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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合同恋人(4)

自打小刘来后,老胡再也不着急自己的退休时间了,他恨不得再在办公室坐上二十年呢!上班也勤快了,一坐下,就有事没事地和人家说话,两只小眼睛没完没了地粘在人家女孩身上。小刘气得在心里大骂老色狼,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尽量避开老胡的眼光,随时注意自己的衣服,不要露出什么破绽。

这天下班后的路上,一个老头凑过来,神秘兮兮地问:“要眼镜么?”递上来一副眼镜。

老胡把老头的手一推,说不要不要,我还用戴什么眼镜?老头追上来:“这是透视眼镜。”

老胡一听,心中突地一跳。再一看老头的眼镜,不过是一副又老又旧的普通老花镜,扑哧一笑:“透你的屁视!就你还想骗我?”

“你等等。”老头把眼镜一戴,往他身上一瞄,“你穿的是花内裤,肚脐眼长有毛。”

老胡一听,又惊又喜:“快,让我看看!”

戴上老头的眼镜,老胡一下张大了嘴巴。这果然是一副透视眼镜,老头在他面前,竟然好像不穿衣服一样。老胡拼命抑制住内心的狂喜,摘下眼镜,淡淡地问:“还挺好玩,多少钱?”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老胡以五百块钱买了下来。正要走,老头把他喊住,含笑道:“老板,戴上这副眼镜,心一定要放正,别老往女人身上瞧,否则就会有麻烦。”

老胡大言不惭,说行了行了,你看我像那种人吗?心里却想,戴着就为了看女人的,要不然谁戴这东西?

第二天,天还没亮,老胡就爬起来了。来到单位,他戴上眼镜,迫不及待地等着小刘上班。然而已经过了上班时间,小刘却还没来。原来小刘今天正好被派去学习了,要半个月后才回来呢。老胡大失所望,在办公室呆坐了一阵,感觉真是寂寞极了。后来他一想,还是先到街上过过瘾再说吧。

溜出单位,老胡满大街闲逛起来,专往那些年轻漂亮的女孩堆里扎。人家一看他这么大年纪一位大叔,还戴着老花镜,一点儿也不提防,让他饱餐了一顿。

老胡尝到甜头,上了瘾,有些乐不思蜀了,一天到晚啥事不干,就在街上偷看女人。

一天早上,老胡走进办公室,一看顿时眼前一亮,小刘回来了。他笑嘻嘻地说了句:“小刘啊,你可把我想死了!”坐下就把眼镜拿出来,一边戴,一边说:“哎呀,人到底老了,不服不行。”

戴好眼镜往小刘那儿一瞧,猛地“啊”一声叫起来。

小刘下意识地往身上一打量,然后没好气地问他怎么啦?老胡两只小眼瞪得滚圆,张大嘴巴就是说不出话。眼镜的透视功能没有失灵,反而增强了,何止单单透视过了小刘的衣服,连小刘的皮肤都被透视了。他直接就看见了小刘的五脏六腑,一颗红彤彤的心脏正在有节奏地跳动着,血管纵横交错,鲜血正在有条不紊地流动着。

老胡吓得傻了,脸色一片惨白,只管喃喃说道:“见鬼了!见鬼了!”

小刘不高兴地大声问他:“胡叔,你怎么了?”

老胡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摘下眼镜,使劲揉了揉眼睛,一看,小刘好端端地穿着裙子坐在那。他喘了几口气,喝下一杯水压惊,心想,邪门!这东西怎么一下变得这么厉害了?

过了一会,他不信邪,更不甘心,又小心翼翼地戴上眼镜,缓缓往小刘身上看去。结果,看见的仍然是刚才那可怕的一幕。

他忙摘下眼镜,还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又过了一会,小刘有事出去了。老胡又惊又怕地望着那副眼镜,额头冒出了大汗。最后,他忍不住颤抖着再次拿起来,闭着眼睛戴上去,低头猛地把眼一睁,看见了自己肚子里那堆肥肠子。

老胡的脸刷地一下青了,把眼镜往抽屉里一扔,再也不敢试了。

过了一天,老胡想想仍是不太甘心。他想,上回也许是眼镜出了故障,现在说不定恢复正常了。这么一想,他又拿出眼镜戴上去。

哪知道一看小刘,吓得老胡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差点就摔一跤。仅仅才一天,眼镜的透视力又增强了,小刘的衣服和肌肉都已经不存在,只剩下一具骨架坐在椅子上。在他面前,小刘变成了一具会动的骷髅,就像看那些X光照片一般。

终于到了下班时间,老胡戴上帽子,还用双手挡着眼睛,慢慢走到单位门外。忽然,他看见那儿有两具骷髅在说话,一具女的,一具男的,听声音,女骷髅应该是小刘。老胡感觉男骷髅的声音好熟悉啊,突然想起来了,不就是那个卖他眼镜的老头吗?他原来是小刘的爸爸!

