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传来一阵阵冰凉的触感,哈娜下意识的裹了裹单薄的衣服。
“啪~”的一声,一滴水落在哈娜的鼻尖,咸咸带着山岩的味道。
哈娜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站了起来,迷茫的打量着陌生的环境:“这里是哪里?”
四周全是崎岖起伏的岩石,哈娜明白自己置身于一个阴暗潮湿的山洞之中,风在洞口处呼啸而过,卷起破碎的沙尘。
“这是,这是那只雪狮!”哪哈看到距离自己不远的洞口,一头雪狮脑袋正趴在地上睡熟,瘦弱皮囊下的健壮肌肉,正是哈娜抱走的幼狮的母亲。
雪狮的耳朵突然扇动了两下,想必是被哈娜的声音所吵醒,硕大的脑袋扭转过来冲着哈娜张开血盆大口。然而雪狮只是打了一个哈欠,似乎并没有把哈娜当回事儿似得,晃了晃脑袋,继续趴在地上睡觉。
“你终于醒了?”
“你,你是谁?为什么要救我?”
“莫瑞亚提。”
“莫瑞亚提?”哈娜可以确信,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甚至在她的记忆里,除了在艾布纳可汗的毡帐中见过他之外,印象中再也没有任何交集。
“你是外来者?”
“算是吧,不过很快即将是你们中的一员,给你,先吃点这些东西垫垫肚子,等一下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莫瑞亚提如同变戏法一般,空荡荡的手上出现一块面包,扔向了哈娜。
面包内并没有多少的水分,非常的坚硬,然而对于饿着肚子的哈娜来说已经足够了,在口水的浸润下勉强啃着面包。
“你要不要吃啊?”哈娜见到雪狮的脑袋一直盯着自己吃东西的样子,便说道。
令哈娜惊讶的是,后者居然听得懂她的话,摇了摇头。
“这面包你留着自己吃吧,雪狮只吃肉的,她们一会儿会有属于她们的食物。”
“她们?”哈娜很是不解的看着莫瑞亚提,明明只有一头雪狮,为什么要叫“她~”
“们”还没有说出来,走到洞口的哈娜已经惊愕的说不出话来。
山洞外是一片凄凉、偏僻而荒芜的土地,和猎鹰高原其他地区一样,干旱席卷着一切,这里没有任何水,风吹起地面的沙尘覆盖在哈娜的嘴唇和面部上,一不小心舔一舔那咸咸的东西,只会让她感觉到更加的口渴。
然而,就在这么一片荒凉的山谷,数以百计的雪狮聚集在这里,幼的、老的、公的、母的,然而更多更多的则是半掩盖在沙土中的尸骨,就算是通过雪狮特有的剑齿,也数不清到底有多少雪狮埋葬于此。
“这里是雪狮坟场,雪狮暮年时会本能的从猎鹰高原各个地区跋涉到这里——他们的埋骨之地,在这里度过生命中最后的时光。”莫瑞亚提突然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或许,猎鹰高原是他们最后的坟场。”
一旁的哈娜完全不理解眼前的兽灵到底在说些什么,只是从他那闪烁迷离的眼神中,感受到一丝丝悲壮。
雪狮不知何时从山洞中走出来,在莫瑞亚提的身上蹭了蹭很是亲昵的感觉,随后对着空旷的山谷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距离最近的哈娜不得不捂着耳朵,可这股声音就像摄入她的心神一样,久久不能消散。
山谷内其他的雪狮也随之共鸣着,用它们的叫声迎接夕阳落下时的荒凉。
年迈的雪狮开始朝着坟场的中心地带前进,紧随其后的便是那些瘦骨嶙峋,却还壮年的雪狮。
哪哈的心中突然的隐隐作痛,似乎预见到什么大事要发生,不安的后退着,以为躲进山洞中就能避免即将发生的悲剧。
年迈的雪狮已经处在那堆尸骸之上,壮年的雪狮有规律的向两翼张开,渐渐地将它们的父母、它们的亲人包裹起来。
然而,并不是为了保护,而是为了更好的杀戮!
伴随着雪狮的走动,它们的剑齿在凸显出来的骸骨上有节律的敲打着,敲响死亡的钟声。
“它们~它们该不会自相残杀吧。”哈娜难以置信的看着,被这种场景所震撼。
“不,不要!快阻止它们!快阻止它们啊!”哈娜无助的摇晃着莫瑞亚提的胳膊,希望后者可以命令这些雪狮放弃这愚蠢的行为。
“这是他们的宿命,也是我们兽灵的宿命。”莫瑞亚提不忍的闭上了双眼,微笑的嘴角在哈娜眼中是那样的讽刺与残忍。
所有的雪狮已经是饥饿难耐,面对着唾手可得的食物,并没有蜂拥而上的争夺,此起彼伏的发出一声声惨叫声,像是在为那些即将寿终正寝和体弱多病的雪狮送行。
为首的那只雪狮,也就是幼狮的母亲,迈出沉重的步伐,每一步都是那样的艰难,它走向的正是生养自己的母亲。
母子俩亲昵的摩擦着脑袋,用舌头相互梳理着身上的毛发。尽可能多的让彼此沾染上对方的气味。
母狮虽然瘦弱,但她的剑齿还是那样的锋利,深深的刺入自己母亲的脖颈,却不再有更多的动作。
时间仿佛就此停止了,没有惨叫声,也没有咆哮声。
越来越多的雪狮开始围拢上来,将它们亲人、朋友、伙伴,一一用利齿所终结。
“为什么?它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哈娜想冲过去制止雪狮这“愚蠢”的行为,却被莫瑞亚提一把拽住。
“这是为了雪狮,为了兽灵,更是为了猎鹰高原上所有的生灵!”
