腓指了指地上的一张纸，原来是一张公交车票，是从古玩城一直到他们这条街上的。大概是他拿这张单子的时候掉出来的。男人这才恍然大悟，不过还是不怎么甘心。他恼怒的看着腓：“这些东西不是我们家收藏的，而是一个亲戚收的。因为最近他才去世了，没有儿女、继承人，所以这些东西就归了我。不光这些，这只是其中一部分，还有哪！怎么样，有兴趣吗？”
腓把目光移向窗外：“条件是什么？”
男人略略愣了一下。
腓笑道：“这种事，你不会没条件吧！没有条件，怎么会人们都不收呢？”
“谁说都不收了？”男人立即出声抗议：“我只是像卖个好价钱而已！”
腓看都懒得看他一眼：“条件！”
“条件就是你们要自己去拿！”男人的额角有些汗水。
“什么意思？”安欣不解。
“东西都在我那个亲戚家的老房子里，你们要自己上门清点，这些我们不管！”男人有些不耐烦了。
安欣想了想，似乎这也没什么不妥。这种大宗的生意，上门的话也没有什么，不算什么无礼的要求啊！腓却忽然笑了：“是因为有什么麻烦吧？”
男人不愿作答，只是急着催促道：“怎么样？你们打不答应吧？”
“可以！”腓也不想再和他多做纠缠。
“那么钱呢？你们有那个实力吗？”男人显然最关心的还是这一点。
“这个你可以放心，完全没有问题！”腓已经把注意力移到别的事情上了，对这个男人完全失去了兴趣。
陶知见状，就去和这个男人交涉，约好见面的时间和地点，以及其他一些必要的事宜。安欣却常满了好奇，还不等那个男人走，她就迫不及待的在腓耳边悄悄的问：“你说的麻烦，指的是什么呀？”
腓瞥了她一眼，微微一笑：“应该，就是你担心的那些麻烦！”
和那个男人约定的时间是下个星期。在这中间，安欣和陶知还讨论过这个问题。安欣越是想那个男人，就越觉得可疑。她托着下巴说：“那个男人真奇怪呢！总感觉不太可信！”
“是啊！”陶知在这方面也有同感：“竟然收有这么多珍贵的东西！他的那个亲戚，一定是个大收藏家了！真不简单！”
“他不会是偷得吧！”安欣深表怀疑。
“我想应该不会！要偷来那么多的珍品，可不容易呢！”陶知摇摇头。
“真是的！越说越想去看看了！据说还有其他的东西呢，单子上的只是列出了一部分。陶知，到时候一起去看看！”
“抱歉，我恐怕去不了了！”陶知歉然的一笑。
“为什么？”安欣诧异道。
“实际上，”陶知微微叹了一口气：“我应该早点儿说的！我正在准备出国留学呢！可能，很快就要走了！还有很多事情要办！”
“出国？”安欣吃了一惊，然后，她就想起了鱼莲。怪不得，这些日子，陶知看那只盖碗的神情，既爱惜，又伤感，原来，是这个原因啊！那么，鱼莲怎么办？又不能带出国去？岂不是很可怜了？
“是啊！好不容易争取来的！一定要去！”陶知虽然这么说，可是语气里却有一点儿不舍。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安欣忙问。
“这个吗？还不清楚，说好是五年，不过，五年之后，不回来了也说不定！”陶知叹息着说：“反正，这边也没有我可以牵挂或者牵挂我的人了！”
“谁说没有？”安欣脱口而出。看到陶知惊诧的表情，才觉出失言，红着脸说：“那个，我们相处的挺愉快嘛，你说要走，还有点儿舍不得呢！”
陶知笑了：“是啊！我也是这么觉得！不过，没关系的，出国以后，我们还是可以联系的！不要紧！”
“嗯！”安欣只好答应着。这件事情，她也没有办法阻止吧！她下意识的看看鱼莲，鱼莲是不是也听到了？她一定会伤心死的。
“其实，如果说让我牵挂的话，那恐怕就是这只鱼莲纹盖碗了！”陶知也把目光移向了架上的碗：“说来可能难以置信，我对它还很有感情呢！不过，已经把它卖了的我，应该没资格这么说吧！如果不是卖了它，也就不会有这次出国留学了！心理上总感觉好像是我抛弃了它，抛弃了重要的东西，心里面，总觉得过意不去！”
那还用说？安欣心里这样想，可是，她并没有说出来。陶知又像往常那样，站在鱼莲纹盖碗的前面，用赏识、珍惜的目光一遍又一遍的看。不知道感受着这样目光的鱼莲，是怎样的一种感受呢？她一定，难过得都要哭泣了吧！那霁蓝的铀色上的白色纹理，就像是她流下来的泪滴。
到了约定的日子，安欣和腓如约来到那个男人约定的地点。很意外的，不是什么老房子，而是一家宾馆。等待着他们的，除了那天的那个男人，还有男男女女的一大帮人。安欣他们还没有坐下来，就已经有人迫不及待的抢先开口问：“那些东西，可以值多少钱？”
腓只是微微笑了一下，没有回答他们的问题。
