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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散文(4)

欣赏冰霜画,不用买书不用花钱,不用去展览馆,只是不要把你的窗子堵得太严,在不知不觉的睡梦中,红鼻子哥哥蓝鼻子弟弟就偷偷地给你把画画好,待你醒来就是一个惊喜一个意外。那画年年都不同,日日都不同,常看常新,千变万化。

那是一个美妙神奇的世界,没有车辆呼啸,没有烟尘飘摇,没有臭气熏蒸。那是一个童话的世界,有美丽的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有冰雪世界的小龙人,有海的女儿,有被误认丑小鸭的白天鹅,有王母娘娘的西王宫,有玉皇大地的凌霄殿,有太上老君的离恨天,有屈原所食之玉英,有李白所揽之明月,有屠格涅夫的草原月夜,有瓦尔登湖的空气流泉,有王维的渔舟竹喧,有孟浩然的洞庭浩荡无边,还有毛泽东的山舞银蛇原驰蜡象。

欣赏冰霜画要保持一份好心境好耐性,不急不躁,不为名利所驱使,不为琐事所烦恼,画与我,我与画融为一体,物我兼忘。

太阳升起来了,照在了玻璃窗上,画模糊了,消融了,那神奇的一切离我们远去了,但你不要沮丧,不要落寞,不要失望,明天早晨起来还会有一个更好更新的景象。

套鸟

有些陈年旧事在脑海里总是不愿意跑掉,不知什么时候就浮现出来,一来是自己觉得有意思,二来有的事也能给人一点启悟。过去套鸟的事就一直令我难以忘怀。

那一年,我刚刚搬到新院子住,新院子在村南,紧邻野外。腊月二十这一天,飘飘扬扬地下了一场大雪,把村庄原野整个儿地覆盖住了。天刚放晴,空中就有鸟儿叽叽地鸣叫,这是饥饿觅食的鸟儿。一下子我想到了套鸟的事,赶紧准备。套鸟必须有套鸟的工具和办法,有一种办法是用马尾巴的长丝绾成小圆圈式的套子,固定在绳子上或是一个平面形的物件上叫设套。然后在离人们活动较远的野外,扫开一片空地,把套埋下,上面再撒一些粮食的外壳,以及碎柴沫之类的东西。在天空飞翔的鸟儿饿极了,看到一片这样的地方,好像迷失于大海上的航船突然望见了陆地,或是饿极了的人碰到了一桌丰盛的宴席,一下子就落下来,岂知那是最后的晚餐。

不一会儿工夫,鸟儿就被套住了,扑腾腾乱飞,可就是离不了地面,套鸟的人在远处窥视着。看到鸟儿中了圈套,欣喜若狂,飞奔过去把鸟儿擒在手里。然后,再等下一个呆鸟来中圈套。那天上午,我套住了好几只鸟,有山雀、牛角鸪还有不知名的鸟,都放在笼子里。它们有的扑棱棱乱飞乱撞,很愤怒的样子,要冲出这樊笼。有的眼睛忽眨忽眨地似乎在回想怎么就中了圈套,或是琢磨怎样逃出去。我撒进些粮食它们也不吃,用绝食来抗议人的这种欺骗行为。套鸟人看着这些好看的鸟儿,想到平时它们在天空中飞翔的身影一闪而过,可望而不可即,它们婉转的叫声冰霜画(外一篇)可听不可近。如今,它们落在了自己的手里,也就是它们的命运由套鸟人掌握着了,一种高高在上,侵凌他物的快感油然而生。

没过几天,这些活泼的鸟儿陆续死去。这让我不由得产生了一种怜悯之心,这也是人之常情吧。以后再套住鸟儿玩一会儿就放掉,或者干脆不套了。

这种少年时的游戏成人以后是再也不愿意玩了。由此而生的怜悯之心也不得不用来怜悯我们自己了。

人世间,有不少人岂不是也在每天玩套鸟的游戏?设着各种各样的圈套让别人钻。而又有多少人像那些无知的呆鸟一样,每天落入别人的圈套。我自己也是一样的,现在的圈套太多,我们不得不经常在各种各样的圈套中穿梭,尽管时时小心翼翼,提心吊胆,可是谁能保证哪一天不会被某一种圈套懵懵懂懂套进去呢?