“不要啊!为什么要自相残杀呢!”
“他们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捕食了,而、只有这样才是最节省体力的办法,而得以生还下来的雪狮们,等待着他们的是另外一场更加残忍的杀戮!”
哈娜很是不解的看着莫瑞亚提,后者远远的眺望着远方,凝视着那已经黑暗的天色,风谷村的方向。
山谷内的雪狮早已开始了这场血与泪的盛宴。
——风谷村——
“宪官大人,既然我们需要出去帮您狩猎,那至少也要给我们一些武器吧,总不能徒手去和凶残的雪狮搏斗。”
“恩,说的也是。”宪官大人沉思了片刻,继而说道:“或许我们真的该给你们一些装备,然而呢,王上需要的是一条条完整的兽皮,你们这些舞刀弄枪粗鲁的兽灵,要是将兽皮给划破了,我可没法向王上交代啊。”
宪官在提到王上的时候,脸上很自然的流露出一种骄傲。
“可是。”艾布纳当时便急了:“宪官大人,宪官大人,若是这样的话,我们兽灵不就意味着拿生命和雪狮对抗了吗?宪官大人!宪官大人!”
任由艾布纳怎么呼唤,回应他的只是冰冷的门,“咣当”撞击门框的声音。
“可汗,你还是请回吧。”门外负责卫兵下达了逐客令。
艾布纳还想说些什么,郁闷不已的叹了口气:“哎~~~”,转身离开。
“爹爹,你回来了?”回到毡帐中,爱丽丝开心的迎了上去,自从那个让她反感的哈娜消失之后,才感觉到原来猎鹰高原上的空气竟然会那样的清新,整个人都舒服的不得了。
“都是你干的好事!”艾布纳没好气的瞥了一眼爱丽丝,抬在半空中的手,久久的狠不下心来,只能再度的放了下去。
爱丽丝的母亲从后账中走出来,看到自己的男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多年同床共枕的她自然明白此时男人心中的苦涩,贴心的来到身边,轻抚着艾布纳的手背说道:“看样子,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那样的顺利。”
“是的,亲爱的,什么武器都不给,这不是让我们兽灵送死的嘛。不,这简直就是屠杀。我,我,我到底该如何是好啊!”艾布纳几近崩溃的坐在椅子上,双手不断的抓着头发,爪子深深的陷入头皮之中。
然而大脑皮层传来肉/体上的疼痛,跟他内心深处那挣扎的疼痛来说,完全不值一提。身为可汗的他,带领着兽灵屈身在哈里兰人的统治下就已经没有任何脸面面对先祖的审判了。
那个时候,艾布纳还总是这样告诉自己:我们兽灵,是在隐忍,是在等待时机,等待崛起的那个时机。
然而,照进他毡帐内的并不是幸福的希望,而是毁灭。
“先祖之灵啊,我到底该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艾布纳恼怒的捶打脑袋,一身的闷气也只能宣泄在这上面。
“亲爱的,或许我们可以改变,改变我们。”妻子欲言又止,她明白,丈夫应该懂得自己要说什么。
艾布纳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僵硬的看着妻子,眉毛几乎拧成了一团,来回摇头:“不,这样做太危险了,而且没有任何把握。”
“安逸的等待,结果还是灭亡,与其到那个时候垂手顿足的懊悔,为何不拿出勇气来赌一赌,在死亡与死亡之间,应该没什么好选择的余地吧。”
艾布纳瞠目结舌的望着妻子,后者的表情非常的平淡,平淡到如同告诉自己今天中午吃的那只鸡,是她杀的一般。
紧接着,艾布纳的眼神中剩下的只有恐惧,连同毡帐内的爱丽丝,全身都不由的颤栗着。
“你!!!”爱丽丝刚喊出声,艾布纳连忙冲过去,任由爱丽丝如何挣扎,都将她死死的抱在怀里,毛茸茸的手掌捂住她的嘴巴。
“你怎么在这里!”艾布纳急促的语调中带着惶恐。
哈娜没有回答,在哈娜一旁的兽灵将披在身上的黑袍解开,露出那副餐风饮露,却非常俊朗的容貌,礼貌的对艾布纳点了点头,说道:“莫瑞亚提,一个游荡在猎鹰高原上流浪的猎人。”
“莫瑞亚提!你是塔阳之子!”艾布纳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年轻人,激动的再也说不出来。
塔阳之子,并不是风神——塔阳?卡基特的孩子。
由于英勇塔阳的率领,神之鞭经过激烈的战斗摧毁了“安塔伦的脚镣”并击退了浴血军团,进军到埃弗林。
神之鞭的每一个成员,以及他们的后代,为了纪念这位勇敢的英雄,自发的组织起来一个团体组织:塔阳之子。
因为神之鞭和塔阳的威望在兽灵之中功高盖世,只有少数年长的兽灵还记得“塔阳之子”的存在。