老胡愣了一会,明白过来了,自己中了他们父女的计啦!他撒腿跑回办公室,拿出那副眼镜,追上那个男骷髅喊:“大哥,这副眼镜还给你!”

那骷髅正是卖他眼镜的老头,故作惊讶地问怎么啦,难道眼镜失灵了?老胡气急败坏地说:“失灵个屁!我现在……”说着,眼中差点掉下泪来。

老头不语,好像在考虑。一会才摇头叹道:“唉,我早警告过你,心术要正,你偏不听。这副眼镜是个老和尚生前戴的,戴了整整八十年呢。老和尚眼中人都是一骨骷髅,没有男女美丑之分,所以这副眼镜就有了灵气。心里有邪念的人,戴上它就会中毒。邪念越深,中毒也深。你说你摘下眼镜还看见骨头,看来你中毒不浅哪!”

“正是!正是这样啊!”老胡欲哭无泪,“求求你指点一下!”

老头说:“没有什么办法。等你什么时候面对女人时心里没有龌龊的想法,也许就能解开了。”

老胡失魂落魄地回到办公室门口,突然拔腿就跑去科长办公室,坚决要求调去锅炉房烧开水。

科长摸不着头脑:“老胡,那儿可整天见不着女人!”

老胡哇的一声哭:“在我眼里,男人女人都一个样!

神秘的启事

黄非红

大学毕业后,我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工作。

这天,又一次应聘失败了,可我还是没有灰心丧气,我依然相信天生我才必有用,前边一定正有机遇在等着自己。这么一想,一不留神我一头撞在了电线杆子上。我捂着额头咧着嘴刚要走,一抬头电线杆子上一则招聘启事牵住了我的脚步。那则启事只有十一个字:

急需人才,由此向西五百米!

我觉得这则启事未免太简单了,还有些怪,可我不愿放弃这个机会,就向西走了五百米左右,来到了一条巷子口。等着我的不是什么公司单位,而是另一根电线杆子,上面也贴着一张规格式样相同的招聘启事,只是这回启事的内容简略到了只有五个字:

向南五百米!

我更觉得奇怪了,就又往南走了五百米。这回迎接我的还是一根电线杆,电线杆上还是一张简单的启事,这次是叫向东五百米。

现在我猜到这很可能是一个恶作剧了,再走下去未免有些冒傻气了。可是犹豫片刻,我还是按着启事的指令向东走去——宁可当回傻帽儿,走趟冤道,我也要弄清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就是这么个脾气。

第四根电线杆上的启事这样写着:揭开第一张启事,你会称心如意!

转了一圈,我又回到了撞我的那根电线杆下。揭开了第一张启事,下边果然又露出了一张白纸,白纸上却没有一个汉字,只有一串阿拉伯数字——那是一个手机号码。我按照那个号码拨通了电话,电话里一个机械平板的声音向我提供了另一组号码,然后立即把电话挂断了。我穷追不舍,又按着那个号码拨打了另一部电话。这回接电话的是位音质充满磁性美感的小姐,她娇柔暧昧地让我晚十点再给她打电话……

晚十点,我当真又拨通了那个有些神秘有些诱惑的电话,这回接听电话的却又换成了一个声音沙哑的男人,他命令我马上赶到一个地方去。

按着电话提供的地址,我很快赶到了那个地方。

那是一座普通写字楼五楼的一个房间,里边亮着灯,但敲门却没人应声。我试着推推,门是虚掩着的。走进屋,里边空空如也,而墙上一张夸张的大漫画却特别醒目——画上边,一个调皮的小男孩正幸灾乐祸地指着我说:傻帽儿,你上当了,哈哈哈!!!

