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很久很久以前,九州沃土之上,有着七十二洞天三十六福地,而住在这些洞天福地之中的人,上能踏云飞升,下可入地远遁,有着超越常人的神通,而关于他们的传说故事,那是层出不穷样本极多。
大明万历十年,杭州城中,有一蓬头垢面的老乞丐,手持一漆黑木杖,不可见其面目,他便时常坐在城东一个茶馆面前的草堆上,侃侃而谈这些神仙故事,常常引来许多小乞丐侧目旁听,每当他讲到精彩之处,便会引来阵阵叫好之声。
今日,那老乞丐又做到了草垛上,早已经等待在不远处的小乞丐们欢呼着跑了过来,其中有个名叫小刀的小乞丐,目光异常明亮,脸上带着一股凶神恶煞的神色,从小就开始的流浪生活,让这个孩子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好感,因此他不断的对周围的孩子施以拳脚,现在他显然已是一群小乞丐之中的老大了。
老乞丐当然认识这个小乞丐,他虽然只有十二岁,但是体格健壮,性格异常坚毅,这大街上谁也不敢轻易招惹他。
老乞丐见一群小乞丐跑了过来,对带头的小刀打招呼道:“小子,我讲故事给你们听有些日子了吧?”
小刀不屑的说:“两三个月了吧,怎么,老不死的,没有新鲜事可讲了?”
老乞丐哈哈一笑:“有,当然有,不过我整天给你们讲这些,也没去要点饭食来吃,这些天可是饿得受不了了,你说怎么办?”
小刀当然知道老乞丐的意思,当时从怀中摸出两个白面膜馒头扔过去,说:“我就这么多了,开讲吧!”
老乞丐接过馒头看了看,眼神古怪的笑道:“小子,我可是听说了,昨天王员外家里着了贼,那小贼可高明着呢,三丈多高的围墙,不知怎地就能翻进去……王员外损失了价值几……”
“老头,你到是讲还是不讲?跟我说王员外家招贼的事,这个我可没有兴趣听。”小刀眼神不善的嚷道。其他的小乞丐也附和着喊起来:“就是,快讲故事,快讲故事。”
老乞丐瞅着小乞丐门说:“王员外家里那三仗多高的墙怎么才能翻进去,昨天我好像在故事中讲到过……哎,我要是去和王员外解剖解剖案情,不知道王员外是不是会给我点好处,恩……今天不讲故事了。”
说完,老乞丐就打算从草垛上站起来。
小刀目中闪过一道光芒,连忙站起来拦住老乞丐,笑道:“哎,老大爷,我们的老大爷,你可不能这么无情,我们可是等了您好久呢,您是担心今天又没饭吃吧,这样,以后您的饭食我们小丐帮包了,怎么样,你就快给我说说,你遇到那个修仙姑娘的故事,我们还等着听呢。”
老乞丐呵呵一笑,重新坐回草垛上说:“识相!”。
老乞丐接着昨天的内容讲了起来。这老乞丐自称三十年前是杭州有名的大富人家“李家”的公子哥李贤,那时候李家家主李洪乃是皇帝面前的红人,官至尚书,李家的公子自然风流倜傥。
一日,三十年前的老乞丐带人进山游玩,在一个湖畔看到一位女子沐浴其中,那貌美如花的女子立刻引得李贤垂涎三尺,后来那女子发现了他,反而也喜欢上了风流倜傥的李贤。
两人郎情妾意,从此过起了神仙般的日子,只是那女子总是说自己不是尘世中人,不愿意跟着李贤回家见其父母,日子久了,这事传得杭州城上下皆知沸沸扬扬。
有一天,那女子来找到李贤,说自己乃是仙界的仙女,这一遭下凡来于他结缘,早已经触怒了天帝,天帝遣来天兵天将要将她捉回去,这一次来就是和他道别的。
上一次便讲到了女子要于他分手之处,这时,老乞丐李贤接着说:“我哪能跟她分手,我李贤顶天立地,从小书读四书五经,自以为什么鬼神妖魔都是胡说八道,于是缠着她不让她离开,还质问她是不是不再爱自己了,就算不爱了,那她这借口未免也太牵强了。”
小乞丐问:“那她最后还是走了,你没能留住她吗?”
老乞丐叹息一声,说:“都怪我,她不愿意和我多解释,我以为她一定是移情别恋了,这杭州城中我李公子怕过谁,居然有人敢来勾引我老婆,我越想越生气,于是带人跟踪她,最后看见她和一个年轻的公子哥见了面,我非常气愤,带着人就冲过去要痛扁那小子。”
小乞丐们都瞪大了眼睛,心想,要是对方真是神仙人物,他们这不是诚心去找死吗?