“就是啊！说话啊！钱呢？你们带来了没有？”一双双贪婪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们，安欣有种要被他们给吞下去的感觉。
“在那之前…”腓淡然的说了一句：“还是先关心一下，到底是不是有那些东西比较好吧！”
腓的话，立刻让那些人变了脸。有人顿时恼火起来，骂道：“什么态度？”也有人忐忑的说：“不会有错的！那些东西，老爷子在的时候我见过！错不了的！”还有人干脆沉默了，在心里打着自己的算盘。
安欣懒得看这些人的脸，她不咸不淡的问他们一句：“你们的亲戚，不会是住在旅馆里的吧！”
在场的人几乎都红了脸，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不好意思。最后，还是那天到他们店里去的那个男人开口说话：“存放古董的房子，就在离这儿不远的地方。是这样，那栋房子有点儿奇怪，我们都避讳，不愿进去，所以，如果你们能把那些东西带出来，我们的交易就成立！”
“避讳？”安欣看着围坐的这一大群人。看样子，是说那栋房子里闹鬼了？鬼她当然害怕，但如果那里面，是为了不让这些贪婪的亲戚把自己心爱的藏品给瓜分了的主人的鬼魂，安欣倒有些期望呢！
“对了，避讳！”男人吞吞吐吐，他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的纠缠。他清了清嗓子：“如果你们真能带出来的话，我们会给你们一大笔好处费的！价钱上面，也好商量！”
男人的话音还没有落，就立即引起了人群里的不满。“你说什么啊？凭什么白白便宜了他们？”“就是啊！不是个小数目呢！”“钱是大家伙儿的！你别一个人在那里自作主张！”…反对的声音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腓和安欣只是静静的听着，懒得理会他们，让他们自己争去好了！
“那你们自己进去取啊？”一个年轻的男子轻蔑的说了一句。他的声音立刻让所有的人都闭上了嘴。尽管所有人脸上都写满了不甘心，可是，他们无一例外的选择了沉默当作回答。到底是什么房子？有那么可怕吗？她倒真想看看了！
“那么，就这么说定了！”开始的那个男人再次开口：“我这就开车送你们过去，不过，我是绝对不会进去的！你们拿了东西，就赶紧出来！动身吧！”男人说完，就站起身来。
腓却完全没有要动的意思。他轻轻的一笑：“不用这么急吧！这种事，我们还没答应呢！”
所有的人立刻发出骇然的感叹声。男人的脸色一变：“怎么？这种条件你还不满？难道你想平地起价？”
腓失笑道：“平地起价？谈不上吧！况且，你们也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不是吗？”
“别听他的！”“就是！哪儿找来的人啊！让他们走！我们不用他们！找谁不一样？”人群里不满的声音又起来了。
“是啊！找谁不是一样？”腓悠悠然的说着。
安欣在一旁偷笑。看起来，腓是吃定他们了。虽然，大多时候，腓都是一副飘然物外，什么都不关心的样子，不过，他动起脑筋来捉弄人的时候，那个人肯定吃不消。尽管腓现在一脸奸商的表情，可是，她怎么看怎么觉得可爱。
“你到底想怎么样？”权衡了半天，那个男人开口问道。他大概也看出来了，无论换了谁，这种情况下都会狠狠敲一笔吧，换一个人，也许敲得更狠。
“如果我们能去那栋房子，那么，里面有什么东西，除了我们，谁也不清楚吧！”腓环视了一圈：“反过来，我们取出东西来，你们也不一定就卖给我们吧！不是有卖给别人更合适的打算吗？”已经有人在擦汗了。“所以…”腓故意停顿了一下：“我们来签个合同吧！如果我们能进入那所宅子，找到单子上的古玩，那么，这些古玩就一定要卖给我们！除此之外，如果在房子里还存有其他的藏品的话，我们要无偿得到其中一件！其余的，也要悉数作价卖给我们！”
“不行！”腓的话刚说完，就有人提出了反对。“开什么玩笑？如果那里面还有什么其他价值连城的东西，也要白送给你们吗？哪有这样的美事！”
“别这么心急！”安欣幸灾乐祸的说：“也许，里面没什么值钱的呢！说不定，还什么都没有呢！”
他们又闭嘴了！考虑了许久，那个男人终于一拍大腿：“好！就这么办！签就签！”
他们拿来了纸和笔，拟好了合同，签上了字。
腓粲然一笑：“好戏，开始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