我腾地红了脸,转身逃出了那间屋子跑下楼去。

到了外边经冷风一吹,我冷静下来,想想不对头,赶忙又掉头跑了上去。好在屋门还向我敞开着。进屋掀起那张漫画,漫画下边果真还附有另一张纸,上边写着几个字:如果你想抓住机遇,就在零点前赶到芳新园五号。

跑下楼,我立刻跳上一辆出租车火速赶往远在市郊的芳新园。不巧的是出租车半路出了故障,到了芳新园已是零点过二分。我来到五号大院门口,只见大门紧闭,门上贴着一张惨白的纸,上边写着几个严厉的钢笔字:你来晚了,明早七点是你最后的机会!第二天不到六点,我就早早来到了芳新园五号门前等候。七点整,一辆黑色轿车准时停在我身边。开车的是个不起眼的瘦老头,他打量了一下我,问清我就是那个锲而不舍的应聘者后,就面无表情地让我上了车。

车子开回市里一直开进了如日中天的“新世界”企业集团总部院内。

开车的瘦老头领着我来到了五楼的总经理办公室,然后他大模大样地坐在了老板台后,郑重其事地自我介绍:“我是‘新世界’集团总经理。”说着向我递过一张名片。

我看看那张印制精美的名片,又惊讶地把这位貌不出众衣不惊人的总经理打量一番,一脸迷茫地努力要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总经理笑着对我说:“不必怀疑,我是货真价实的总经理!我跟你做了个有趣的游戏,玩得很开心——现在游戏结束了,你后不后悔?”

我说:“不,至少我弄清了是怎么回事,只是我觉得这种游戏并不是很有趣!”

总经理说:“为了感谢你的合作,我可以发你一笔奖金……”

尽管感到受到了愚弄,我还是礼貌地谢绝了他的奖金,然后尽量不失风度地向外走去。

总经理却唤住了我,然后走过来,望着我问:“年轻人,愿不愿到‘新世界’来工作啊?”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我以为这位总经理又要玩什么捉弄人的无聊游戏,可看他的样子又不像开玩笑。于是我有些傻乎乎地望着他点了点头:“当然、当然愿意,只是……”

总经理拍拍我的肩,郑重地说:“现在我正式通知你——你已通过了考核测试,被集团公司录用了!”他又握住我的手评判道,“你也许不是一个特别聪明的人,但你肯定是一个勇于探索、百折不挠的人,而我们急需的,正是你这种人才、你这种精神!”

第二天,我就到“新世界”上班了。

王奎山

熄灯之后,秀常常和妈说一会儿话。自从爹去世之后,秀就和妈睡到了一起。两个人一说话,妈就不孤单了,秀也不害怕了。

今天晚上,灯一拉灭,妈就捡起了一个话头。秀,后刘庄的又捎信儿了。

一提“后刘庄的”,秀就来气,就不说话。

妈说,跟你说话呢,听见没有?

秀说,听着哩。

妈说,还是那句话,年头里想接你过去。

秀说,我不过去。

妈说,今推今,明推明,啥时候是个头哇。

秀说,推一天是一天,反正我不过去。

妈说,小胳膊别不过大腿。

妈说,再说,结婚证都打过了。

秀说,结婚证打过咋了?人家孩子一大群了,还兴离婚哩。

妈说,天爷,可不敢起那念头儿。

妈说,为给你爹治病,人家花了一万多。

妈说,这几年来,一年三节,人家回回不落,几年下来,也不是个小数目。

妈说,秀,咱悔不起呀。

秀不说话。

妈见秀不说话,就换了个话题。

秀,明儿个去你姐家一趟。

秀说,干啥?

妈说,看看你姐生了没有。

秀说,三十岁不到,生了三个了,还生。

妈说,你光说,咱乡下,没个小子中吗?

秀说,房子叫人家扒了,四轮也让人家推走了。一家人住到一个草棚子里,生个儿咋着?

妈说,生个小子,日子就有盼头了。

秀不说话。

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从你姐家回来的时候,往李楼拐一下。

秀说,干啥?

妈说,听说李楼一个大闺女坐台儿(神仙附体)了,发的药可灵了,你去给我讨点儿。

秀说,中呗,一包香灰。

妈说,不信不灵,信就灵,你给我讨点儿。

妈说,唉,我这腰,啥时候能好呀?