董奎品,男,山西应县人,高校中文系副教授,曾在各种报刊发表小说、散文、学术研究论文等。

太阳把亲人晒老了

路人

太阳的温暖

人类对于太阳的感情久远而又亲近。在没有生命没有人类之前,天上便有了太阳。是太阳孕育了万物,这当然也包括了人类。万物生长靠太阳,太阳是传统的传统,不管天阴天晴,它总是恒久地挂于天际。我们有时候并不能看见它,但它却一如既往地,忠贞不渝地呵护人类的生长,河流流淌着,树木绿了,生灵们从各自的母胎中诞生。

我们日常生活中,能够供人类取暖的东西很多,柴火燃起来,是一种温暖;拱在母亲的怀里是一种温暖;躺在被窝里,是一种温暖;在明月凝望北方遒劲、疏朗的高枝的冬天,干一些体力活也是一种温暖。但唯有太阳的温暖是最恒久的,从有了人类之日起,太阳便解说着温暖的含义。温暖是件朴素的物质,太阳便是物质中的纤维。太阳延续着温暖,太阳不灭,温暖不止。

这样说起来,就很有一些意味深长在里面了,太阳不再是一个枯燥的星球,它传递给我们的是一种生命的意义。咱们的先民把祖先炎帝尊为太阳神。而在希腊神话中,太阳神被称为“阿波罗”,他右手握着七弦琴,左手托着象征太阳的金球,让光明普照大地,把温暖送到人间,他是一个仁爱之神的形象。这让我深深明白,太阳除了温暖之外,还有一种博大的胸怀。

有人说,当你把爱投入到一个对象上面,你就是在创造。太阳每天把光芒投入到人的身上,它每天创造着生老死别。我的亲人,就是这样被太阳一一晒老了。我知道这是一种创造,崇高而无私,既不在乎报酬,更不在意结果。

老,这个词不得不说,因为现在,我似乎也已挺进了老的行列。幸好,人们现在还只是在我的姓前面而非后面加一个“老”字,我想到,我到真正的老还有相当的路程。从字面上的意义来说,老不仅仅意味着衰老、无力,日落西山,在我老家的农村,老更多的指一种死亡,或者说这是一种对死亡的尊称,充满了爱和温暖。

我熟悉这样的死亡,当太阳把亲人一一晒老,我终于知道了生命的微弱,他们都是自然而亡的,就像秋天的一片叶子,随着北风,先是摇晃着身体,最终恋恋不舍地飘下,躺在地上,微笑地注视充满阳光的灿烂世界。生命的终结诚然可哀,但令人欣喜的是,我们的世界依然充满了灿烂阳光。

一堵土墙的存在

这是一堵建在我们村子中央的墙,具体的组成物为土和石块,墙上的土已经掉落了,显出一种斑驳的形象。墙根下有老鼠、黄鼠狼们打的洞,墙上挂满了蜘蛛网,还有不少草棵子和飞虫的尸体。这堵墙就其外形而言,可谓是丑陋不堪。但年代却是久远的,村里的老人们没谁说得出它的准确建盖时间,墙没有嘴,它也只能沉默着。

单从表面看,这只是一堵物理意义上的墙而已,但对我们村的老人而言,这里是绝好的晒太阳的地方。墙是面南坐北而建的,蹲于南侧晒太阳,沐浴阳光的同时,也挡住了呼啸的北风。当然,这里还常常聚起一些狗和母鸡们,它们健硕而欢快地散着步,只要它们愿意,随便在那个地方驻足,然后蹲下来,沐浴冬天阳光的洗礼。