果然,老乞丐苦笑道:“谁想到那小白脸一挥手,我和我的十几个家丁都被一股无形的大力掀翻在地上,一个个跌得鼻青脸肿,那小子也真是狠,当场把我打得手足残废,脸部十几块骨头都错了位,又扬言要杀了我全家……”
小乞丐们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心想,原来这老乞丐一瘸一拐的原因是这个,而且他总是蓬头垢面,头发总是有意无意的挡住他的脸,原因也在这里面啊。
“她制止了他,不过那只是暂时的。”老乞丐叹息道:“他们走了,我回家躺了半年,终于觉得可以下床开始正常生活的时候,我们李家突然出大事了,先是我父亲离奇死亡,紧接着我的叔叔伯伯们相继死亡,最后一把大火把我们李府烧得干干净净,我……一个半残废,从此流落街头……好了,今天的故事就讲到这里。”
老乞丐也不等还沉浸在悲伤故事中的孩子们反应过来,立刻站起身来,一瘸一拐的走了。
老乞丐住在城外一座城隍庙中,那破庙徒有四壁,屋顶都是漏风漏雨的,以前小刀也去那里住过。听完老乞丐的故事,小刀心中有种莫名其妙的想法,这种想法总是抹不去忘不掉,仿佛总有个声音在不断的召唤他。
他悄悄跟着老乞丐出了城门,一路往城隍庙的方向走去。
走了大半个时辰,两人早已远离了嘈杂的城郭,走在前面的老乞丐忽然停了下来,他也没有转身,朗声道:“小子,你到底还是跟来了。”
小刀一愣,他明明跟的很远,老乞丐怎么会察觉到他呢。不过现在躲也没用了,何况他又不是干什么坏事,怕这个老乞丐做什么。
“老大爷,我只是太喜欢听你讲故事了,所以想单独听你给我讲一段。”机敏的小刀回答道。
老乞丐呵呵一笑,转身问:“那一段?”
小刀连忙走上去,说:“我想知道,您……那个老婆就没给你留下点什么?你看整天听你瞎说,我可是一点也不相信你能有那艳福,如果有证据说服我的话,我就让你享受享受王员外家的银子。“
老乞丐哈哈一笑:“小鬼头,是不错的,不错!“
小刀嘿嘿一笑。
老乞丐带着小刀回到了城隍庙,这里虽然地处偏僻,但是在老头的经营下,明显有些房屋的样子了,有锅碗瓢盆,还有座椅板凳,城隍庙的墙上还挂着一张栩栩如生的美女画像,那画工手法,一看就是出自高人之手,只不过,小刀没法看懂旁边的落款,不过就算猜他也能猜得到,这幅画一定是出自面前这个糟粕老头之手,他突然有些佩服起这个人来了,他真有才学。
小刀好奇的问:“老头,这幅画上的女子,不会就是你那神仙娘子吧?”
老头道:“是她,怎么样,漂亮吧?”
小刀由衷的赞叹:“漂亮,这么说你说的都是真的了?“
老头不好意思的一笑:“大部分是真的。”说着,他把一把锄头递给小刀,让他去城隍庙外的地里挖点好酒出来,他自己则拄着他那黑不溜秋的拐杖出去了,说是去打点野味来招待他的小客人。
小刀看着老乞丐那一瘸一拐的摸样,很是怀疑老乞丐能不能有所收获。
然而半个时辰后,老乞丐居然扛着两只雉鸡回来了,脸上容光焕发,仿佛今天是个大喜日子一样。
小刀也从老乞丐指定的位置挖出来两坛上好的老酒。
老乞丐仿佛心情大好,一边指挥小乞丐处理雉鸡,一边坐在城隍庙中还算有点档次的破烂太师椅上,喝一口小酒就说:“小刀,你今天跟来,是不是相信了我讲的故事?”
小刀一边烧火,一边说:“不相信。”
老头哈哈一笑:“不管你承不承认,我知道你是相信了,你跟来就是想确认一下,是不是?”
小刀说:“随你怎么说。我是看你可怜,如果你真是当年李家的大公子,如今沦落到这种地步,也实在是太可怜了,而且,我听说当年的李公子很有才学,你要是能教我点什么,以后你的伙食我全包了,保证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老乞丐道:“你想学什么?”
小刀道:“读书识字,画画也学!”
老头严肃起来:“那就拜师,不是师徒关系,我半个字都不会教你。”
小刀脸色微变,他当然知道师徒关系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老头一辈子就赖上他了,包括以后的身后事,像他们这种流浪的孤儿,师徒即是父子。
不过他还是果断的点头了,立刻双膝跪倒在老乞丐的面前。老乞丐也有点动容,这么多年以来,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会有一个弟子,还会有一个人认为他很有才学,还会果断的将双膝跪倒在他面前。
没错,老乞丐就是李贤,而当初风流倜傥目中无人的公子哥,他此刻动容了。
李贤顺手拿起一个破了半边的陶碗,从酒壶中倒出半碗酒递给小刀:“喝了这杯酒,我们就是师徒关系,永远不离不弃。”
小刀接过酒碗,仰头喝了个精光。
“师傅,请受徒儿三叩九拜!”
李贤有些愕然:“不用……这样……”
“砰砰砰……”城隍庙中响起一阵沉闷的扣头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