秀坐起来,说,妈,我给你捶捶。

妈听话地趴在那里,让秀给她捶腰。妈身上越来越瘦了。捶着捶着,秀就想起了电视上城里女人跳健美操减肥的事。

突然,秀一下子趴在妈身上,紧紧地搂住妈那瘦小的身子,眼泪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妈感觉到了秀的异常。

妈说,秀,你咋了?

秀不说话。

妈说,这孩子,好好的,你这是咋了?

秀仍不说话。

妈说,秀,你哭了?好好的你哭个啥?

秀再也憋不住,说,妈,看看咱活成了个啥?说完,秀“哇”的一下哭出了声。

妈不说话,任秀去哭。

等秀不哭了,妈才说话。

妈说,人老几辈子,不都是这样子过来的?

妈说,活着,就是个熬呀。

秀用被头擦了擦脸上的泪,说,妈,后刘庄的事,我想了数十万遍了,我不去,打死我也不去。

妈说,这妮子,你疯了?

秀说,要是硬卡住我的头皮儿让我去,早晚我也得憋屈死。

妈说,那你想咋?

秀说,妈,你听我说,我明儿个就走,我到南边打工去。

妈说,外边的钱就恁好挣?

秀说,我有个同学在东莞一个家具厂,给我打过几次电话了,让我去。活儿是累点儿,一个月能挣千把块。

秀说,挣了钱,先还后刘庄的。等还完后刘庄的,就给你治病,非把你的腰疼病治好不可。

妈说,你哩,你咋办?你都二十一了呀。

秀说,妈,你别管我。

秀说,你不是总说自己没儿子么,你就把我当成个儿子吧。

秀说,这辈子,我拼了命,也得把咱这个家撑起来。

这回轮到妈哭了。

秀坐在床上,像抱孩子一样把妈抱在怀里,秀一边劝妈不哭,一边用手给妈抹眼泪。那一刻,秀觉得自己一下子长大成人了。

三枚红印章

高军

得到老师去世的消息,我急急忙忙登上火车,往家乡赶去。

村庄,树木,蓝天,白云,在车窗外快速向后飞去,我的思绪也逆着时光回到了从前。

我的家在沂蒙山区的一个小山村,那里一直非常贫穷。上初中二年级的时候,我的家中遭遇了一系列的变故,拉下了一大屁股债。

这天放学后,娘把我叫到跟前,无声地流着眼泪,过了一大阵子,才小声地商量我说:“妮子,别上学了,咱上不起了。”

心一阵冰凉,大脑里一片空白。几天来,我一直有这种预感,现在终于被证实了。我感到了彻底的失望,点点头,尽量平静地说:“行啊娘,我不上了。”

第二天,我就在家里了。家中其实是没有多少事情可做的,我就帮着娘做做家务,或跟着爹到地里干点农活。

我说的老师叫高辉仁,是我老家初中的语文老师。他40多岁的年纪,头发白了大半,高高的,瘦瘦的,经常昂着头,对我们爱搭理不搭理的。同学们私下里议论起来,有的说他傲,也有的说他家里穷,是一股硬气在撑着。不过,同学们都承认他课教得好。

在我不去上学的第三天下午,高老师来到了我们家,娘又唠叨了一遍我们家的贫穷情况。我感到有一种无地自容的窘迫,跑出去也不是,在跟前更不是。我躲进了里屋,再也不露头了。高老师看不出有什么感情地对娘说:“让她去吧,学校里收钱的时候,我先想办法给垫上。这孩子学习还是不错的,不上了太可惜啊。”

“听说老师都发不出工资了,哪能这样啊。再说您家里也不宽裕。不行,不行。”娘的声音越来越小,然后又大声向里屋问道,“妮子,您老师来叫你,你还去上吧?”

我的心中不知怎的,有一种羞愤的感觉,就在里屋小声但坚决地说:“俺不上了。”这时,我的眼泪刷刷地流下来,好像要晕过去。后来老师是怎么走的我也不知道。

又过了四天,高老师再次来了。几天不见,他好像又瘦了一圈。脸上透出一丝疲惫,一进门就大声说着:“好啦好啦。”

我总感到他有些做作似的。他接着说:“高军她得奖了。”说着就把手中的一张纸在胸前向两边摊开来,并向我娘递过来。

我凑上前一看,是一张奖状,下面盖着一枚通红耀眼的红印章,上边说我的作文《红荷包》在全国作文竞赛中获得了一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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