这堵墙的意义完全融于村人最平凡的日常生活之中,秋冬季节,只要是出太阳的日子,墙根下必蹲满了上年纪的人,人的生命意义与墙的意义得到完美的结合,村里人习惯了在这里聚集、晒太阳、闲聊,用回忆打发余下的时光。他们多数是蹲着,也有搬个小马扎坐着的,身穿一件不知年月的老棉袄,以抵御冬天的风寒。他们袖着手,憨厚地谈着庄稼、女人、传说、牛群和孩子。他们的感觉已经麻痹,所感到的只有幸福。

不过,对于闲着无事的小孩子们说来,这里却是听故事的好地方。老人们大多走过南、闯过北,口口相传了不少传奇。虽说好汉不提当年勇,但也禁不住小孩子们的吹捧,享受太阳抚摸的同时,便开始怀想着、感念着,豪气犹在的手势在冬天闪闪发光。如果说今天我还会写一丁点东西的话,最初的启蒙应来自于这些老人,那时,各种稀奇古怪的故事装满了一脑子,回到学校,老人们的故事便也转化成了我的谈资。

最难过的是下雨雪的日子,天空像老人苦寒的脸,北风顺着大街鱼贯而入,落叶和尘土被扬得高高的。下雪了,雪落在肃穆的土墙上,落在家乡静静的草垛上,落在不肯回家的动物身上。一切都是那样悄无声息,世界在一片苍茫中似乎沉睡过去。老人们无奈之下,只好蜷缩于家中,围着一炉噼里啪啦的塘火,伸着双手静静地烤着。这火哪有太阳那么厚实的温暖啊,太阳的温暖是一丝丝渗入内心的,然后将全身裹住,这种有滋有味的温暖犹如一壶老酒,让人开怀又开胃。而这炉火干燥燥的,烤久了,脸会生疼,皮肤干燥,有些老人就这样烤着火再也未走出家门。

我是奶奶带大的,四五岁时,便随奶奶聚于这土墙之下。奶奶搬个马扎,手里拿着针线,只要是不下雨下雪,或有其他活计,总是要在土墙根坐几个时辰,冬春晒太阳,天热了则挪进旁边的那棵老槐树下。那时,村庄的前面还没房屋障眼,顺着通往树外的土路望去,是四周柳树成荫的池塘,也是我们小孩子夏天的天堂。而到了冬天,池塘结冰,又成了我们滑冰的地方。也有一些小螃蟹被冻在冰里,木呆呆地一动不动,我们便拿个小铁锤将冰砸出一个窟窿,呆头呆脑的螃蟹便束手就擒了。每当这时,在土墙边晒太阳的奶奶,便颠着一双小脚跑来骂我们,因为砸冰总是危险,唯恐我们出了什么意外。听到奶奶的责骂,我们做个鬼脸一哄而散,随奶奶坐到阳光灿烂的土墙根,静静地让太阳抚摸,乖得犹如一只小猫。

冬天,奶奶不做针线活,因为呼啸的寒风将奶奶的手冻僵了。奶奶袖着手,坐在墙根下,随太阳起落打发日子。虽然冷但看得出奶奶是幸福的,太阳、土墙、奶奶袖手的姿势、迷蒙的双眼都充满了意义。太阳是奶奶心中唯一的温暖,褐色的脸膛、古老的皱褶,在太阳下呈现出一种诗意。这样的村庄,往往被一种古典气息所弥漫。

这个时候,村子是静寂的,土墙更是寂静静的。晒太阳的老人虽然闭了眼睛,但土墙上蹦来蹦去的麻雀在他们的思维里活着,老人们还是希望有点响声的。否则,这世界太静,他们真怕静得一下子再也无法睁开眼睛。小贩们的叫喊声打破了乡村的宁静,卖豆腐的,卖油的,卖杂货的,挑着担子从村外走来。卖豆腐的喊着叫卖,卖油的敲着梆子,卖杂货的摇着鼓儿,将整个村子弄得热闹起来。虽然昨天刚吃过豆腐,奶奶还是要买上一斤,说豆腐败火、养人,其实奶奶喜欢的是村子里的这份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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